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彩虹三部曲 第一部 
革命與玫瑰
第四章 第五回
看傷員共享餃子宴   讚餐館私營勝國營
英文教员李少民中尉， 在与战略预备军足球比赛中的突出表现， 最後为了取胜而身负重伤， 使他一下子成了基地裏的知名人物， 甚至许多人心目中的英雄。
在他住院期间， 基地司令员兼政委易木，在政治部主任吴镇宇陪同下专程到医院看望过他， 对他表示慰问， 嘱咐他好好养伤。  
易木在谈话中肯定和表扬了李少民工作中的表现， 并且提醒他， 除了搞好教学工作外， 也要关心政治上的进步， 积极靠拢组织，争取尽快加入中國共產黨。  基地党委， 和他本人， 都对他寄与极大希望， 認為他将来可以为党的事业， 承担更大的责任。 
这个问题令李少民稍稍感到有些意外。 在武汉时， 他的父亲曾经与他專門谈过， 告诉他如果想在国内求发展， 象他这样的年轻人， 政治上求进步，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而是否求进步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看你能否加入中国共产党的组织， 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 。 
当时他没有太往心裏去， 也从未写过入党申请书， 不是他不想写， 而是他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写。 这次易木又提到这个问题， 他觉得倒是应该严肃考虑一下了。
教研室主任胡必德中校， 这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从武汉大学挖过来，到基地教书， 这个似乎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人， 也代表英文教研室，到医院来看过他， 告诉他好好养伤， 不要担心教学工作。 他已经调配人手， 在他养伤期间， 替代他的教学任务。
李少民生性好动， 可是这次受伤， 打了石膏的小腿， 却使他躺在病床上無法动弹， 感到实在无聊，每天只好靠看报纸打发时间。  在这段时间裏， 他回忆了自己回国这几年的经历，他自己至今还无法判断， 这次和父母一起回国，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本来可以在美国，继续完成硕士和博士学位， 在自己喜欢的航天领域继续深造， 他原来的理想是象他的父亲一样， 在完成博士学位後， 在美国的大学任教， 同时做研究工作， 可是这一切现在都不可能了。
对于回国， 他开始也和他的父母一样， 充满了美好的期望， 但是回国後的现实， 使他感到些许失落， 或者说是失望。 生活条件方面没有美国好， 但这不是主要的， 他们回来以前有思想准备。 最重要的是， 太多的政治学习和政治运动， 使他无法把时间放在学术研究上。 後来他同意到星火基地教英文，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在武汉大学，他也没有办法集中精力搞教学和科研， 索性就换个地方和方向发展。 
但是到了基地， 他发现和在武汉大学一樣， 政治学习和政治运动，比地方一点也不少。 对于每周要花那么多的时间搞政治学习， 李少民觉得太浪费时间， 有些不務正業的感觉。 
不过现在的李少民，已经不是刚刚回国时的李少民了， 开始知道要控制自己的言行， 否则祸从口出。 五七年反右派的斗争， 就有不少从美国回来的学者， 包括和他们同船回来的人，被打成右派分子， 这个教训太深了。所以他到基地後， 就是集中精力搞好教学， 对其他的事一概不关心。 他只有在和学生们一起时， 才感到精神上真正放松。 
在住院的第三周， 李少民借助双拐可以下地走动。 这么长时间卧床把他快憋坏了。 星期天他看天气不错， 就想到户外活动一下。 
使他感到意外的是， 当他在医院走廊，还没有走出病房大楼楼门时， 看到他教室的学生顾月红， 南红和王晓娟迎面走来。 这让李少民感到意外和高兴。 
因为学院与医院之间， 有五十多公里的距离， 中间没有公共交通工具。 基地的领导来看他有专车。 一般的学员没有交通工具， 是很難到醫院来看他的。 
