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哲学的本土话语：起源、概念及观点探究（上）

作者：李安山

作为对人类和自然的系统性反思，哲学是对社会生活、物质存在和宇宙现象及关系的思考和解释。冯友兰指出：“我所说的哲学，就是对于人生的有系统的反思的思想。”这一定义得到非洲哲学家认可。非洲是否有哲学？对非洲学者而言，这是一个情感之问或荒谬之问，他们更关注非洲哲学的实质与学术地位。非洲哲学可从学术、历史、心理或意识形态等不同视角来定义。学界从1980年代起不断译介并研究非洲哲学。非洲学者恩科罗·弗2015年在北大国际哲学学院年会上阐述对历史和哲学的理解，激起国人对非洲哲学的兴趣。非洲哲学的重要性在跨文化和跨学科语境中得到提升。作为一个建构性的研究概念以及世界哲学中的重要一环，其独特性使其研究具有多重意义。

埃及和北非哲学是否属于非洲哲学？有必要普及有关“非洲”的知识。殖民者从未将非洲看作一个整体，习惯用“白人”和“黑人”来分解这块大陆。联合国教科文总干事姆博指出：“非洲大陆几乎从来没有被看成是一个历史实体。相反，却强调这个，强调那个，使人相信，自远古以来，‘白非洲’和‘黑非洲’之间就处于分裂状态，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人们常把撒哈拉说成是不可通过的地方，使得任何种族集团和民族都不能融合，使沙漠两侧壮大起来的社会集团也不能交流物质、信仰、风俗和思想。在古埃及和努比亚的文明与撒哈拉以南各民族的文明之间，划了一道无法逾越的界限。”然而，撒哈拉自古是南北枢纽。远古时代游牧民遍布撒哈拉。公元前1500年干旱使人南迁，但撒哈拉始终是商贸、朝觐和军事行动的通道。北非与大陆相连，资料表明埃及属于非洲，古埃及人是黑人。近代命运相似。惟如此，纳赛尔总统提出三个同心圆理论，强调“我们是住在非洲”，“非洲人民将继续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因为我们守卫着大陆的北门”。埃及、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等国成为非洲统一组织的创始国。联合国教科文组织1965年启动《非洲通史》项目，1974年20余名顶级埃及学家参加的会议达成共识：埃及位于非洲并属于非洲。最新考古证据说明古埃及文化的非洲基础。古埃及哲学是非洲哲学的组成部分并起着先导作用。

非洲学术研究需客观公正，避免偏见。《非洲通史》第一卷主编基-泽博在“总论”中指出：有些人认为部落表示一个生物学上特殊的群体，他们大肆渲染“部落战争”的恐怖，而忽略历史上正是通过生物、技术、文化、宗教和社会政治方面的交流将非洲各民族共同体联在一起。他郑重宣布：“如有可能,‘部落’这一词，除了北非的某些地区的情况而外，在这本书里将不再使用，因为这个词含有诬蔑和许多错误的思想内容。”《非洲通史》第一卷简本表达得更明确。《非洲通史》摒弃“部落”术语反映国际学术界的严正态度。本人不赞同使用“部落/部族”，曾分析了tribe、ethno、ethnicity等词的误译过程、对“部落”“部族”的含混理解、古籍中的“部族”等议题。建立过强大国家的阿散蒂人与具有古老文明和四千余万人的约鲁巴人被称为“部族”，只有三千余人的中国珞巴人和塔塔尔人称为“民族”，着实不妥。研究非洲哲学时应切实注意这一问题。

本文包括以下五个议题：哲学概念的非洲起源及其对希腊的影响、对希腊哲学的质疑与非洲早期哲学家、近代非洲哲学家及其观点、非洲哲学的几个概念、非洲哲学的非殖民化，希望通过对非洲哲学本土话语的解读，加强国人对非洲的了解，在此求教于大方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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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之一：哲学概念的非洲起源及其对希腊的影响

亚里士多德认为哲学由“惊奇”产生。非洲哲学家奥古斯丁认为“我错故我在”。笛卡尔将“我思故我在”作为哲学第一原理。马兹鲁伊等人认为，“非洲文化哲学一个方面的完整三段论推论是：我们有所感觉，因而我们思索，因而我们存在”。看来，哲学之根源有多解：情感、行动、思维、感觉。

