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海

抗战时期，我军极少有部队干部叛变。即使有个别特例，也会被战友第一时间识破并采取措施，但有一件事教训深刻。

那是1943年6月，冀鲁边区副司令员黄骅被上级邢仁甫派来的枪手当场击中，不幸牺牲，事后，没能抓获重要凶手，其中一个逃之夭夭，下落不明。

老天有眼，整整7年后的1950年6月，调到北京担任总政副主任的萧华乘车过街时，无意中看到街边一名卖烟的小贩，几秒钟后他想起了此人是谁，牵出了当年的凶案。


【萧华将军】

事情还要从1941年春天说起，当时抗日战争进入关键阶段，日军原计划“三个月灭亡中国”的野心已经破产，占领中国东北数年来搜刮的军事物资即将耗尽，数百万军队每天的巨额开销让日军高层头疼不已，于是开始抛去伪装，下令部队实施“三光”政策，开始用“扫荡”的手段掠夺资源。
1941年1月，日军“扫荡”冀东丰润潘家峪，制造特大惨案，杀害村民1300余人，烧毁房屋1000多间，把村里的鸡鸭牛羊掠夺一空。1941年8月，日伪军包围冀中献县东辛乡，威逼群众交出马本斋的母亲，马母挺身而出保护群众。但敌人要求她写信劝降儿子，她果断拒绝，绝食而死。

这些并非个例，当时日军精锐主力在南方不断侵略，北方的敌后根据地又面临严重困难，从1941年开始，抗战进入最艰难的时期。

这一年，黄骅来到鲁南地区工作。黄骅生于1911年，老家在湖北，年幼时父母双亡，兄长早逝，在嫂子的照顾下艰难长大。他与同村师傅学过木工，9岁的时候为了生计，在村小帮厨，15岁参加革命，参加打土豪分田地，18岁成为红军，此后历经磨炼，这一转眼到了而立之年，他已担任渤海军区副司令员。

他告别杨勇和苏振华，离开鲁西抗日战场，前往115师师部报到。


【黄骅烈士】

此行，他要同长期在山东战斗的115师首长罗荣桓见面，这不是他第一次见罗政委。要说他俩的缘分，还要从长征爬雪山时的偶遇谈起。

当时黄骅还没有改名，名叫黄金山，担任中央纵队干部团特科营政委。他和营长韦国清一起带领特科营为红军开路，执行先锋侦察任务。走过川西大渡河后，一座海拔5000多米高的雪山挡在眼前，红军别无他路，必须翻过雪山。大家相互照应着，在雪山上艰难攀登。

半路上，有一位宣传队的小战士累倒了，黄骅立刻赶过去帮忙，往小战士嘴里灌了几口辣椒水，终于把人叫醒了。这时旁边来了一个人，脱下自己的大衣，给战士披上。听旁边的警卫员说，这是罗主任（注：罗帅时任红1军团政治部副主任）。

这是他和罗荣桓的第一次见面。长征胜利后，作为部队重点培养的干部，黄骅被派到红军大学学习，和罗荣桓成了同学。毕业后，两人奔赴不同战场，1937年全面抗战打响后，组织上安排黄骅去山西抗日一线担任军事部长。

其间，罗政委向他介绍了山西的具体情况，并建议他改个名字。因为山西的抗战局势比较复杂，为了安全起见，改名更方便开展工作。当时黄骅笑着说，老婆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给人感觉总想发财，缺乏革命斗志，但又不知道改什么名字啊。


【罗荣桓元帅】

罗政委问他有什么想法？黄骅提到一位名叫柯松涛的师兄，说柯松涛是他走上革命道路的领路人。这位师兄曾经送给他一首诗，后两句是：“放眼神州云起外，黄尘万里待骝骅。”罗政委想了想，当即建议他取名“黄骅”。就此，黄金山改名为黄骅。

这天，黄骅前往115师师部的路上，天色已经晚了，他和警卫班战士停下来在河边洗脸，顺便吃两口烧饼补充体力。

忽然，几个人影引起了他的警觉。观察了一会，发现是老战友陈士榘来接他了。当时，日军在山东地区活动频繁，师部不放心黄骅的安全，所以专门派人来接应。

黄骅和陈士榘曾经共同在山西抗日一线战斗，结下了深厚的友情。抵达师部后，天色已经晚了，陈士榘建议他明早再见罗政委，但黄骅惦记工作，晚上实在睡不踏实，坚持要提前去见罗政委。

