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经济学批判语境中资本效应的历史变迁（下）

作者：张婷婷

五、走向自我扬弃
“资本主义生产由于自然过程的必然性, 造 成了对自身的否定。”[39]这也就意味着, 以资本 为基础的生产本身的内在规律, 造成资本的自我 否定式发展, 迫使资本走向自我扬弃的历史命 运。 这一结论可从以下方面得以窥见: 资本追求 普遍性发展的一般趋势受制于资本本身的界限;资本平均有机构成提高引发的平均利润率的逐渐 下降会延缓新的独立资本的形成; 资本创造剩余 劳动的伟大历史方面将会促使资本的过渡性质得 到彰显, 确证“资本不过表现为过渡点”[13]。
(一)资本追求普遍性的发展趋势受制于资本本身的界限
资本追求普遍性发展的一般趋势要求超越资本生产的任何界限, 然而, 资本本身又是这种生产难以克服的界限。一方面, 实现自身最大限度 的发展是资本的不懈追求, “资本的合乎目的的活动只能是发财致富, 也就是使自身变大或增 大”[40]。为不断巩固和扩大自身的势力范围, 资本竭力克服一切阻碍发展资本生产的限制, 打破地方性的局限和对自然界的无知状态, 不断提高社会生产力和扩大新需要, 创造出普遍的产业和 普遍有用性的体系。这在本质上是消灭直接以使 用价值为目的的原始生产, 在一切领域和一切地点上不断推广以资本为基础的生产, 并企图使这 种生产方式扩展到全世界, 继而打造出以资本模式展开的、有利于资本致富的世界图景。另一方面, 资本对生产的内在的固有限制在于: “(1)必要劳动是活劳动能力的交换价值的界限; (2)剩余价值是剩余劳动和生产力发展的界限。(3)货币是生产的界限; (4)使用价值的生产受到交换价值的限制。”[41]这些内在界限与资本的本质规定及其性质相一致, 是资本的属性要求, 足以揭示出资本的基本矛盾。
这两方面的内容表明, 尽管资本的增殖扩张本性促使其克服阻碍生产的任何界限, 竭力打破现实社会中不利于其发展的各类限制, 但实际上资本所包含的对生产的界限, 决定了它不可能无止境地朝着逐利的方向前行。当资本想要获取更大程度上的积累, 尝试对自身的界限展开新的突 破时, 当资本想要达到更高的发展层次和发展水平, 在本性的驱使下企图不断越界时, 资本自身 就会表现为生产的限制。结果自然是制造出一系列资本自身无法克服的矛盾, 出现越来越大的危机, 并在资本的历史发展进程中不断激化这些矛盾与危机。马克思说, 资本本身固有的界限是资 本追求普遍化的发展趋势的最大限制, “因而驱 使人们利用资本本身来消灭资本”[42]。
总而言之, 资本一直处于矛盾的场域中来实 现自身发展, 在这场充满矛盾的较量中, 资本一边努力冲破种种阻碍, 一边受制于自身的界限又不得不遭遇到新的更大的阻碍。 (二)资本利润率的逐渐下降延缓新的独立 资本的形成 随着以资本为主导的社会生产方式的发展, 其内部所特有的生产方法也日益发展, 在生产过 程中出现了对机器的大量采用以及对一般固定资本的更多运用, “生产变得在严格意义上越来越独立于人类劳动”[43], 相同数量的工人可以在同一时间内使用较少的劳动生产出更多的产品。在这种状况下, 相同价值量的可变资本可以在同一时间内支配和推动价值量不断增加的不变资本, 即, 随着不变资本的物质量的增加, 相比于不变资本, 可变资本被削减, 整体资本的结构发生了变化, 尤为明显的是总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资 本构成的这种逐渐的实质性的变化, 在参与社会 生产的所有组织特别是一些较为重要的生产组织中陆续出现, 内在地表现着社会资本的平均有机构成的波动调整。“可变资本同不变资本从而同总资本相比的这种不断的相对减少, 和社会资本 的平均有机构成的不断提高是一回事。”[44]随着 劳动的社会生产力的不断提高, 在以资本为基础 的生产方式的发展过程中, 可变资本在总资本中 的占比不断被下调, 相对于可变资本的不变资本 的占比不断被提升, 也就成为一种被现代生产方 式证明了的必然的发展规律。 由此, 不难看到这样一种现象: 在资本对劳 动压榨强度不变的背景下, 一般利润率表现为逐 渐下降的趋势。 这是因为, 既然在资本的生产过 程中, 活劳动的量同不变资本的量相比在不断减 少, 而创造剩余价值的正是劳动者在生产中辛苦 付出的活劳动, 那么, 这种活劳动所创造的被资 产阶级无偿占有的剩余价值量同所使用的总资本的价值量的比率亦即利润率也会逐渐下降。著有《价值规律和利润率》一书的乔治·斯蒂贝林先生尽管对于利润率下降的相关说明有待商榷, 但 是“他对1870 年和1880 年美国的国情调查材料 作了比较, 确实证明了利润率的下降”[45]。 总而 言之, “一般利润率日益下降的趋势, 只是劳动 的社会生产力的日益发展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 所特有的表现”[46]。尽管亚当·斯密以来的经济学家看到了这种现象并用各种自相矛盾的理论去 解释它, 但都没有把这个秘密真正揭示出来。
针对这一点, 马克思指出, 如果我们清楚这些政治经济学家不曾明确地表述出不变资本和可变资本的区别, 不曾把剩余价值和利润区分开来, 也不曾在一般形式上研究过利润本身, 更不曾彻底地分析过资本有机构成的差别和一般利润率的形成, 那么, 我们很容易就能理解为何他们无法揭示出一般利润率逐渐下降的秘密。马克思不仅揭示了这个秘密, 还进一步判断出, 就“利润率, 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刺激”[47] 而言, 平均利润率的逐渐下降会“延缓新的独立资本的形成”[47], 影响新一轮的资本的产生, 从而威胁资本生产的持续进行, 并且呈现出资本主义矛盾的尖锐化。在这里, 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 绝对化的那类经济学家也能够意识到, “这种生产方式为它自己造成了一种限制”,[47]证明了这种生产方式并非财富积累的唯一形式, 发展到一定程度, 它反而会阻碍财富的继续生产。
(三)资本创造剩余劳动的规律为资本退位提供了可能