他高興地和她们打招呼， 把她们带回自己的病房 。 从他们口中， 了解到她们今天是搭基地到医院办事的卡车来的， 下午六点再随车回基地。 因为前一段来看他的都是基地和教研室的领导。 而他教的学员来看他， 她们是第一批。 
对于她们的到来， 李少民感到由衷的高兴， 特别是顾月红来了， 这其实是他住院期间，最想念和最想见的人。 虽然他和顾月红之间还没有什么， 仅仅是师生关系， 但是在内心深处， 他是真心喜爱顾月红。 
这个女孩不仅人长得漂亮， 弹得一手好琵琶， 唱苏州评弹令人倾倒。 而且在学习上也是聪明透顶，在整个基地数一数二， 是李少民最得意的学生。 
除了这些外， 在李少民内心深处， 实际上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恋人。 但是因为基地禁止学员学习期间谈恋爱，更不許和教員幹部談戀愛的严格规定， 他从没有对她有过任何这方面的表露。 
憑李少民的第六感覺， 他确认， 顾月红其实也喜欢他， 只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他们之间都没有向前再迈进一步。 不过他觉得这样也好， 他可以等， 等到她畢業再表白不晚。
李少民拿出蘋果招待她们， 并且要为她们削皮， 结果被南红搶过去了。
“ 李教员的腿怎么样了， 大家派我们作代表来看你。 我们都十分想念你，  希望你早日康复 。 ” 顾月红说， 同时两只美丽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李少民。 
“ 我也好想你们呀， ” 李少民直视顾月红两眼， 诚心实意地说 ， ： “ 在这裏就好像作监牢， 一点自由都没有， 我都快闷死了。不过快了， 医生说再过兩个星期， 如果骨头愈合的好， 我就可以出院回基地了。只是一年内不能有剧烈活动， 看来球是不能踢了。  ” 
这时南红削好了一个蘋果递给李少民， 李少民说 ：“ 你们吃吧， 我吃的太多了。 你们看， 那个纸箱裏， 全是好吃的， 你们帮我消滅点。 “ 
南红打开纸箱一看， 果不其然，裏面水果， 罐頭，好吃的东西真不少。  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顾月红。 顾月红说 ：”  王晓娟先吃。 “  
王晓娟说 ：”  班长先吃。 “    看到她们推让， 南红说 ：” 我的大小姐们， 别推了， 我还要削下一個呢， 王晓娟， 你先吃。 “ 就把苹果递了过去。 王晓娟接过苹果， 有些不好意思地吃起来。 
看到这些学员们之间说笑， 李少民感觉很愉快。 他也是年轻人， 比学员们大不了几岁。 他所在的英文教研室， 老人多， 年轻人少。 他感到与那些老人們格格不入。 连大声说话， 开怀大笑好像都不行， 那样会被他们认为不够稳重， 有失师道尊严。
李少民愿意和学员们在一起， 除了教学外， 跟他们谈天说地， 开心大笑， 不必刻意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 整天板着面孔装正经。这一段在医院里闷的太久了， 今天有这几个学员来看他，他想借机会轻松一下。 因此他对他们说 ：”  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 你们回基地也没饭吃了。 我看这样吧， 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好不好 ？“
” 那可不行， 你的伤还没有好， 怎么能出去 ？“ 南红说。  顾月红和王晓娟也同声附和。 
” 没问题， 我的伤已经好多了。 再过两周就可以拆石膏。 医生也让我适当活动。 今天你们来以前， 本来我就是要出去走一走。我告诉你们， 离医院门口不远， 有一家饺子馆， 裏面卖的饺子可好吃了。 我上个礼拜天剛去吃过， 今天咱们一起去， 好不好？   “ 李少民说。
听李少民这样说， 顾月红几个人商量了一下。 因为基地的卡车下午六点才回去， 今天是星期天， 基地食堂吃两顿饭， 下午四点就开饭， 他们回去肯定没饭吃。 就同意了李少民的意见。  
这时南红说 ：”  好， 我们同意去吃饭， 但是有一条， 是我们请教员吃， 否则我们就不去。 “
李少民笑了说 ：”  好， 我们一起去。 不过不要跟我争谁请谁了。 你们一个月那几块钱的津贴费， 留着买牙膏肥皂吧。 我是教员， 工资比你们高多了。 年龄也比你们大。 抛开教员学员不说， 我的年龄可以作你们的大哥了， 哪有大哥让小妹请客的道理？  走吧， 现在就去， 那里的饺子可好吃了， 你们不去会后悔。 “
