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荒唐曲33
又说过些话,钱雨对谢秋桐道:“你再多等一下,等下一定要老板娘亲自为你弄,才弄的好,到时候我也等你。”正说着,门外马路边停下辆方便车,一男人下车进店来,手里提袋东西放一旁角落里,道:“我把饭放这里了,等下她来了,就让她带走。”黄素答应了。那人又上车去,原来是司机,给老婆送饭。
这时又闯进来一个壮汉,后面跟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那壮汉见老板娘忙不赢,扭头要走。黄素忙喊住,让另一人去给他洗头。他就坐在椅上让洗开了,边与众人聊天。一时说到台湾,道:“现在这个事是这样,中国怕美国,美国怕中国,这是打不起来的。”黄素道:“现在生活我怎觉得有这平淡,要是打起来,我怎觉得有这趣味样的。”那边正躺着刮胡子的卢会计摆摆手,等人停了,转过头来道:“邓矮子就讲过一句话,四个字,东西南北。”众人问是何,他解说一遍,道:“这是现在的政策不愿意打战,要是老毛在世,一声令下,现在就是有十个蒋光头也要退出台湾。”
不一会又聊到法轮功,黄素道:“到我这来剪脑的就有一户,全家六口人都练,不晓会不会有一天也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刀砍火烧的,要是那样就太恐怖了。这个法轮功,哪有这大法力?这么多人都在练。”卢会计道:“也是这个世道不好,该要这些人来整一整。”何楚湘道:“这些练到要杀人的不要乱杀,要把那些贪官污吏杀光才好。”钱雨道:“李洪志这是在讲《西游记》,这个世界上除了钱就没有什么好。”
又聊过一会,那壮汉很快洗完、吹干,走时只付了两块钱,道:“这是这次的,欠你的下次我再一起给你。”喊那一直站在后面等着的小伙道:“你先帮我提两瓶酒上去,等煮过饭,我过一会就回来。”那小伙陪他买酒去了。这里黄素气道:“这都是些吃惯了的,有钱也不给!”钱雨也认得那武警,道:“这个男的口好臭,不就是那一回我到你这来洗头,他就在骂人。”黄素道:“是啊,今天倒奇了怪了,表现可以,没有骂人,平常没开过张!他老个脾气好坏,还动不动就要打人,当个什么武警了不起了。先有一回他欠别个钱不还,别个找他讲了两句,他就打的别个口里吐血,救命不赢!我这里洗头要是有一点泡沫溅到衣服高头,他也就要打人,先前我这里就有个师傅被他打了一顿,后回子再也没来了。哎,他老个洗头的时候又偏生跟别个不一样,最爱讲话了,头又乱动。你刚才也看到了,是不是动个不停?”
又嘱咐店内师傅道:“以后这么样人越加要小心,什么打人呀赔钱呀的,我都不管,只你们自己注意。”又问钱雨:“你看了他后面跟的那个仔子没?他讲什么他应什么,应的这好法子,两个配死了伙!哎,这都是外地农村来的,给他做保姆,讲着是包吃包住,一个月两百块钱。到现在三四个月了,一分钱都没发,又要钱用了,才跟他讲一声,一个月才只发了十几块零花钱子。”
钱雨问:“那这个仔子怎肯跟他?”黄素道:“这就是怪事来了,我问他他又不响话。哎,他还打他老婆,那样子根本就跟个仇人样的,哪像怎两口子!这搭办现在帮他养了个宝贝女,涨她女的款,这一向才好多了。嗐,他老个还偏就喜欢男的,你看他屋里保姆是个男的,就是到我这来洗头,也喜欢男的洗,但偏就这个女喜欢的不得了,从没看打过,常抱了到处走,舍不得了。”只见外面先那小伙提了两瓶青岛纯生啤酒从发廊门前经过,回去了。
钱雨回头对谢秋桐道:“前日我们那趟车晚点晚了二十四个钟头,我一日都没休息,累的要死。”谢秋桐道:“上海那边也可以休息噻,反正也是耍。”钱雨道:“那哪有在屋里舒服。那天我们那班车好多人都转车了,回来的时候没的什么卵人。”黄素问:“你们是堵车好吧?这现在要么天气不好,要么出个事故,好多赶车的人想走都走不了。”钱雨道:“不是,要天天出事故,那还得了?我们前日是搞电气化,搞了一天一夜。嗐,没看到这么难搬,先还以为几个钟头就搞好了。我们那趟车以前老是晚点,没的哪一趟不迟到个几个钟头,这统一要提速,要提到一百五,所以要搞。”
谢秋桐道:“依我看电气化根本就没的这个必要,像你们前日回来,我听到他们讲,你们前高头又没的车,这一路开过来,昆山、苏州、无锡、丹阳,每个点都早到了半个小时,这又喊他拜要慢下来,保持个平均速度。司机都在讲,这只要把个调度搞好,前高头没的车就好办,这每个点都早到了半个小时,速度不就提上来了,还不一样的?这花几十几百万搞电气化,不在浪费?”
