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相忘于江湖

解放海南岛和解放一江山岛，是我军两个标志性战役。

这两次海岛攻坚战，都是我军在异常困难的条件下发起的绝地反击，最后都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但在这两次战役的落地实施中，也都经历了一波三折的决策过程。

解放海南岛战役，副将韩先楚（40军军长）和主将邓华（15兵团司令员）之间，就立即发起进攻还是推迟进攻多次出现分歧。最后，韩先楚三次越级上报中南军区林总、北京的主席，请求给予最终裁决。

在解放一江山岛的过程中，也发生了和解放海南岛类似的情况。

前线指挥部的张爱萍（浙江军区兼7兵团司令员）和顶头上司许世友（华东军区第二副司令员）之间，就打还是不打的问题也有意见分歧，最后总参陈赓、粟裕、国防部彭总都参与进来，才最终定下决心。

两次海岛争夺战，面对一线主将之争，我军统帅部是如何平衡的呢？

【解放海南岛】

解放海南岛之前，我军面临的环境喜忧参半。

国内有利的一面，是我军解放了除西藏以外的整个大陆地区。不利的一面，是我军500万大军以陆军为主，海军数量很少，没有形成战斗力，空军更是处于萌芽之中。

到解放一江山岛时，距离海南岛战役整整隔了5年。

在这5年时间里，不但国内、国际环境有了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大陆地区全部解放，经过抗美援朝和“三反五反”，新中国在世界范围内赢得了越来越多国家的尊重。海军、空军已经今非昔比，有了较大的发展，初步具备了陆海空协同作战的条件。

但是，在这两次关键海战的决策过程中，还是出现了主将之争。

关于如何解放海南岛，韩先楚和邓华出现了分歧。分歧的焦点，是马上发起大规模渡海进攻（韩先楚的意见），还是保持稳健为主推迟总攻的时间（邓华的意见）。


当时，韩先楚和邓华并不是一个兵团。

韩先楚是四野12兵团副司令员兼40军军长，邓华是四野15兵团司令员，也是解放海南岛的前线最高指挥员。渡江南下时，邓华15兵团和陈赓4兵团协同战斗，风卷残云解放两广，随后陈赓4兵团直插云南，邓华15兵团兵临琼州海峡。

四野15兵团组建时有4个军，分别是李作鹏43军，方强44军，以及贺晋年48军。在湘赣战役以后，贺晋年和48军留在赣西南（江西）军区，解放广东的只有43、44军。

当时的海南岛隶属于广东，因此解放任务自然属于15兵团。

由于44军既要卫戍广州，还要担负粤中、粤东的剿匪工作。单靠一个“铁军”43军5万大军，解放海南没有把握。为了对付薛岳10万守军，林总临时把40军调配给了15兵团。

渡江战役后，四野12兵团参加了湘赣战役，之后46军留在湘南、粤东剿匪。衡宝和广西战役以后，45军留在两广剿匪。韩先楚和40军，临时“客串”解放海南岛的任务。


【开国上将韩先楚】

韩先楚和邓华分歧的原因之一，是作战风格的不同。

出身于红25军的韩先楚，继承了红四将领作风彪悍、敢打硬仗的一贯风格，加上韩先楚“好战分子”的强硬个性，解放战争时期在东北战场屡屡“反客为主”，“指挥顶头上司”打仗。

韩先楚一旦认准了打仗的时机，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1946年10月新开岭之战，东北民主联军4纵碰到了硬茬子，一把手胡奇才打算暂时收手，副职韩先楚却坚持继续进攻，最终一举干掉“千里驹”敌25师8000余人。

四保临江，四纵配合三纵作战，4纵一把手曾克林主张攻打“软柿子”滇军暂20师，但副手韩先楚却另辟蹊径，坚决主张先打“硬核桃”89师。韩先楚的理由很简单：杀鸡骇猴，不如杀猴骇鸡更有震慑力，而林总最终裁决：按韩先楚的方案办。

邓华则是一位重视战略全局的指挥员，打仗稳健，不轻易冒险。

所以，在马上进攻还是推迟进攻的决策上，邓华、林总包括主席在内，当时还是比较乐观的，并不急于一时一地。但是，在一线经过深入调研的韩先楚深知：一旦天气转暖、南风劲吹，我军机帆船大规模强渡就要再等一年。