李少民脱下上身穿的医院病号服， 换上军上衣，拄着双拐， 顾月红和南红在两边时刻准备为他保驾， 一起向医院外面走去。 
出病房时， 刚好值班的小护士在， 李少民告诉她， 他跟几个来看他的学员出去走走。 那个小护士与李少民熟了， 因而也未加阻拦， 只是说 ：” 早点回来， 不然晚上查房找不到人， 醫生又该骂我了。
“ 不用怕， 他们不敢骂你， 有我呢。 ” 李少民对小護士说， 那个小護士对他笑笑没说话。 
“  好啦， 小護士批准了， 咱们走吧。 ” 李少民说。
他们慢慢地向医院外面走， 医院里很多人去基地参加过周末舞会， 不少人认识顾月红。 因为在周末舞会中间休息时， 基地常常安排顾月红表演苏州评弹。 因为她评弹唱的好， 人又长的漂亮， 医院里的人对他印象特別深刻。 在这一路上， 不少人跟她打招呼。 
南红说 ：“  班长， 你真够厉害， 这裏都有这么多人认识你。 看来，  不止在基地，在这个医院裏， 你也是个名人呢。 ”  说的顾月红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四个人一路说说笑笑， 不一会儿就出了医院的大门。 李少民说的不错， 那家卖饺子的餐馆， 就在离医院不远的一个街口上。 
餐馆门口站着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他看到李少民几个人過来了， 马上笑脸迎上去说 ：“  哎呦， 这不是上礼拜来过的李同志吗， 今天您有客人， 欢迎，欢迎， 幾位裏边请。 ”    边说就边把李少民一行，让到了餐馆裏边一张干净的桌子上坐下。 
这家餐馆虽然不大， 但是收拾得非常清爽， 进去後，让人感觉舒服。 因为还不到晚饭时间， 餐馆里没有什么吃饭的顾客， 只有一对老者在餐馆另一个角落喝酒， 桌子上摆了一盘炸花生米。 
待他们坐定后， 服务员端来一壶茶， 为每个人倒了一杯。茶到出來時， 一股浓郁的茉莉花香气，弥漫开来。 顾月红不由地说 ：“   好茶， 真香。 ” 
李少民说 ： ”  是的， 他们的茶是很不错。  我上次来过， 也是这样。我上次来， 问了一下， 别看这家餐馆不大，可是个老字号， 传到现在已经是第三代了。 一九五五年社会主義改造， 从私营改为公私合营。  刚才在門口迎接客人的那一位，就是這裏原来的老闆， 公私合营后担任副经理。 
他一直保持在过去私营餐馆时的老习惯， 不但把餐馆收拾的乾乾淨淨，而且每天在门口招呼客人， 对顾客非常热情， 而且记忆力特别好。 我只是上周来了一次， 他就记住我了。  他们的菜也作的好， 饺子那是一流的， 都是现包现煮， 非常好吃。 “
南红说：”  是吗， 那倒是要好好尝尝。 “
李少民说 ： ” 等一下吃了， 你们就知道， 绝不会失望。“
这时那位在门口招呼他们的副经理过来问 ：”  同志， 你们要吃点什么， 告诉我， 让他们马上准备。 “
顾月红几个人互相看看， 没有说话， 因为她们也不知道点什么。 李少民问她们：“ 你们看我们就吃猪肉韭菜水饺好不好 ？ ” 她们都点点头。 
李少民对那个副经理说 ：“ 来两斤猪肉韭菜水饺， 再来几个冷盘。 “
” 好， 两斤猪肉水饺， 没问题。 冷盘你们看这样几个好不好 ， 一盘酱牛肉， 一盘熏鱼， 一盘鸡丝拌黄瓜， 一盘辣白菜。 这些都是本店师傅拿手的。 ”
“ 好啊， 就这样。 对了，有酒吗 ？”  李少民问。
“ 有， 同志想喝什么酒 ？ 我们还真有多年存的好酒， 白酒有泸州大曲， 汾酒和西风。 ”
“  李教员， 我们不喝酒 。” 聽李少民问店裏是否有酒， 顾月红马上解释说。
“ 要喝教员自己喝好了， 我们不会喝。 ” 王晓娟和南红也附和着说。
李少民看看她们三个人， 又看看那位副经理说：“ 其实我也不会喝酒， 只是今天我们难得在一起吃饭， 这么好的菜， 没有酒助兴， 是不是有点遗憾。”
那位副经理说 ：“ 我看这样吧， 各位要是不能喝白酒， 我们还有本地特产的紅果酒， 度数低， 喝起來跟汽水差不多，你们要不要试一试 ？”  
李少民看看她们三个人， 顾月红和南红王晓娟交换了一下眼色， 对他点点头。 
李少民说 ：“  好吧， 就来一瓶紅果酒。 ”
那位副经理说 “  好， 就这样， 各位稍等， 马上就来。”  
他转身到後面， 一会儿拿了一瓶酒出来。 酒瓶是一个大肚子白色瓷瓶， 上面有金色商标 ， 老龙潭红果酒。 他拿出四个酒杯，为每个人倒了一杯， 红色浓浓的液体注入白色的酒杯， 煞是好看。 倒好後他说 ：“  各位尝尝看， 味道如何 ？” 
