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武陟东旭

“杨司令，你以为我这里是车马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想怎么着？”

“把人头留下！”

这一幕，发生在1938年10月，八路军冀鲁边军区津南军分区司令员杨靖远去劝说河北盐山的地主武装头子孙仲文一起抗日，对方非但不听，还用乌黑的枪口对准了杨靖远。

孙仲文是盐山四区（现黄骅市大赵村一带）的大地主，上过私塾和师范，也学过武术，可谓能武能武。

此人效仿宋江，在当地对乡亲们施以小恩小惠，落了一个“及时雨”的名号。他笼络人心，是为了往上爬。

抗战爆发后，他以“抗日”的名义拉起一支队伍，但他的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打日本人，而是为了引起当局的注意，“招安”他进入体制，飞黄腾达。

由于他善于伪装，打着抗日旗号吸引了不少人，人马很快上千。

他还以“保卫家园”的名义，向当地的地主摊牌，弄了不少钱，购买了大量枪支。

孙仲文的这点部队，蒋氏是看不上眼的，后来之所以开始注意他，是因为八路军到了孙的家乡。

1938年6月，萧华率部东进，来到冀鲁边，组建了八路军抗日挺进纵队，很快就开辟了敌后抗日根据地。

蒋氏敌视我军，即使大片国土被日军占据，也不忘对付我军，不许八路军做大做强。

老蒋亲自坐镇，给河北、山东两省秘密制定了防止我军发展的“冀鲁联防”计划，并指示河北主席鹿钟麟、山东主席沈鸿烈联合起来，实施“南北夹击”行动，不择手段要把萧华的挺纵部队赶出冀鲁边。


鹿钟麟

鹿钟麟根据蒋氏《限制异党活动之办法》，召见孙仲文，给了他一张“第53游击支队司令”的委任状，对他说：“你只要能对付八路军，我们要钱给钱，要枪给枪，要教官给教官。”

孙仲文也仇恨八路军，但自己实力不济，有贼心没有贼胆。

有了鹿钟麟这句话，孙仲文贼心贼胆都有了，变得有恃无恐。

1938年7月，他派了500余人，包围了位于盐山五区（现海兴县苏基一带）的抗日组织，并在抗日区府门口架起了机枪，要我方干部“拍屁股走人”。

与此同时，他还让手下在苏基、大赵村、丁村一带，深挖壕沟，高筑“城墙”，对根据地进行封锁。

更过分的是，他还大肆抓捕我方干部，残忍活埋。

孙仲文的行为，激起了挺纵部队指战员的愤怒，大家一致要求割掉这颗毒瘤。

萧华想了想，此事没那么简单。


【前排萧华、陈光、邝任农，后排：杨勇、朱瑞、王秉璋】

首先是大敌当前，中国人不能打中国人；其次，孙的部队里有不少人是农民出身，受到蒙蔽，是可以争取过来的。

萧华决定先礼后兵，让冀鲁边军区津南军分区司令员杨靖远出面，到大赵村找孙仲文沟通。

最好是说服他放弃敌视八路军的立场，跟我方合作，一致抗日，实在不行的话，再作进一步处置。

杨靖远和东北抗联杨靖宇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们是兄弟，其实二人并没有关联。

杨靖宇原名马尚德，杨靖远原名赵荣山，二人姓氏不同。前者是汉族，后者是满族。杨靖宇是河南确山县人，杨靖远是辽宁省沈阳人。还有，他们的经历也不相同，杨靖宇先是参加红军，后来到了抗联；杨靖远原来在东北兵工厂工作，九一八事变之后才参加革命。

但他们有一点相同：他们都是我方组织成员，都是抗日英雄。


杨靖远

杨靖远参加革命后，进步很快，1938年已经是冀鲁边军区津南军分区司令员。

接受任务之后，杨靖远只带了一名警卫员就要出发，政委听说后急忙出面阻拦：“至少带一个排去，这样太危险了。”

杨靖远笑道：“不用了，大赵村又不是阎王殿，谅他孙仲文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他这样说并不是轻敌，而是有一定把握。

当时，盐山共划了五个区，孙仲文只控制了一个区即第四区，其余四个区都在我方掌控之下，他料定孙仲文不敢胡来。

到了厅堂，杨靖远与孙仲文握手之后，在一张八仙桌旁坐下。

孙仲文不自然地笑道：“不知道杨司令员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如今合作抗日，委员长也说了，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要一致对外。”杨靖远开门见山，“我这次来就是希望跟孙司令合作抗日，过去的不快一笔勾销。”

“乡亲们拿钱出人，是让我保境安民的，只要日本人不侵犯我，我也不招惹他们。直接说了吧，我对抗日没兴趣，不想以卵击石。”

看到孙仲文冥顽不化，杨靖远只得以退为进，向对方提出，在必要的时候，要允许八路军借道四区通行。

孙仲文听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杨靖远苦口婆心劝说对方，孙仲文才勉强答应。

不过，孙仲文说一套做一套，只让八路军通过了几次，便提出要收“过路费”。

杨靖远只得再次深入虎穴，跟对方谈判。

这下，孙仲文态度更加强硬，举行了一场杀气腾腾的阅兵式，“欢迎”杨靖远。

孙仲文的那些乌合之众，煞有介事地排列成行，迈着正步，唱着“三国战将勇，首推赵子龙”的歌，很是威风。


孙仲文以挑战的口吻问杨靖远：“我的队伍怎么样？”