“资本的规律是创造剩余劳动”[48], 换言之, 资本发展的必然趋势是最大限度地否定必要劳动, 创造剩余劳动, “劳动资料转变为机器体系, 就是这一趋势的实现”[49]。当然, 资本家大量采用机器的本来目的, 不是为了补充生产所需的劳动力的不足, 更不是为了降低工人体力劳动 的强度, 而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压榨现有的劳动 力, 把剥削和压榨水平提到最高程度。然而, 机 器的使用毕竟缩短了生产某种物品所需的必要劳动时间, 从而减少了投入到该物品上的必要劳动量, 创造了剩余劳动。并且, 为了最大限度地增加剩余劳动, 在资本的生产过程中, 资本家想方设法延长工人的劳动时间, 增加工人的劳动强度, 使工人所投入的劳动量远远超过了与他的工资相匹配的劳动量, 也就是说, 超出了维持他基本生存的劳动量。这个超出的劳动部分即剩余劳 动, 从资本的角度来看, 表现为创造剩余价值的强制劳动; 从工人的角度来看, 表现为超出他维 持生存所需的剩余劳动。无论如何, 剩余劳动的增加亦即自由支配时间的增加和必要劳动时间的 减少, 意味着社会花费极少的时间就能创造出极 大的物质财富, 这为人们利用自由时间开展更高 级的活动准备了条件, 为新社会的出现及劳动的 解放和真正自由活动的实现提供了可能。在这个意义上, 马克思指出: “资本的伟大的历史方面就是创造这种剩余劳动。”[50]在此背景下, 我们终将从作为暂时的历史发展阶段的“资本的社会”进入到更高级的“劳动的社会”, “劳动的社 会将科学地对待自己的不断发展的再生产过程, 对待自己的越来越丰富的再生产过程”[50]。在这里, 剩余劳动本身成为人的普遍需要, 劳动成为人的自由自觉的活动, 自由时间成为社会财富的尺度, 普遍的勤劳发展成为新社会的普遍财产。从这时起, 资本的历史使命就完成了, 其历史使 命的完成同时就是其过渡性存在的证明。
总而言之, 资本是特定历史阶段的产物, 资 本的发展也就意味着资本退位的趋势, “资本退位并让位于更高级的社会生产状态”[51], 是遵循 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 是符合人类未来发展的必然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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