他们四个人端起酒杯， 每人抿了一小口。 “ 嗯， 不错，挺醇的。” 李少民说， 其他几个人也都點了點頭。 
“ 这个酒倒是挺甜的。好喝。 ”  南红说 ，

这时服务员端出一个大托盘， 把那四个冷盘放到桌子上。 那个副经理对他们说 ：“ 同志， 先吃菜喝酒， 。水饺是现包现煮，十分钟就好。几位慢慢用， 不打擾了。  ”    然后知趣地离开。
那位副经理離開後， 李少民举起酒杯说 ：” 谢谢你们今天来看我， 今天是我住院以来最快樂的一天。 来， 乾杯 。“ 然後一口就把杯子裏的酒喝乾了。 
其他幾人每人都喝了一点， 南红为李少民把酒倒满， 也举起杯子说 ：” 祝教员早日恢复健康。 “  
” 这个餐馆的服务好像不错， 这位副经理也挺有意思， 好像很会说话 。 “ 南红说。
” 是的， 这些过去的私营餐馆老闆， 从前自己作生意， 讲究和气生财。 对客人都是笑脸相迎， 笑脸相送。 服务十分周到， 因为客人是衣食父母吗。 “  李少民说。
” 这家餐馆跟别的餐馆是不一样， 你到国营餐馆吃饭， 那些服务员可厲害啦。跟这家完全不一样。 “  王晓娟说。
” 是的， 国营餐馆完全不一样， 服务态度差的多。 我喜欢找这种公私合营的餐馆吃饭， 特别是如果原来的私人经理，还在店裏工作的话， 许多原来好的传统还保留下来。因为他们习惯了， 必须善待客人， 否则就没有生意， 赚不到钱， 时间长了， 店就得关门。 ”  李少民说。
“ 是的， 那些纯国营的餐馆，与这种公私合营的餐馆差别太大。 ” 南红说 ：“ 去国营餐馆吃饭， 店里又髒又亂不说，  那些服务员只顾自己聊天， 没人招呼客人。 你喊他们還爱答不理的， 谁肯帮你端茶送饭呀， 自己去窗口取吧。 吃一顿饭不生一肚子气， 就算幸运。 ”
” 当然这些私营老闆都是唯利是图， 为了赚钱才这么作，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不对。 顾客花了钱， 得到了应有的服务， 他們努力工作， 賺到了錢，大家都高興，这不是挺好嗎。 以後我还会来这里， 如果有客人来， 也会到这里请他们吃饭。“ 李少民说。
” 要是让我选， 我也会来这裏吃饭， 而不去国营餐馆。 “ 顾月红说。
他们几个边吃， 边喝， 边聊。 那四个冷盘的味道还真不错，南红喜欢酱牛肉， 顾月红喜欢熏鱼， 王晓娟什么都喜欢。 李少民看她们吃的津津有味， 心中十分高兴。 
他看顾月红因为喝了一点酒而有些发红的脸， 比平时更加妩媚可爱， 这时顾月红正好也抬头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 顾月红娇羞地对他笑笑， 就把头低下去。  李少民不仅心潮起伏， 心中想不知什么时候能对她表白才好。
看看他们吃喝的差不多了， 服务员就把她们要的两斤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
” 哇， 太棒了！“  南红咬了第一口， 就忍不住地赞叹： ” 真正的猪肉韭菜水饺， 太地道了， 今天不来可真亏了， 真是大飽口福 。 “
顾月红对饺子也是赞不绝口。 她对李少民说 ： ” 今天真要谢谢你的推荐， 没想到这么好吃。 “   
王晓娟说 ：” 真的很好吃， 和我妈妈做的一样。 “
他们边说边吃， 不一会儿就把那两斤饺子吃个精光。 其实每个人都吃的有点撑了， 只是因为太好吃， 就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
饭後他们返回医院， 告别时李少民让她们带些水果回去， 他那里太多了， 一个人吃不了。 开始她们还推辞不要， 後来看到真是有不少， 就拿了一些。 
李少民把他们送到病房大楼门口， 她们就不让他再远送了， 李少民和她们一一握手告别， 他最後一个和顾月红握手， 他把顾月红的手握在手里， 稍稍地用力， 他发现顾月红也在用力回应， 双眼直视他，流露出恋恋不舍之情。 
他真想把她抱住， 不过当着南红和王晓娟的面，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最後又用力地握了顾月红的手一下， 顾月红也用力地给了他回应， 他才极不情愿地松开了顾月红的手。“ 
感謝您收看， 野山鹿鳴致敬禮。
贴主:野山鹿鳴于2024_11_15 12:38:52编辑

贴主:野山鹿鳴于2024_11_15 12:39:41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