哲学的产生与生产技术密切相关。由于熟食对健康和人口增长的影响，人类技术创新以陶瓷发明为先——因地制宜地利用泥土及热能技术来创造化学物质。非洲人最早掌握制陶技术。除长江和阿穆尔河流域外，人类第三、四个独立发明制陶技术的地点在非洲。约公元前9500年，尼日尔河弯以南地区发明陶器，随后是今马里地区。炼铜术于前3000年中期出现在尼日尔艾尔山区。前3000 - 2500年，铁器出现在非洲，西非、大湖地区、喀麦隆和中非共和国等地发现炼铁设施。前2500-2000年，铁匠作坊在非洲出现。早期语言传播也在进行。马里地区的多贡人早就发展了宇宙观及其哲学见解，这与当地技术有关。非洲文明与希腊文明同样对世界作出贡献，但欧洲中心论肆意夸大希腊的功绩。

埃及人在古王国时期（前2686-前2182）提出表达先验思想的抽象术语及对哲学的理解，远早于希腊人。奥本加根据象形文字阐述了金字塔时期的埃及哲学及定义。他在剖析哲学概念时用复数，意指当时哲学包括多层意思，主要指学问的综合。埃及语言表达先验思想的抽象术语诸多，如rekhet表示哲学意义上的知识或科学。其次，哲学指对智慧、道德和精神完美的追求。一些抽象概念如nefer表示好；upi表示判断、分辨或剖析，upet表示说明或评价，upset表示详述；表达智慧和审慎的是sat（象形文字是一个人的手放在嘴边）。还有表示社会权威或正义的词，如Ra表示上帝，maat 表示道义责任、最高理想或社会平等。哲学也是教育学，特指各类圣哲传授智慧教育（sehayit）的方法，表示教育学的词汇，seba表示教导，意味着方法论的教学和学习过程，也表示学校、学生；sebayit表示书面教导、讲授、智慧或教育学。哲学还是对生命、社会、存在和宇宙进行研究、分析和批判的工具。

罗素认为与神学相区别的哲学于公元前6世纪源于希腊。海德格尔在《什么是那——哲学？》里认为：“‘哲学’就其本质是属于希腊的”。这种哲学的希腊性是自我造神运动的结果，深深影响着人类思想发展史。然而，他们忽略了一个事实：埃及文明直接影响了希腊罗马文明。哲学家的定义最早出现在埃及。古埃及语的rekh表示智者或哲学家,知道或学习，用象形文字表达是一个坐着的人，意指一个有学问的人，博学的人，哲学家。聪慧和谨慎意味着知识以及对社会道德和行为准则的认识。十二王朝（前1991-前1782）的铭文（inscription of Antef）记载了哲学家的品质：见人所不见，深入问题，洞察入微，行为适中，熟读经典，为人解难，聪明过人，自我解惑，困中求道，为而不恃等。对哲学家的要求甚高：学者头脑，批判分析，阅读经典，调查因果，提供真实和有用的智慧。哲学家是批判性知识的建设者和传播者，具备谦逊品德并追求完美。从这些表示知识、判断、评价、教育和社会正义的概念看，古埃及的哲学家定义与相关抽象思维联系。

哲学在古希腊文里表示爱智慧。然而，远早于古希腊的古埃及哲学的基本概念“正是指所有学问的综合，也指对智慧、道德和精神完美的追求。”当时有四个哲学学派：赫利奥波利斯学派、赫尔摩波利斯学派、底比斯学派和孟菲斯学派。孟斐斯学派对古希腊哲学影响最大。尼日利亚哲学家索戈罗指出：“任何学科都不能与过去切割，因为正是过去给予现在以灵感，而现在应给未来以激励。”泰勒斯、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在埃及学习过，他们提出的诸多观念在埃及神秘教义中已存在。古埃及将神学与哲学结合，成为柏拉图等人对哲学起源的解释。这也影响到诸概念的产生，但这些希腊大师从未提及其来源。怪不得希腊哲学被称之为“偷来的哲学”，并用“不诚实”形容。古埃及文明出现断裂，历经多个外来帝国统治，在文化融合和人种混血方面受到巨大影响，直到18世纪末被重新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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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之二：对希腊哲学的质疑及非洲早期哲学家

