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孤寂》
沈二靠在椅子上,炉火的光影在他脸上摇曳不定,像是无声掠过的鬼魂,忽明忽暗。屋里静得只剩火烧木头的轻响。外面的风很大,敲打着窗棂,带来一丝丝寒意。他微微动了动,调整了一下姿势,却发现怎么坐都不太舒服,不是椅子的问题,是他的骨头老了,虽然他外表依然年轻,但两百年的时间,像一块沉重的布料,无形地压在他身上,重得他喘不过气来。这已经是第几个节日了?沈二懒得数了。每年都是这样,镇子上的人热热闹闹地庆祝着,各种繁华的灯火、噼里啪啦的焰火声、欢声笑语铺天盖地,而他呢?依旧在这间屋子里,一个人,像一块石头,沉默地存在着。他很久以前也曾欢笑过,和兄弟们一起喝酒、一起策马、一起征战。他们曾经想象过许多种老去的方式:有人想死在战场上,有人想在酒桌上醉死,而沈二,他曾经不敢想象自己老去。可命运偏偏开了个玩笑,给了他长生的能力,却剥夺了他所有的一切。沈二不怕死,可他怕孤独。他活得越久,见过的人越多,失去的也越多。亲人、朋友、情人。。。一个接一个离开,他努力去铭记他们的模样,记住他们的笑声,可渐渐地,这一切也变得模糊起来,像一张张旧照片,被时间的手轻轻一拂,褪了色,失了真。活到现在,他早已不想再去结识新朋友。交新朋友很容易,但看着他们衰老、死去却太难了。沈二厌倦了这样的循环。每当他开始在乎一个人,这个人就会像蜡烛一样,一点点燃尽生命,然后消失,只剩下他孤零零地留在原地,面对着无尽的黑夜和自己日渐沉重的心情。“这算什么呢?”沈二自嘲地笑了笑,举起酒杯,对着炉火敬了一杯。酒是陈年的,入口微酸,带着岁月的味道。他喝得不多,只是轻轻抿了一口,像是在尝试记住一点点旧时的感觉。可记住又有什么用呢?他想,就算是再深的记忆,终究会被时间磨平。两百年的光阴,把他磨成了一块光滑的石头,没有棱角,没有激情,只有麻木。他曾经以为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但现在,他发现时间是最沉重的枷锁,越是活得久,越是难以挣脱。炉火燃得正旺,可沈二觉得浑身冰冷。他不再年轻,可也不会变老,像是一段被截断的故事,永远停留在某个特定的章节里,不进不退。他有时会想,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宁愿做一个普通人,老去,死去,了结一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得越来越无意义。屋外的喧嚣渐渐远去,夜深了。沈二站起来,走到窗边,透过窗子看外面的月亮。那月光冷冷的,像是静静注视着他两百年的人生。月亮也不曾变老,似乎和他一样,是这世间唯一不受时间摆布的存在。可他们两个,一个挂在天上,一个站在人间,彼此遥远,却又共同承受着这份无尽的孤独。沈二叹了口气,关上了窗,重新回到椅子上,继续盯着火光发呆。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也不再奢望有尽头。长生是种馈赠,也是一场诅咒,他活着,不是因为选择,而是因为别无选择。“或许就这样吧。。。。”他低声自语,话语随着火光飘散,化作空气里的一缕虚无。炉火的温暖照在他的脸上,然而心底的寒冷却无从驱散。屋外的喧嚣已经归于沉寂,只剩下偶尔传来的几声远处的钟声。今天是圣诞节,沈二知道,这个他从前并不在意的节日,随着时间的推移,倒成了他记忆里的一抹异样色彩。毕竟,时光能带走一切,连节日的意义都会改变,但在这个冬日的夜晚,人类的欢愉与孤独始终轮回不止。他盯着炉火,思绪有些恍惚。很多年前的某个圣诞节,他和一个她,围着一棵简陋的小圣诞树,喝着热红酒,笑得灿烂。她的笑容已经模糊了,模糊得像窗外的雾气,但那笑声却好像又在耳边回荡。沈二闭上眼,试图在记忆的深处找回些什么。过了许久,他的喉咙里缓缓溢出一段旋律,那是一首很老的歌,曾经与她一起哼唱的旋律。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秋风扫过枯枝,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孤寂。“Single boy, Single boy, Single all the 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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