又聊过一会,钱雨对黄素道:“别个都以为我有钱,其实我也不过是看着罢了,像我手机、摩托车都是借钱买的,到现在都还没还。”一时黄素说到她儿子,她就木了脸,叹道:“哎,我这个仔真的是连没的一点办法!”后面谢秋桐听了也为她叹气。她儿子不仅畸残,而且白痴,常嘴角流涎,说话不出。
一时钱雨男友陆云忽然寻来,钱雨问:“你是不是已经到楼上去找过了?”陆云跟谢秋桐打过招呼,过来笑道:“我都找你几回,打你手机你又关机。”此正是前文所述之陆警官,与钱雨年纪差不多,三十几岁,道:“你们单位讲你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到哪去了,半天都没看到了。”钱雨喊他到旁边一个座位去洗头,他坐后,发师动起手来。
室外被玻璃门隔住,室内虽然人多,也还安谧,人们稀稀拉拉谈话,听外面马路上汽车跑路的声音。只见秦淮河上一阵微风吹过,一队队的杨柳树上泛着水汽和树叶儿的味道,人们享受着午后的宁静,不少人都跑到河里嬉水去了。陆云也还文静,与钱雨聊些天,问她屋里洗衣机可拿去修了。钱雨说没,请他帮忙下次拿去修一下,陆云应了。又说昨日新买了罐好茶,要她下次到他那喝去,钱雨应了。
黄素笑问陆云是干什么的。钱雨道:“他呀,是个公安,干活也挺累的。”陆云笑笑。黄素羡慕道:“公安那也蛮好的。”钱雨笑道:“那当然了,这捉到贼了,要给钱给他们的,就跟医生拿红包是一样一样的,这他们要过小康,那还不洒洒水的事。”陆云道:“其实到哪里都是上面当官的有钱,我们个小公安跑腿的,是累的要死。”钱雨道:“哪个不累?就是朱镕基他也累!这不是我讲你,屋里又没的个怎负担,还挑三拣四嫌这里嫌那里,你日子不好过,还哪个好过呐?”又挥挥手:“莫讲这些的了,最近你们单位有什么任务没?讲些什么有趣的来听听。”
陆云道:“我们个队长刚被撤职了,党藉也开除了,他这下吃叶成瘾,成天跟一班叶鬼混在一起。他老婆原来也是我们队里同事,这下见他把家当败了,刚开始因还死要面子,随别个怎么劝也不肯离婚,如今也是吵着要离了。”钱雨道:“我最近看到过,还跟我借钱呢,我哪有?瞧他那样子骨瘦如柴的,怕也活不长了。”黄素叹道:“这人这么好条件这么好单位,怎么这么不珍惜。”陆云叹道:“他现在也后悔了!靠着他伢是个军医,退休了每月还有八九百块,拿点钱养着他。他现在是到处都跟人去借,人见了都跟鬼似的!”
