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那片云（13）
青春充满了矛盾和困惑。记得多给自己一些时间与空间，允许自己犯错和迷茫。
 
      春节那几天，家里来拜年的人比往年多了许多。有人的拎着水果，有的抗几颗大白菜，还有端一碗煎好的豆腐，顺便问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有人托父母帮亲戚朋友张罗对象，屋里热闹得像集市。
父母自是忙得不亦乐乎，脸上的笑容比窗外的冬日的阳光还灿烂。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里莫名生出几分厌倦。这些人来人往里有太多的寒暄和客套。我不喜欢庸俗，又实在不想扫父母的兴，只好借口“出去拜年”，匆匆离开了家门。
 
年初五上午，雪在漫天飞舞，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我约了几个初中同学，骑着自行车去看望班主任梁友琪老师。路上积雪很厚，车轮碾过时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声，声音是那样雀跃。
 
梁老师的家是一排旧砖瓦房，门前的雪地上踩出了一串新鲜的脚印。我们推门进去，梁老师正倚着沙发看电视。见到我们，他惊喜得几乎跳了起来：“哎呀，你们来了！快快快，进屋，屋里暖和！”


梁老师拉着我的手，眼里闪着骄傲的光，“华诗啊，你可是我们班最争气的一个！考上了医学院，将来可不得了啊！”
 
人是喜欢被夸奖的。我的脸有些发热，腼腆地笑了笑，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在俺们那个公社，一年也考不上几个人，而我不仅考上了大学，还是县里少见的医学本科。村里人提起我，总会添上几分自豪的语气，就像我给整个村庄争了光，镀了金。
 
村里人就是实在。梁老师的老伴听见动静，赶忙从厨房探出头，笑呵呵地端上来几个热腾腾的菜，“都别见外啊，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我们围坐在小桌边，一边吃饭，一边讲大学里的见闻趣事。梁老师听得津津有味，目光中透着浓浓的慈爱。忽然，他端起茶杯，眯着眼睛笑道：“华诗啊，谈朋友了没？”
 
“ 还没有呢，不慌。”我低下头，喝了一口热茶掩饰自己的局促。
 
“哎呀，你们医学院不是女生多吗？正好，我听说咱们学校的马青云老师的女儿，晓娇，88级的，比你早一年。要不我帮你们牵牵线？你们拉拉？”梁老师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
 
我赶忙摆摆手，“谢谢梁老师，现在功课紧，谈朋友的事以后再说吧。”
 
梁老师还想再说什么，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推门进来的正是梁老师刚提到的马青云老师。他拎着两瓶老酒，笑呵呵地说：“梁老师，过年好啊！”
 
梁老师忙不迭地招呼马老师落座，随即满脸兴奋地提起刚才的话题：“马老师，华诗这孩子不错，要不让他和你家晓娇认识认识？”
 
这一句让我如坐针毡，脸一下子胀得通红。马老师沉吟片刻，抿了一口茶，说：“两个孩子确实不错，可咱们做父母的，也得想远点儿。华诗家里种地的，一年能攒下几个钱？这成家过日子，总得有点家底，你说是吧？”
 
马老师话音未落，我心里“咯噔”一下，像被冰冷的针扎了一下。他的话虽然现实，但却刺耳。大过年的，他这分明是在揭短。我强忍住涌上来的不悦，低头胡乱扒了两口饭，给其他几个同学使了个眼色，借口“还有事”，起身告辞。
 
出了梁老师的家，其他几个同学各自回家。天色愈发阴沉，冷风迎面吹来，刺得脸生疼，雪花在空中打着转。我推着自行车，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单调而低沉。雪地里，孤零零的车辙像一条弯弯曲曲的线，把我带向村外。
 
远处村庄里的高音喇叭传来李娜的歌：
“生活是一团麻
那也是麻绳拧成的花
生活是一根线
也有那解不开的小疙瘩呀……”
 
歌声在茫茫的雪地中游荡，像一首远方的叹息，也像是命运的低语。风雪里，我握紧了车把，心中分不清是羞？是怒？还是不甘，或许只有空中飞舞着的那些雪花晓得。
 
簌簌飞雪掩枯草，盈盈烛影映壁人。
何时覆尽营营事，春梦乡情两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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