晋西支队参谋长刘德明只好带着他去了一处大院。他在屋外听到里面的对话，罗政委当时正在和陈光、萧华讨论关于他的任命问题，考虑安排将他留在山东，但难以安排边区司令员职务，其间萧华提到：“冀鲁边区已经安排司令员了，该如何安排呢。”


【115师部分干部合影。左起：陈光、赖可可、萧华、罗荣桓、梁必业、王秉璋、陈士榘、王立人、杨尚儒、苏静、张雄】

黄骅听到后，推门走了进去，先敬了礼，表示自己愿意留下，去最困难的冀鲁边区。罗政委等3人愣住了。过了几秒钟，罗政委先是关心地问他怎么还没休息？其示是暗示他可以再考虑考虑。见黄骅一门心思要谈工作，罗政委拉着他的手说：“黄骅同志，那你就去冀鲁边区，担任边区军区副司令员兼第六教导旅副旅长。”考虑到冀鲁边区的情况比较复杂，罗政委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给他详细介绍了情况。

首先，由于日军的大规模“扫荡”，冀鲁边区很困难，也很缺干部，担子比较重，压力大。其次，是总部正考虑把鲁西和冀鲁豫合并，以后还有变动。再次，是边区的司令员刑仁甫存在一些作风问题，不少同志对他有看法，写信反映过，这一点需要注意。


刑仁甫1929年加入组织，曾经表现出色，但随着抗日战场形势的不断恶化，尤其是1939年津南鲁北地区遭遇旱灾，又被日军频繁“扫荡”后，冀鲁边区的情况变得十分艰难。山东分局决定安排刑仁甫的六支队留在那里长期斗争，并安排周贯五担任政委，配合领导边区抗日。

面对一个个难题，邢仁甫的思想发生动摇，甚至几次放弃作战，带兵跑到鲁西地区躲避，拒绝上级要求返回边区的命令。对此，萧华曾经多次批评邢仁甫，下面很多人也写匿名信反映此人独断专行，且生活腐化，不值得信任。

罗政委对这些有所警觉，但考虑到当时的统一抗战形势，邢仁甫是当地人，在当地有影响力，用好此人有利于当地的团结，所以安排其担任边区司令，但要去延安学习一段时间才行。

1942年4月，刑仁甫结束学业，回到边区，此时，黄骅已经在边区与周贯五密切配合，做了不少卓有成效的工作，深得当地百姓拥戴。如果是一位光明磊落的干部，应该对这些工作感到高兴和欣慰才对，但刑仁甫却心怀不满，认为黄骅的出色工作，影响了自己在当地的“威望”。他不仅不积极领导边区军民开展抗日斗争，还带着自己的亲信躲到渤海湾的一处小岛吃喝玩乐。邢仁甫甚至还自作主张，收容了冯冠奎为首的土匪，也不加强教育，就把这伙人编入了军区手枪队。


对此，黄骅多次找刑仁甫提出批评和建议，但都被拒绝了。1943年2月，山东分局考虑调刑仁甫去延安再学习，也是考虑让黄骅全面接替工作。刑仁甫对此十分不满，立刻召集杨铮侯、潘特等心腹开会，安排冯冠奎带人去刺杀黄骅。

1943年6月30日，天空阴沉，伴着些许小雨，黄骅正在新海县大赵村小学主持侦察工作会议。下午6时左右，冯冠奎带着手枪队11人，声称有事要找黄骅副司令员。进了屋子，冯冠奎等人见到黄骅二话不说，直接开枪。黄骅猝不及防，当场中弹牺牲。

事后，边区军民十分悲痛，山东分局下令严查，很快抓捕了大部分叛徒。刑仁甫早有准备，脚底抹油跑了。他先是投靠日本人，后来又投降蒋军，成了军统特务。1949年天津解放时被抓捕，1952年被执行枪决。

凶手杨铮侯跑去投靠顽军张子良，1945被抓获后枪决。另一个凶手冯冠奎跑到唐山，投降了日军，但后来被日本人毒死。只有潘特销声匿迹，一直没抓到人。


直到1950年6月，黄骅牺牲整7年后，萧华在北京街头，通过车窗意外看到一名卖烟小贩，他立即认出此人是潘特。

他当即下令汽车停在路边，亲自带着警卫员走到潘特的面前，问他：“你还认识我吗？”

小贩一看，当即就慌了，左顾右盼准备跑路，被警卫员抓捕，最后一名叛徒也落网了，让人想起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老话。

黄骅牺牲的县如今改名黄骅县，人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位壮烈牺牲的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