当代学术界对希腊文明及其起源多有质疑，以马丁·贝尔纳的《黑色雅典娜》为典型，副标题“古典文明的亚非之根”直接否定了希腊起源的观点。第一卷问世时尚有置疑，后两卷出版后影响力日增。作者汇集考古、文献和语言学等证据后指出两点：希腊为突出自我而创造出低能的他者——将埃及和腓尼基置于一个史前和低级文明价值系列；古典文明的发源地不是希腊，而是非洲和亚洲。古典作家明确阐述过埃及等早期文明及埃及-希腊关系。希罗多德说：“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有这样多的非笔墨所能形容的巨大业绩……几乎所有神的名字都是从埃及传入希腊的。我的研究证明，它们完全是起源于异邦人那里的，而我个人的意见则是，较大的一部分则是起源于埃及的。”黑格尔说：“一位埃及祭师曾经说过：希腊人永远是孩子……希腊人从印度、叙利亚、埃及取得了各种观念，乃是历史上的事实，同时希腊观念是希腊人自己所专有，同样地是历史上的事实”。中国学者对古埃及文明的传播及其对希腊等地的影响有所研究。非洲学者对西方学术的批判不绝于耳。乌干达的庇泰克以卢奥人为个案，在宗教领域批判“希腊化”的倾向。

对希腊哲学的系统批判始于乔治·詹姆斯。《偷来的遗产》首次提出希腊-罗马哲学是从埃及引进。“导言”指出：“希腊哲学”用词不当，因为不存在这样的哲学。他提出了多种疑问和史实：柏拉图怎么能将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教给亚里士多德?为什么亚里士多德要在一个什么也学不到的老师手下待上20年？希腊哲学期（前640前322）与时势不符，当时希腊人生活在内斗外患的恐惧之中；许多哲学家如毕达哥拉斯以及小亚西亚（属今土耳其）的泰勒斯、赫拉克利特等均在埃及学习，学成后建立学校；前苏格拉底时代的哲学家所学知识中的孟菲斯神学是希腊哲学的基础；希腊哲学家的格言、年表、著作中出现各种破绽；苏格拉底被奉为圭臬的“认识你自己”并非由他独创，埃及境内外早期神庙均有“认识你自己”的训诫；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教义可追溯到埃及。著作提出7个论点：希腊哲学是偷来的埃及哲学；所谓的希腊哲学对希腊人来说是陌生的；希腊哲学是埃及神秘体系的产物；埃及人教育了希腊人；希腊哲学家的学说是埃及神秘体系的学说；埃及祭司教育和神秘系统课程表明古代世界高等教育的发源地是埃及而非希腊；孟菲斯神学包含了埃及人的神学、哲学和宇宙学，因此是教义的权威来源。

基督教出现之前，北非地区承载着法老时期的学术传统，受到希腊文化、罗马帝国政治及犹太教宗教的影响。基督教产生的多位大师致力于将宗教使命与哲学研究结合。这些宗教哲学家包括使犹太教信仰哲学化的埃及犹太人斐洛（Philo Judeaus），强调哲学之理性与神学之信仰迥异的突尼斯人德尔图良（Tertullian），主张自由意志观和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说的埃及人奥利金（Origen），新柏拉图主义代表埃及人柏罗丁（Plotinus），提出人性脆弱性并强调努力是实现自由意志的手段的今阿尔及利亚的柏柏尔人奥古斯丁（St. Augustin），世界首位女数学家和哲学家希帕蒂娅（Hypatia）等。欧洲中心论使这些人与来自小亚西亚的哲学家的身份成为古希腊-罗马哲学家。