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去年在安徽的那次行动,两个追捕人员一死一伤。后来局里大为表彰,发了烈士勋章、抚恤这些不讲,光追悼会就足足开了一月,屋里人哭的死去活来,我们队里也都哭了。可这次追捕,七八个人就没一个敢上,人命都只一条,都是娘伢养的,哪个肯为共产党卖命?因此转转就回来了。后来我们局长火气大发,骂得人狗血喷头,好几人都受了处分,可那也比挨子强呀!”笑起来:“我们队里有一个是共产党员,我们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跟我们在讲,江泽民讲三个代表,全国六千多万党员,怕也只他一个人信了。”
钱雨笑了一笑,说:“前年买那辆摩托车的时候,我找人借了两千块钱,这下别个找我还了,我到现在账还不得清呢。”说时有些烦恼。她男友劝她,又问她这几日怎这难找,像躲着他似的。她就气道:“我躲你?你躲着我才是。怎不去找你那个相好?我又要带仔又要做家务,哪像你这么有空!”陆云笑说哪有。又道:“晚上有个舞会,我们等下先去喝杯茶,跳场舞。晚点再去吃点夜宵,然后你想到哪就到哪,我都随你。”钱雨笑着应了。
一会她儿子找下来,嚷着要娘看他吃饭。他娘骂他:“下来干什么?跑这来垂死!这里尽是头发,还不出去!”她儿子先不肯,后被她怒骂几句,帮她拿了她带来自用的洗发精上楼去了。钱雨说起她的洗发精,嫌老板娘不弄些好的来。黄素笑道:“别个哪像你要用这贵的。其实我这里都是进贵的用,像海飞丝、飘柔、潘婷,别个都用的蛮好的,你是头发太粗了,用起不显。”钱雨报怨几句。黄素说过瓶装的,又说起袋装的来,道:“这一条四块钱,买十条才能送一条。要是假的就便宜了,一块五一条,一条十包,每包才一毛五,有更便宜的一毛二都有!”钱雨问:“那你买过没?”黄素道:“早前也买过一回子,泡沫怎样打也是没的,十包才抵得一包真的,我是上了当,下二回再也不会买了。”
外面有对青年夫妻在发廊门前设的公用电话打完电话,女的笑喊道:“老板娘,收钱。”黄素出来看时是十多块钱。问:“你怎不多打几分钟?”两人也是店内熟客,女的笑摇头咤舌道:“不打了,再打我就没的钱数给你了,我话都不敢多讲,恨不得就挂了。先我朋友在澳大利亚打电话过来,打到我邻居屋里找我,这下去回话,一分钟就要十几块钱,人都吓死!我一天工资怕打不得两三分钟。昨日我就已经在你这里打过去了几次,花了七十几块钱。”黄素笑道:“你们两口子日子过得比别个好,这点钱还有。”那女的笑挽她老公走了。
黄素进去时,有一男顾客理完发数钱,快三十岁,很俊,身上古龙香水味很浓。身旁有一年纪小些的女人,也很漂亮,像是被他迷住了,先一直站在后面陪他聊天等他,问他等下去麻将馆怎么玩等事。黄素接过五元钞,看了看说是假的。男的愣道:“这怎会?”拿了细看。旁边女的抢了也看,道:“真的是个假的咧。”打他肩膀,笑道:“你怎这蠢啰,这都看不出!”男的道:“我先都没看出来,也不晓是哪个给我的。”女的道:“这还不算了,你等下再多赢回来就是了。你有零钱没?”从自己香奈尔挎包里掏出欧黛儿手包,再从手包里掏出十元钱。男的见无零钱,让女的付了,黄素找了六元钱。那男的收了那假钱,笑道:“等下买汽水用,看能不能用出去。”两人笑着去了。
一时黄素丈夫袁明进来,打开康佳电视坐在一旁看,店内顾客也看。钱雨对袁明道:“你莫看了,快来帮我朋友洗头,你们那师傅洗不好。”袁明忙道:“你莫弄错了咧,她洗的比我好,她这还是专业的。我不就是跟我老婆学了一月,别的还什么都不会。”钱雨道:“别个都讲你洗的好,依我看,这里除了你老婆,就你洗的最好了。”袁明道:“那是老年人,我不过抓的轻些罢了,像你是要越抓的重越好。”钱雨道:“啰嗦这多!你老婆还不肯帮我洗,我看你老婆忙不赢,我这个头都没喊她洗了。这都是你老婆的事,你要不洗,我就喊他莫洗了,等下等我烫完了,喊你老婆再洗!”袁明又推辞再三。他老婆向他努努嘴,笑道:“怎么不洗?你喊洗就洗,在这里,你就是老大!”袁明见那女人真生气了,只得挽了袖子过去,那边师傅笑着走开。
