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答案(一四九)
149 翻 篇那天放学后,我直接回了家,我告诉杨豆豆这几天我都会回家住。她大约也看出我跟谭天在闹别扭,很贴心的没有多问。
谭天在QQ上给我发信息,他大概从豆豆那里知道我没回寝室。但他发的都是些转贴过来的笑话、图片这类东西,并没有自己说的话,于是我没有回。他每天持续的发,可并没有给我打电话,也没来找我。我以前说过,我找男朋友的首要条件是不会跟我冷战,这一次我不知道我们算不算冷战。
期间有个名为“凯恩斯” 的陌生人来QQ上加我,我没有心情理会,直接把他拒了。
不过我在家里独自一人倒也没有伤春悲秋,虽然我没有释怀谭天的漫不经心,但也不觉得自己应该像个小孩子似的闹腾下去。我整理好了美国十所大学的申请材料,将它们一一装到信封里,最后忽然翻出上次和豆豆一起拿回来的那份荷兰伊拉斯姆斯大学的招生简章。蓝天下的郁金香花田又一次印入我的眼帘。豆豆当时说让我填个欧洲学校碰碰运气,我觉得谭天肯定不愿意去荷兰,所以我没打算申请。然而,这会儿我有种想要跟他逆向而行对着干的赌气心理,我拿出他们学校的材料,仔细琢磨了一下,然后东拼西凑的也准备了一份,作为我的第十一所申请学校。中秋节的前一天,我到邮局将十一份申请材料全部寄了出去。然后就直接去了外婆家。
外婆分外开心我能陪她过中秋,忙进忙出的给我拿爱吃的糕点糖果,买菜蒸大闸蟹。舅舅们也都来看望外婆,一大家子好好热闹了一番。
待舅舅们走后,外婆拿出一个红包给我:“今天才是你真正的生日,刚才怕你两个表妹眼红,就没说。又大一岁了,过不了几年就该嫁人了。哎,时间过得真快啊。带着月饼陪你妈去医院生你时的情景还就在眼前呢。”
“我才不要嫁人呢,在家多好。” 我趴到外婆膝头说。
“又说小孩子话,明年就二十了,我像你这个年纪都生你大舅舅了。”
外婆以为我是害羞才这么说,其实就如那天对张鹏说的一样,我心里最近时常生出为啥要结婚的怀疑。结婚是为了天长地久跟一个人在一起,可是如果跟那个人在一起总是有不开心的事怎么办呢?
银盘一样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夜空中,皎洁明亮。院子里葡萄架上挂着几串沉甸甸的葡萄,被月光照得如琉璃般透亮。今年中秋来得早,天气还不凉,竟然还有几只萤火虫在葡萄间飞来飞去。我想起了把谭天从喷泉边解救上来的那个夜晚,也有这么多萤火虫。只是那天不是满月,而是像一块被咬了一口的饼干。想来一年到头月亮圆满的日子也不过只有十二天,还不算上阴天下雨看不见满月的时候。生活是不是也如月亮这般,不满的时候多过圆满的时候呢?
外婆家一直给我留着一个房间,我打算就住在那里陪着外婆过中秋节的周末。看完月亮外婆早早睡下了,我睡不着打开电脑想写点东西。外婆家新装的宽带自动帮我连上了QQ,里面蹦出两条信息,一条是谭天的,他发来了一张中秋快乐的动图,不过仍旧没有只言片语。
另一条来自欧阳飞宇的:香港的中秋节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各色灯笼。这里中秋节不仅吃月饼,还要吃柚子,因为柚子是圆的,寓意团团圆圆。我用柚子皮做了一个灯笼,一举两得,你看漂亮不?