“不错，威风八面。”

“如果有不足的地方，还请杨司令指导一下。”

杨靖远也不客气：“美中不足的是，士气不太高。”

“那要如何才能提高士气？”

“这好办，我讲一段话，士气就上来了。”杨靖远说。

“那好，杨司令请讲。”

“孙司令，那我就不客气了。”

杨靖远走上阅兵台，以洪钟似的声音，铿锵有力地说：“各位原来好好的，种地做生意，是谁把我们的一切打乱了？”

“日本鬼子！”台下齐声回答。

“对，日本人占我国土，毁我家园，抢我财产，辱我妻女，这笔账我们算不算？”

“算，打日本！”台下群情激昂，士兵齐声高喊。


孙仲文本想以自己的“军威”震住杨靖远，起码想听一听对方的称赞，谁知杨靖远把阅兵场当作“赤化”的舞台，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杨靖远说：“弟兄们的心声听到了吧？希望孙司令考虑，至少不要为难抗日的八路军。”

孙仲文故作惊讶：“哪个混账做了这种亲痛仇快事来？我孙某定当严查！”

杨靖远没有说破，而是话中有话：“谁在背后搞鬼，肯定会暴露；谁种下的仇恨，自己会遭殃，希望孙司令言行一致！”

孙仲文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很不自在，连连点头：“对，杨司令说得对。”

这次虽然敲打了孙仲文，但他依旧故我，尤其是摩擦专家鹿钟麟不断煽风点火，孙仲文也开始变本加厉地为难八路军，形势对我军很不利。

1938年12月4日，杨靖远决定再次深入虎穴。

大家听说后极力劝阻，认为形势微妙，目前正是孙仲文最嚣张的时候，唯恐发生不测。

可杨靖远力排众议，坚持要去。

这一次，他高估了孙仲文的觉悟和境界。孙仲文依仗有鹿钟麟撑腰，狂妄嚣张，根本不按照套路出牌。

杨靖远和警卫员一进门，就感到气氛紧张，孙的手下在两旁持枪而立，杀气腾腾。

围墙上，也站了不少的团丁，全都荷枪实弹。

孙仲文一见杨靖远，就说：“姓杨的，赶快把你们占的地盘让出来，不然的话，老子不客气！”

杨靖远义正词严：“孙司令也是炎黄子孙，难道要当民族罪人吗？”

“老子不管那么多，你就说让还是不让？”


“既然孙先生一意孤行，那我只能奉陪到底，对不起，我告辞了！”杨靖远说着，起身要走。

孙仲文眼一瞪，一拍桌子：“杨司令，你把我的司令部当作车马店了？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吗？”

“孙司令什么意思？”杨靖远不动声色。

“想请杨司令委屈一下！”孙仲文阴沉着脸说道。

话音未落，客厅两边的里屋哗啦一下，窜出几十名彪形大汉，全都手持盒子炮，枪口对准了杨靖远。

杨靖远预料到可能生变，上衣一掀，以闪电般的速度掏出双枪，冷笑着说：“怎么着，想看大戏吗？成全你们！”

警卫员小陈速度更快，已闪身到了孙仲文的背后，揪住其后脖领，将枪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孙仲文魂都吓飞了，尿了一裤，对手下颤声叫道：“谁让你们这样的，还不给老子滚回去？”

然后，他对杨靖远说：“杨司令放心去吧，没有人敢为难你们。”

杨靖远鄙夷地说：“我们是客人，还劳孙司令亲自送我们离开！”

孙仲文身不由己，被小陈押着离开了匪巢。


杨靖远烈士

谈判彻底破裂了，杨靖远不再抱幻想，决定来个先发制人，突袭孙仲文司令部。

让他始料未及的是，队伍中有个人是孙仲文安插进来的奸细，他偷偷给孙仲文报信，让对方有了防备。

最终，偷袭战打成了攻坚战，杨靖远受伤被俘。

孙仲文端起一盆脏水泼向杨靖远，趾高气扬地说：“姓杨的，没想你也有今天日，你的霸气呢？”

杨靖远说：“孙仲文，你不要高兴太早，当汉奸会死得很惨的！”

“哈哈哈，我先让你死得难看再说！”孙仲文歇斯底里地叫道。

孙仲文一挥手，刽子手拿来了铡刀，将杨靖远残忍地铡成三段，还将他的头颅挂在寨门示众。


萧华

消息传来，津南军分区义愤填膺，誓言要为杨司令员报仇。

七天后，复仇之战打响了。萧华亲自制定作战方案，周贯五将军指挥作战。


开国中将周贯五

孙仲文的部队不堪一击，迅速被击溃。

可是孙仲文却乔装打扮，逃之夭夭了。

罪大恶极的孙仲文死里逃生，投奔了冀察战区第二路军司令张国基，后来因为与对方争风吃醋，被对方活埋。

参考文献：

1.《揭开冀鲁边的神秘面纱》齐鲁周刊2019-04-11

2.《血砺忠诚》，高艳国、赵方新著，青岛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