亚历山大城的非洲主教们著书立说，传道讲经。斐洛的独特地位表现在首次尝试将宗教与哲学结合，被视为希腊化时期犹太教哲学的代表和基督教神学的先驱。2世纪末，迦太基基督教会成为北非的强大势力。德尔图良从小受哲学和法律的良好教育，任迦太基教会长老，成为非洲教会的领导者，拥护公教传统，主张严守教义。他认为最根本的恶是罪，不是死；犯罪非个人的自愿行为，灵魂之恶来自原罪，是从亚当遗传而来；“人性之败坏是人的第二天性”。其哲学思想表现出斯多葛学派色彩：任何事物包括上帝都是有形存在，身体和精神同为一体，神恩为精神实体。他对基督教和哲学的立场介于唯物主义和二元论之间。奥利金的非洲人身份勿容置疑。其重要著作《论原理》是对基督教义的全面解释，分别阐述上帝和理性的存在、尘世万物与灵魂及其命运、意志自由、人与魔鬼的斗争以及圣经的启示。他对三体一体的解释影响甚深，如将多神论转移到对三位一体这一核心性质的解释，关于有理性的灵魂享有自由、灵魂可脱离肉体、世界终必灭亡、日后必有审判以及信徒可自由探索等观点。其基督教哲学理论可归纳为上帝至善、三位一体等级有别和所造之物享有自由。这些表明埃及哲学有关事物起源、复杂性与伦理观等学说的生命力。奥古斯丁是“终结希腊哲学”者，突尼斯史学家认为其人品著作是“罗马生活方式在非洲的最后的光辉产物”。其原罪和神恩的论点深受新柏拉图主义的影响：信仰的意志为上帝授予；亚当堕落使人无力行善，人因涉入亚当的罪必受刑罚；真理是客观存在，不是人类精神主观的产物；思想本能地认识真理；人最伟大的不是肉体，而是精神。这是对认识论的重要贡献。他任希波主教期间曾通过与多纳图派和贝拉基派的辩论，努力结束非洲教会近百年的分裂状态。

这批非洲哲学家致力于探讨人性、上帝以及人与上帝的关系，共同点在于努力将宗教与哲学两者结合。“古希腊-罗马”原指时间概念，即希腊-罗马帝国统治时期。时间的推移和欧洲中心论将“古希腊-罗马”演变成空间概念并被冠之以学术传统，成为这批思想家的所属地或科学/哲学的发源地。“希腊文明起源与延续”的西方话语由此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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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之三：近代以及非洲哲学家及其观点

从15世纪以来，欧洲探险、传教活动、奴隶贸易和废奴运动、帝国主义瓜分与殖民统治给非洲带来复杂的后果，也对非洲哲学产生影响，一批思想家应运而生，其中包括埃塞俄比亚16世纪的斯肯兹（Skendes，希腊语为Secundis）；17世纪的雅各布（Zera Yacob）、海瓦特（Walda Heywat）；18世纪黄金海岸（今加纳）的阿莫（Anton Wilhelm Amo)；19世纪利比里亚的布莱登（Edward Wilmot Blyden）与尼日利亚的克劳德（Samuel Crowther）、约翰逊（Samuel Johnson）、伊加瑞巴（Jacob Egharevba），黄金海岸的莱因道夫（Carl Reindolf）、海福德（Joseph Casely Hayford）、沙巴（John Mensah Sarbah）和阿尔玛托（Raphael Aemattoe），塞拉利昂的霍顿（J.A.Horton）、西伯索普（A.Sibthorp）和刘易斯（Samuel Lewis），塞内加尔的布瓦雅（Abbe Boilat）以及乌干达的卡格瓦（Appolo Kaggwa）等。他们对哲学的贡献有三：探究人类社会各种概念或关系，批判即有观点或提出见解；研究非洲民族及特点以批驳种族主义，用《圣经》主张平等；指出非洲人须团结才能争得自身地位，提出非洲统一的政治哲学。这里简述几位早期哲学家的观点。

埃塞俄比亚是最早奉基督教为国教的国家之一。在欧洲启蒙运动之前就出现了哲学家。斯肯兹12岁时被父母送往雅典和贝鲁特受教育，24年后回国。阿克苏姆国王将他召来解释哲学问题，他用笔作答。这些问题分两个系列。第一组55问包括事物和现象，如上帝、世界、太阳、月亮、星辰、空气、海洋、灵魂等；或情感和行为，如安静、愤怒、哭泣、悲伤、睡眠等。他解释正直：“正直是值得褒扬之举，理想之举，它驱除对金钱的奢爱，将其从心中赶走，正直是趋善避恶，它预示着欢乐。”第二组108问包括智慧、邪恶、犯罪等概念。他认为“睡眠是最好的医生；它是死亡的投影，是激情渴求的不幸，是一切生命力的喜悦，是昏暗的相似性，一种对于日间的回忆。”睿智的知识使他被留在宫中。《斯肯兹的人生与格言》记录了其生活伦理和智慧。他的故事在埃塞俄比亚、希腊、阿拉伯传播。