他信息下面附上了一张柚子灯笼的照片。淡黄色的柚子皮被平均切成了六瓣,中央插着一支蜡烛,把柚子皮照得晶莹剔透。正中间的两瓣柚子皮上分别刻着1 和 9 两个数字。 他没有说生日快乐,可是我知道他的意思。
每个可以对我说“中秋快乐”的人都用不同方式说了“生日快乐”,可是那个我期待他对我说“生日快乐”的人却只说了“中秋快乐”。
自欧阳飞宇去香港后,陆陆续续给我发过好多次信息,有讲他在香港的生活工作,也有他拍的照片,我从来都没有回过。今天,我想破一次例。我回复他:“柚子灯很好看,谢谢。中秋快乐!” 然后加了一个眨眼笑的表情包。
星期天下午我回家去准备隔天上课的东西,经过大院门口的岗亭时突然跳出一人来拦在我面前,大喝一声:“不许走。”
把我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一步才发现是谭天。“你怎么躲在这里?” 我一边问着谭天,但是眼睛却询问的看向警卫员,因为如果没有他的允许,谭天是不可能躲在岗亭里的。
”别问他了,是我的主意,我跟他现在是兄弟了,以后不用等你给我开门我就可以进去了。” 谭天不无得意的说。
警卫员在一旁哭笑不得,碍于纪律不敢接话,挤眉弄眼的让我赶快把谭天带走。我不想让别人看我们俩闹别扭,于是赶紧示意谭天跟我走。不过没有把他带回家,而是一起走去湖边的凉亭。
“我给你发信息,你怎么都不回?” 走出没几步,谭天就急忙抓住我的手说,“你这几天到哪里去了?我来了三趟了你都不在。我若不来找你,你是不是不打算回学校了?”
“你那些乱七八糟转发来的东西,我不知道怎么回。” 我公事公办的说,“我跟你说过我去看外婆了,过节又不用上学,我去学校干嘛?” 我试图抽回手,可是没成功。
“我主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平息你的怒气,所以只好发些图片想引你来跟我说话。” 谭天的手里用了更大力气,把我牢牢抓住,“你看起来还在生气呐,说话口气都这么硬。”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样?对你温柔细语继续让你欺负吗?” 我没好气的说。
“哪敢欺负你,我真就是没记生日的习惯。你就这么在意过生日,这跟普通日子也没区别啊?” 谭天的固执己见让我有些生气。
“咱俩不在一个频道上,我没法跟你沟通。你觉得不重要就不重要吧,我以后也不会再跟你提生日的事了。我该说的都说了,不想厚着脸皮再重复一遍。你除了不记得我的生日,跟我说过的话,答应要做的事也都不记得,我对你的信任已经崩塌。” 我别扭的挣扎着被他拉住的手。
可是我的手就好像是孙悟空的头,而谭天的手是那紧箍咒,越挣扎越紧。“围巾的事我没忘,只是自从读研后就没消停过,暂时没有那闲情逸致去一针一针织围巾。其他有些小事情我有时确实不记得了,可重要的事情我都记得的,比如我记得你不会拿刀,记得你手割伤……”
没等谭天把话说完,我打断说:“那记不记得你答应过要尽量以我看得见的方式爱我呢?”
“记得,所以我不跟你冷战,一有机会就见你,联系你。” 谭天把头点得像啄木鸟。
果然如张鹏说的,谭天记得的是他自己想记得的部分,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以前说猜不到我想什么,所以总是惹我生气,可这次我明确的提过要求了,你仍旧不愿意做,我真不知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有多少份量。其实要求过生日无非就是想知道你会挂念我。”
我们说了一大圈车轱辘又绕回了原地,连我自己都觉得死抓这事不放有点矫情了,恨不能一脚把这车轱辘踢下湖里去。
“我当然挂念着你,每天都挂念。你对我很重要,我说过的。好啦,是我不对,你这点小要求都没做到。明年我争取记得。” 车轱辘英勇就义前发现自己最后几米路没白跑,绕了这么多圈谭天终于愿意服软了,“我以前就是觉得这类仪式感的东西有点布尔乔亚的矫情,所以没放在心上。另外我有时对说过的话不太记得住,但是一起做过的事情我都记得一清二楚的,以后我们一起多做事来加深我的印象不就好了。”
“有些事你得先记得才有机会做啊。” 我斜睨了他一眼,不过为了不打击他的认错态度,松了语气说,“留用察看,以观后效吧。”
最后这话是说给谭天听的,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我倦了,因为生日的事情闹了好几次,闹了好几天,实在应该翻篇了。至于翻篇后是继续写还是搁笔呢,到时候再说。
