街上又开始装饰， 夜晚渐渐亮了， 还亮出了色彩。 鬼节要到了。聊一下和鬼相关的魂。 鬼魂， 鬼魂， 经常是混在一起， 但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吧？似乎是， 魂者， 依人而存， 人依然在世， 是为生魂； 一旦人死， 魂即为鬼。虽然小时候很怕鬼， 其实从来没有遇到过。 未所见， 皆曰无？不足信乎？然而我是信鬼魂的， 确切地说， 是信有魂， 相信人有魂魄， 尤其是当人还在世的时候。 这都是因为自己的一些亲身经历，还要从小时候说起。

我的家乡是一个小山村， 人们住家都是在山脚下， 要进百里之外的县城也不知道是要翻过多少重山， 到现在我都没有数清楚。 好在现在有汽车， 村村通的公路修的也好， 七弯八拐的， 个把小时能到。 我的父辈没有多少人上过学。我从小是和外祖父外祖母一起生活长大的。外祖父一家曾经是当地的地主， 小村庄就是以他们家的姓为名。 所以外祖父倒是上过私塾， 是当地为数不多的几个识文断字的老一辈人之一。可惜吧但也许也是辛运， 解放前他老先生还年轻时，就吃喝嫖赌败光了家产甚至土地， 解放后划成份就是平农， 一贫如洗地安安稳问地过了后半生。 这是旁话不是闲话。因为他是识字的旧文化人，年纪又长， 知道一些礼仪， 还能画符咒。文革中因为破四害， 没敢画过， 改革开放之后我是亲眼见他画过的。 所以乡里乡亲有个红白喜事， 他都要被请去主持。尤其是丧事， 他绝对会在场， 还要担当收敛师的任务； 农村的习俗， 必须是德高望重的人才能担当。现在不一样了， 有了专业的人员了。 也许因为担当收敛师的原因， 他经常会经历鬼神之事。 

也因为如此， 他好像有了一个奇怪的功能，能预知谁之将去。 经常在家吃完饭喝点酒之后说， 谁谁谁大概要走了， 甚至都能估计出大概的时间。当然都是在自己家里闲聊说的， 在外面可不敢乱说。 我还真问过他怎么能知道呢， 他说， 那个人来找过他， 请他去送他。一天晚饭后一家人正在聊天呢， 突然， 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 倏尔在东， 倏尔在北。 那个声音听起来很奇怪， 像是一种虫鸣， 但是从来没有听过。乡村的夜比较寂静， 听起来就有点糁人。 外公听了听说， 这估计是那个谁来了， 等我和他说一下。 他就一拍桌子说， 那个谁， 我知道了， 是你来了。 要真是你， 你再叫三声， 就别再闹了。 到时候我一准去送你。外公的话音未落， 那个东西就连叫了三声， 之后， 一片寂静。

三天后， 有人来请外公， 临村的一个老爷爷走了。

数十几年过去了， 我至今记忆尤新。

又有一次，外公在菜园子里干活，我正陪着玩泥巴。 突然感觉不远的小河边有口猪站在那里， 黑乎乎的（我们那里养的猪都是黑色的）。 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 我还以为我眼睛花了， 问外公看到没有， 他说看到了， 不是猪， 是一个人。 那个人是隔壁山村子里的一个老爷爷。他没有敢出声， 怕吓着我。 还说估计那老爷爷快过世了。 果然， 大概一周之后， 那家人就来请外公去帮忙了。我们当地有传说， 人要过世之前， 会到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都走一走， 和乡里乡亲的告别一下。 在不相关的人眼里或者小孩子眼里， 会以各种动物的形象显现， 常见的是猪或者牛。所以， 说是看见了猪并非不敬。 具体猪或者牛代表什么意思， 还是有说法的。 可惜我不记得了。

如是者凡几， 不一而足。

外公已经逝去很多年了， 那是我刚刚到上海读书的时候。 一天晚上熟睡之际， 突然就看到我外公和我说话， 而且我很清晰地看到和知道， 绝对是外公，而且离得特别近。但是， 就是不记得他和我说了什么， 只是清晰地知道是他。好像是梦魇， 我当时是根本不能动弹， 也不能说话。 半夜醒来， 异常地清醒， 特别清晰地记得刚刚的梦。但是， 当其时， 没有想到任何原因， 没有任何怀疑。

大概过了10来天， 收到家信， 外公已去。 一算时间， 恰好是他到我梦里那天。

我方才醒悟。离去之前， 来和我道别了。

外公其实从来没有到过上海。外公出门最远的就是到离家百里的小县城。 这离家千里之遥的上海， 他是怎么到的呢？

外公再也没有像那天夜里一样， 来到我的梦里。

是人死如灯灭， 一魂散尽， 不再存与天地间？

谨此纪念和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