埃塞俄比亚哲学家雅各布研究天主教、科普特基督教及埃塞俄比亚正教。国王苏西约斯（Susenyos，1606-1632）将天主教定为国教后迫害思想自由的知识分子。雅各布关于宗教平等的主张被密报给国王后被迫在谢瓦山洞隐居，期间形成理性至上的哲学。他置疑权威，挑战违背自然或人类发展的现象；理性至上，认为造物主的存在具有主观性，人应保持良好品质；主张人道主义，公平正义，人人平等和互助互爱。《探索篇》（Hatäta）记录其生活与思想，如宗教迫害、隐居、对造物主及其创造人类的思考，对不同宗教的置疑及哲学见解，对宗教或教义中非理智法规的批判，辨别虚假真理，有关上帝和人类法律的观点以及对知识的理解。其门徒海瓦特倾向实用主义。雅各布强调个人伦理而海瓦特重视社会伦理。海瓦特的著作阐述心理学原则及其实用方面和个人健康问题。论文中的自然哲学由一个包罗万象的创造学说体现。两位哲学家的成长和思想说明了非洲哲学自发的形成过程。

加纳人阿莫从历史哲学角度阐明非洲对世界的贡献，用法律反对蓄奴制，用人道主义为非洲人争权利。他于1729年在哈勒大学完成的《论在欧洲的非洲黑人的权利》从法律角度批判欧洲黑奴制，对提倡平等和普选的启蒙思想有重大影响。他指出：鉴于罗马法规定所有帝国公民（包括居住在非洲的公民）享有自由，非洲人被奴役状态不合法，要求恢复其人权。他对笛卡尔心物二元论提出置疑。《人类心灵的冷漠》（1734）指出心灵与有机生命体的分类。心灵是作为工具无形存在于人体的物质，无感官功能或感官现象，只与人体相适应；人对物体的感觉与有机生命体有关，与心灵无关。这种观点类似阿肯人有关身体和心灵的看法，肉体而非心灵感受痛苦。康德以其《纯粹理性批判》（1781）中的“物自体”概念而得名。阿莫早于康德提出“物自体”概念，认为可感知的东西或物质，或感觉，或思维；认知发生之原因是事物本身。1737年的论文分析人的意图及自然的、理性的、规则的三种行为，用拉丁文“res ipsa”表达“物自体”的概念。

作为非洲民族主义思想领袖，布莱登也是非洲一体化的先驱。他1869年的论文研究古埃及并证明埃及文化源于非洲，深信具有埃塞俄比亚人高贵血统的非洲民族具有内在生命力。他认为各种族有自身特点，提出“非洲个性”（African Personality）以培养非洲人的自信。欧洲种族长于科学和政治，个人主义是其社会基础；非洲黑人是精神种族，强调合作精神，其天赋不是政治生活而是精神发展。他强调教育可激发学生的热情和对崇高事业的追求，加速非洲民族道德精神的进步；不要被西方文明同化，“要求欧洲人的帮助，但不要使自己欧化，而是要求他们帮助我们满足自己的需要，实现自己的行动。”如果丢掉本性，“就像失去了咸味的盐一样被他人抛弃、践踏”。非洲个性的思想在泛非主义和黑人性（Negritude）中得到体现。他也受到白人学者的钦佩，认为他不仅是“一位世界闻名的学者和作家，19世纪黑人最伟大的战士，而且是一位对西非命运有影响的政治家”。

当代非洲涌现了一批学有成就的哲学家，如卢旺达的卡加梅（Alexis Kagame)，塞内加尔的迪奥普（Cheikh Anta Diop)，肯尼亚的姆比蒂（John Samuel Mbiti)和奥鲁卡（Henry Odera Oruka)，喀麦隆的托瓦（Marcien Towa），加纳的维雷杜（Kwasi Wiredu）、亚伯拉罕（William Emmanuel Abraham）和杰切（Kwame Gyekye），刚果（布）的奥本加（Théophile Obenga)，尼日利亚的博敦林（Peter Bodunrin），刚果（金）的姆丁贝（V. Y. Mudimbe)，贝宁的霍恩通吉（Paulin J. Hountondji），马拉维的卡帕加瓦尼（Didier Njirayamanda Kaphagawani），埃及的穆拉德·沃赫巴（Mourad Wahba）等。这些哲学家各有所长，自成一派，如文化哲学、批判哲学和政治哲学等。文化哲学是没有哲学家的哲学，批判哲学是哲学家的哲学，政治哲学是战斗的哲学，方法各异，目的一致：非洲人民的解放与非洲文明的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