我这几天在反思,当我对谭天有期待时,他或许并不总是有义务来满足我的期待。我是成年人,应该管理好自己的期待,首先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不切实际的期待,其次期待落空了也能自洽,不消耗自己。 而且太在意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事,自己和对方都会有束缚感,还是留点分寸好了。
在这方面谭天大概是我的镜子,他似乎对我就没有什么期待和要求,我应该像他“学习”。如果我不能要求他如我般对待他,那么我可以学习如他对待我般对待他。
还有十几天就到国庆节了,爸爸妈妈说会回来看看我。本来我打算等国庆带谭天回去见家长的,可是现在我觉得我好像还没准备好,我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谭天我爸妈会回来的事。
谭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着给许老师当差,有正经事,也有份外事。只是我没再去他办公室找过他,都是他来寝室楼下等我,我们或者一块吃饭,或者一起上自习。我们还是会像从前那样说说笑笑,但我有时在他说话的时候会走神,而且我好像再也不在他面前使性子和撒娇了。用QQ聊天的时候,以往我会在文字后面配上各色表情包,一会儿一个噘嘴瞪眼,一会儿一个开怀大笑,现在我更愿意把情绪隐藏起来。
老师让我们开始思考自己的毕业论文,我想去图书馆多借几本书,谭天说跟我一起去,这样他可以帮我把书背回寝室。我对毕业论文还没有头绪,盲目的在书架上搜罗。找来找去我又走到了彼得林奇那本书的架子旁,那两本书依然还在老地方待着。我想起给苏言的信来,赶紧把书翻到最后一页,这一回我的信不见了!查看借书人记录卡,仍旧停留在上一次我借书的日子。
我的心突然跳得有些快,那么就是说苏言看见我的信了,可是他怎么没来联系我呢?我在书里翻了又翻,没有发现他留下任何字条,我有些怅然若失。
“你在找什么呢?把书翻得稀里哗啦的?” 这时谭天走过来问。
“哦,没什么。” 我有些慌乱的把书合起来放回架子上,“我以前好像有张笔记留在书里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谭天撒谎,在那下意识的一瞬间,我不想告诉他关于苏言的整件事情经过。
谭天毫无察觉,帮我把我要的书叠成一摞拿到了借书处,我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愧疚,顺从的赶紧跟在他身后。我借了十几本书,谭天把它们摞成两叠抱在怀里,我们操着图书馆后门的小路往我寝室走。
这条小路也是新闻社的入口之一,我们走了没几分钟就路过了新闻社门口。我想起三年前在新闻社和谭天偶遇时的情形,他见到我时有惊喜又有害羞,有掩饰又有张扬,有奚落又有紧张。那天我们也是这样走在这条路上,他抱着写招牌的工具,因为我不记得他而沮丧,隔天还剃了光头来加深我的印象。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我和谭天认识三年了。我在侧后方仰望着谭天的模样,他除了没再留长发,容貌和三年前没什么差别,不过他的神情跟以前不一样了。刚认识那会儿,他给我的印象是飞扬跳脱,桀骜冷峻的,耀眼高冷不可企及,现在的他比以前沉稳了,在我面前有很多的不敢和不忍,更有着随手可触的温暖。他其实也为我做了很多妥协和改变,比如之前他就曾忤逆了许老师和家里人为了我要放弃读博,是我视作理所当然的忽略了,只盯着他还没有改变没达到我要求的地方。
我心头一动,鼻子忽然有些酸。
“你在偷偷看我?” 谭天突然一侧头打断了我的思绪,“这么多年了还没看够,我是不是仍然那么玉树临风?”
我破涕为笑的“扑哧”了一声,自我感觉超级良好这点倒是没有磨灭。谭天的脸颊此时白里泛红,像桃花染红了云朵,我定睛望着他有些出神,脑海里掠过许多我们过去甜蜜温暖的场面。
我伸手帮他把额头的汗抹掉,想了想说:“我爸妈国庆节要回来,你要不要去我家见他们?”
谭天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小鸡啄米似的开心点头:“好啊好啊,终于等到这一天,你不许反悔啊。”
我知道他说的“不许反悔”是什么意思,红着脸反唇相讥:“那还得看他们对你是否满意才能决定。”
“肯定没问题。” 谭天乐呵呵的憧憬着,满怀抱的书行动不便还不忘倾过身来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看着他上扬的眉毛如展翅高飞般跳跃起来,刚才从图书馆里带出来的那股不可名状的愧疚感也随之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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