这时马路对面金陵宾馆的几个女服务员每人穿了短裙、丝袜的工作服,手提一桶热水从发廊门前经过。不一会就有一位女厨师下班回来,经过店前,跟黄素、袁明招呼。见人多,说等下再来洗头,还要弄个好发型。黄素道:“那起码要一两个钟头,你晚点再来。”
等她去了,对顾客说:“文化宫有个男盘发师,专门盘头,别的不管,五分钟一个头,人涌如潮,发了大财。他老个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的,这下老婆讨了,屋里房子买了,就连他原来那个师傅都赶他个边都赶不到!”后面谢秋桐问:“他怎就这喜欢盘头,又有这很?”黄素叹道:“哎,这就是他钻的!”又道:“附近有个发廊叫天府,你们都该晓得,那老板就是个男的,店里师傅也多是男的。这男的学东西就是快些,且剪到老都可以,不像我们女的,过了五十岁子就没的怎个人上门了。我听到讲,雨花台有个老头子快八十岁了,都还在开店子,周围那些人全要他剪,上他那去,生意好得很。他老个那寸板真是一绝!哎,我这里是几个好妹子全走了,都是手艺没学好,就被别个拉去搞按摩了,靠那个吃饭了。”
那边袁明迅速洗完,又被钱雨要求再洗一遍,他笑着洗过,发型师来吹烫过,另一边钱雨还没好,陆云要付钱时,钱雨说她来付,就一并把谢秋桐的也先付了。谢秋桐忙说不好意思。陆云等了会,等不得,先出去了。
一会后钱雨弄好,换上谢秋桐上来坐好。忽然街道居委会一群十几人来收卫生桶的钱,一路挨店过来。上回已来过一次,要每个店前安一个卫生桶,收桶钱十五元,先还征徇意见,如今是不管同不同意,都得要买。黄素忙叫人把门前柜台挪进来,拿进电话就要关门,被那些人赶过来拦住,说:“才十五块钱就不配合了!”黄素问收了几家了?他们说收了几家了。黄素说:“我硬没二话讲的,我是要等别个都交了,我才交的。”一人气道:“偏就要从你这收起!”黄素又说店里垃圾从未倒出去过,都是自己打扫了。她老公、店员也纷纷嚷说不该出这钱。
居委会的几人又到隔壁油漆店里讨钱,同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店员吵得很凶。油漆店一个十八岁的小伙雷新国也躲到发廊这边来,黄素问他给了没,他说没。见袁明在,又回去拿了壶围棋过来,拉住袁明要下,袁明不肯。这样直闹了十几分钟,黄素既烦又怕耽搁生意,出了这钱,换来个白色塑料桶,仍气忿诉这里收钱那里收钱。油漆店先前吵架的那女店员曹丹也过来闲逛,黄素问时也是交了,仍高声道:“这都是些吃冤枉食的,吃起屙血!浪费国家粮食。正经事不做,一日里连没看到就在收钱,收他娘付穴!他娘那个穴掉在钱眼里莫出来就算了!死娘绝伢的东西,我们的钱好捡个样?这哪个还做股正经做怎生意,店子也莫消开了!”站在黄素旁后看了一会,说:“过两天我也要洗头了,也有点痒了。”
椅子上的谢秋桐用手指指着头顶道:“这边,先还不觉得痒,这下打了洗发精,就痒的不得了了。”黄素去抓过,边转头对曹丹道:“你倒不常走这来,倒是你们那一个,三天两头就要来洗个头。”说的是另一女店员苏玲,年龄稍大,已婚有了女儿上幼儿园的,跟店主是远亲。曹丹笑道:“我看她洗我都受不了了,越来越痒。”走到一边,说:“我这头发怎这多分叉,梳都梳不清。”用手对镜摸着后面扎辫的长发。黄素道:“你这是太长了,哪天你来,我帮你修一下。”
