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和风同尘:曾经,我被卷入一场“反 革命事件”
我们那时候(22).反标 “反标”之发现
记得是1974年6月吧,太阳刚把月亮星星赶走的时分,女茅厕里一个正“蹲点”的女生,突然激动起来了,屁股可能也没顾得擦干净,拎着裤子大叫着,直奔学校“革委会”(相当于校长办)报案。
校革委会接警后不敢怠慢,几个人迅速赶赴现场,一头扎进女茅厕,吓得正在蹬厕的其他人仓皇出逃。
接着,爆响炸雷:女茅厕发现“饭革命标语”了!)(简称“反标”)属于“严重的饭革命”事件范畴!
这是符合“反标”时代特征的:作案区域,茅厕、粪池,猪圈等污浊阴暗委琐的地方。因此,就会被在此处玩耍的“儿童团”发现并举报。
作案材料,通常是粉笔。
高压之下,人们惯常把恐怖作为一个切入点,变成一种隐秘的刺激,从而诱发出骨子里的娱乐与亢奋:比如喜欢观看砍头,因为怕是自己;热衷骂陈冠希,却遗憾不是自己;结伙去捉奸,能从中找到刺激……。
所以,“反标”消息以超光速传播开了。不止是学校师生,就连周边的住户也都闻风而动,就像围观“清华广场舞”,这个喷臭爬蛆的“女茅厕”顷刻被围观了。
“反标”之特征
当时革命的、热切的、急赤白赖表忠心的标语贴的到处都是。可是,太正的玩意却最会触发精神分裂症。于是乎,铺天盖地的革标下,亦会有反革命的标语冒出。
语言贫乏时代,所谓的“反标”也没啥技术含量,无非就是”打到谁谁,拥护某某”,或者写上谁的名字,再在上面打个“X”。
这次出现的“反标”,内容稍有创新,形式十分陈旧。
我仗着身小灵活,第一时间就跑到了现场观看:蹲坑边上沾满污物,爬满苍蝇的木头柱子上,白色的粉笔,歪歪扭扭的划出了几个字:“XM大坏旦!”,还打了个感叹号。
“反标”之追查.1
一个地方出了“反标”,这个地方立马就会陷入极度恐慌与兴奋之中:一方面,“被怀疑”的可能使每个人都生出一种冰冷的刺激,从心底升起一股深深的恐惧。
就像忽然被什么抛在了黄昏的旷野,孤独的站在雪地,远处却传来阵阵的狼嗥。
另一方面,它在人们心底的反应是复杂的,每当这样的消息袭来,人们骨子里那种幸灾乐祸看客式的窃喜就会被激发。
毕竟,暗夜里一丝的星火也能照耀一下苍白的心灵。对广大观众来讲,在鼓噪乏味的生活中加进了娱乐的调味料。而对有些人讲,立功的契机可就来了。
这么严重的事件,学校不敢擅自处理,立刻派人赶到大队部(相当于村委会),摇通了公社(相当于乡政府)电话,公社立刻报案到县革委会里。
县里指示:事情非常严重,显然是阶级敌人疯狂反扑,保护好现场,即刻派人来处理!
“反标”之追查.2
太阳爬高了,公社的人背着枪来了,跳下自行车,直接钻进女茅厕,又对着柱子研究了半天。
太阳很晃眼,几个白衣蓝裤大檐帽的公安,开着北京吉普来了。整个大队的男女老少都被惊着了,来看热闹的人更多了,学校土墙里外爬满了人,我仗着先到现场的优势,占据着最好的观测点。
县公安非常专业,用白手套摸了摸柱子,捏着放大镜照着柱子又琢磨了半天,还端起相机对着柱子拍了还几个角度。
这个位于学校靠西墙偏南角落里的女茅厕,这下子受宠若惊了。从它诞生都没有被如此高度重视,被这多高级人士瞻仰,受这么多群众围观。
不一会,公安扇着苍蝇,捏着鼻子出来了,然后,很民主的征求破案线索,围观群众备受鼓舞,各述“高招”......。
有个群众多嘴说:“领导,看这字像是那个娃写着玩的,我看擦掉算球了.... 。”剩余的观点,硬生生被民兵徐队长严厉的眼神给瞪回肚子里去了。
“反标”之追查.3
但是,这个提醒却一下子缩小了嫌疑人范围,群众都被驱逐出境,学校土墙上那个柴门立刻关了起来,小孩们都被集合在茅厕外面。
这是一个至暗时刻:学校革委都很紧张;公社个个神色凝重;县上人人冷若冰霜,这些人不时聚在一起嘀咕,间或看过来一眼,每个娃都惶恐极了。
太阳很晒,送饭群众翻墙进来了很多,小反革命疑犯们对着茅厕惊恐的扒拉了几口饭。
不一会,有人拿了纸和笔过来,对笔迹活动开始了。
刚开始打算只对照女生的笔迹,但有个没眼色的群众在墙外叫唤:不排除男生潜伏进女茅厕作案的可能。这个新见解又把嫌疑人范围扩大到了所有娃。
我天生胆小,没写过“反标”!但确实有乱写乱画的冲动,此刻就感觉那几个字像是我写的。
“反标”之追查.4
就这样,很多娃都合法的亲手写下了:“XM大坏旦”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虽然有特意叮咛,要把前两个字和后三个字分开写的,但是写着写着,那些字就粘到一块去了。一眼望去,纸上满是“XM 大坏旦”!。
公社一领导忽然醒悟,大惊失色,一把抓过那张纸,揉了揉,划根火柴,当众毁尸灭迹,烧了。
学校郭主任(相当于校长)见状,弯腰脱下一只鞋,提着跑进了女茅厕。
出来大喊:“阿达有?哪有?咹?你看,阿达有?”众人释然,一阵哄笑。
太阳西斜快落了,都折腾一天了。
追查“反标”这种活动,指定是鸡飞狗跳,牛马出圈,最后却大都一无所获,虎头蛇尾,不了了之。
当然,这场令人窒息的查“反标”运动,也以阵阵的哄笑结束了。
对此,大队没说啥,公社没说啥,县上也悻悻的走了。
只是,稍有遗憾,还没轮到我写“XM大坏旦”呢,此事落幕了。
“反标”之回忆
改开新政后,空气好了些,当年的小孩议论过这事,有人认领那个作品。
一个很有钱,另一个也很有钱,还有一个当干部了。都说是晚上抓蛐蛐误入女茅厕,写着玩的。
也有人反问到:就你能胡扯!宇宙之大,可曾有这事?
怪得很!现在回老家,再提起“反标”这事,却没人敢承认这事了。
2025.03.12 高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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