【邓华（左三），韩先楚（左四）】

当韩先楚和邓华出现意见分歧时，统帅部是如何平衡的呢？

韩先楚心急如焚，在我军小规模偷渡三次都获得成功的前提下，为了在谷雨之前发起大规模渡海作战，越级请战，甚至说：如果43军没准备好，40军可以单独出战。

面对一线主将、副将之间的争执，中南军区一把手林总非常重视，仔细研判了韩先楚的请战以后，向主席建议韩先楚计划可行，这是韩先楚与上级意见不一时，第三次得到林总的支持。

一向从谏如流的主席，尽管出访苏联，仍然仔细审阅了韩先楚的请战和林总的初审意见。最终做出决策：同意韩先楚提前发起总攻的意见。

5年以后的一江山岛之战，解放海南的决策分歧情况再次出现。

这一次，争执出现在浙江沿海前线指挥员张爱萍和顶头上司华东军区第二副司令许世友之间。全部解放浙江沿海岛屿，是主席在建国初期就定下的调子。但是，抗美援朝战争的爆发，意外地打乱了三野和华东军区的作战部署。

从1952年下半年，张爱萍牵头重新开启一江山岛（大陈岛）作战方案的研究，并在1954年底，最终确定首先攻打一江山岛，然后解放大陈岛在内的几个残余岛屿。


【解放一江山岛的快艇编队】

就在张爱萍、黄朝天弯弓待发的时候，许世友坐不住了。

当时，由于华东军区一把手陈毅主要负责上海市的工作，二把手粟裕刚刚升任总长，所以，作为三把手的第二副司令员许世友，就成为华东军区实际上的军事负责人。

由于北京对我军第一次陆海空联合作战持审慎的态度，所以作为华东军区主要领导的许世友，马上电话告知张爱萍的副手黄朝天，暂停作战计划、撤回攻击部队。

其实，早在此前选择攻击岛屿问题上，张爱萍和许世友就有过分歧：华东军区参谋长张爱萍主张先打一江山岛，大陈岛也将不攻自破。

另外，大陈列岛战役是我军陆、海、空三军的第一次协同作战，先夺取一江山岛，更有把握，既可以提振我军士气，还可以为下一步攻取更重要的大陈岛积累作战经验。

在备战过程中，许世友从兵力、环境等因素考虑，又向北京建议将战役发起时间从1954年底推迟到1955年初。在此期间，副总长陈赓多次电话和张爱萍沟通。

由于天气原因两次推迟作战，在张爱萍坚持下，总参粟裕、陈赓只好当面请示防长彭总和主席，主席授权彭总拍板。最终，彭总支持张爱萍。


【开国上将张爱萍】

1955年1月18日，一江山岛战役如期打响。

张爱萍出动强击机，一举压制敌军空中力量；白岩山海岸炮也压制住了大陈岛守敌的炮兵支援。与此同时，我军海上快速舰艇编队一面对抗敌军军舰，一面运送黄朝天的步兵顺利登上一江山岛，仅仅2个小时成功夺岛。

此战，共歼敌1000余人，其中毙敌500余人，俘敌550余人，缴获大量武器装备和军用物资。更重要的是，一江山岛的胜利让敌军心生怯意，20天后主动放弃大陈岛，将全岛居民、牲畜撤离之前，又将岛上设施、建筑、民房全部炸毁。

5天以后，我军不费一枪一弹登上大陈岛。随后，趁热打铁拿下渔山列岛、披山岛，浙江沿海岛屿全部解放。


【油画《华东军区海军成立》（王大为、周补田）】

作为许世友的爱将，前线副司令员黄朝天战后受到老上级的热烈欢迎和表扬，倒是张爱萍和许世友之间，因为意见分歧之事还没有很好地沟通。

张爱萍升任副总长以后，在一次检查工作时，张震中将从中牵线，两人一心为公，心怀宽广，并无介意。

解放海南岛、一江山岛，一线的韩先楚、张爱萍立下大功，邓华、许世友对于完善作战方案也起了重要作用。北京的英明决策，更是战役胜利的根本保证。


【张爱萍在沿海岛屿勘察】

参考资料：

1、《百战将星韩先楚》，何念选著，解放军文艺印出版社；

2、《从战争中走来》，张胜著，中国青年出版社；

3、《近看许世友》，李文卿著，解放军文艺出版社；

4、《一代名将许世友》，张亚铎著，解放军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