正说着,苏玲也过来了,笑道:“你们怎么都跑到这边来了?店里都没人管了,还不回去?”曹丹问:“有怎事没?”苏玲道:“也没怎事,就见你们都不在,我过来看看。”曹丹道:“天都快黑了,店里也没怎生意了。小雷,你去把门关了算了,这下也没的人来了。”雷新国过去了。黄素笑道:“你们那生意我晓得,要不来连着好几天都不来,要来了,运那么一两趟就有了,这一月都跟着耍。”苏玲叹道:“哎,忙起来人都忙死。”黄素笑道:“你们倒不忙咧,不过算算账管管钱罢了,忙不赢我看你们小雷都当个搬运工在使呢。”
苏玲披了一头略染红的长发,平常很爱洗头,此时见别人在洗,自己就也想洗了,黄素劝她时,她很犹豫。又道:“算了,不洗了,昨天才刚洗过,头还不痒,以后再洗嘎。哎,这不常洗的还好,像我这常洗的,隔了一两天就痒的受不了了!”照着镜子,拿梳子梳几下头,把披发向后甩了几甩,歪了头一手捞发,一手细梳,完了又整整衣服。黄素见有空位,让一个小师傅给她按摩,一边聊天。聊过一会,她因还要去幼儿园接女儿放学,起来谢了黄素和小师傅,过那边收拾一下就走了。
黄素又问曹丹是否也给免费按按,她说不必,问:“怎没看到袁丽萍?”又看看墙上,道:“你这几幅画也该换了,一年四季都是这几幅。”黄素道:“前日有个卖洗发水的讲免费要送我一幅,但非要贴在屋里,我只让贴在门口,他不肯,就走了。嗐,这要我自个去买吧,我又舍不得花那个钱。”曹丹笑道:“不要钱你还调浑!算了,不聊了,我上网去了。”又回头道:“我借你的那本书看完了,明天还你。喊你袁丽萍把那盘弹子棋找来,我们店里要下。”
她走后,发廊另一边隔壁杂货铺男老板也转来,说起房租划不来等事,就有一男人气冲冲闯进来,质问为何他这里水闸关了,他二楼没水。袁明无奈道:“我这里漏水,屋都快淹了,喊人来修,你又不肯摊点子。”领他到后屋去看。那人在里面嚷道:“你这漏水关我怎事?跟我又不搭界!”袁明气道:“这水管都是大家共用的,再讲这又不是我搞坏的,是年久失修锈死了,你要不信,就喊自来水公司的人问问,他们讲也是要换。”黄素也进去帮说好话,苦着脸道:“你看,我现在不全是用盆子接着。”丈夫也道是,又赶她出去,叫她莫火上浇油。那人嚷了一通,口头应了,出来走了。店里众人又问了一遍,黄素又诉了一通。
不久陆云又来了,劝钱雨去参加舞会,她不肯先走。陆云对谢秋桐说过抱歉,又说时间紧迫,道:“小谢又不和我们一起去,她还要回家读书自考,哪像你疯来疯去!”钱雨笑骂几句,禁不得劝,起身和他去了。
发廊里老板娘又来了几个亲戚,坐了一会走了,只有袁明的小舅子还留了下来说话。又有一个卖身的来找黄素,问帮她介绍个好地方赚钱的事怎样了。黄素道:“你学剪脑这一行干什么?”拉到一边悄问:“你老公肯得你去?”她道:“我老公还不晓得,你莫跟他讲就是了。”正说着,只见她老公骑着自行车在外一路找来。黄素边仍去做头发,边笑道:“你老公生怕你跑了样的!”那女人去了。
忽然袁明的女儿袁丽萍同着她一个同学周艳闯了进来,欢快喊道:“老伢,快看六频道香妃娘娘,快快快!”她爸播了给她看,正在演。袁明问她澡可洗过了,作业作完了没?她边答应着,边说:“好漂亮耶!”拖着旁边一个师傅的手问:“你讲是不是?”又嚷着要到门口摆的小柜台拿零食吃。袁明忙拦道:“刚吃过饭,又吃这些东西!不准吃了,明天再吃。”黄素还在为谢秋桐弄发,对着镜子,问谢秋桐如何。这时气道:“卖没卖,全给你吃了!”袁丽萍向舅舅撒娇,要他带她到旺旺超市去买饼干吃,那里饼干好吃,她舅舅陪她去了。
回来时,袁明见她虽洗了澡,头还未洗,问她可头痒,喊她洗头。她笑着同意,坐上一个位子,边吃饼干,也给同学几块。周艳在看电视。袁明去旁边地上拿出一小瓶药用何首乌霸王洗发水,二十几块,算贵了。他本要自己给女儿洗,他女儿也一贯喜欢让他洗,但她这两天正好跟一女店员商婧闹别扭,见她闲着,便偏要让她洗,点她名。那姑娘过来拿指头给她脑袋上戳了一下,笑道:“那我等下抓重了,你莫喊痛嘎。”
袁丽萍因戳重了,歪着头不作声了。她爸见她哭了,忙过来问是怎么了。她哭道:“婧婧好坏耶,拜要戳我,戳起尖痛。”她爸忙翻她头,问戳哪了,见时没事。商婧忙说:“我没用劲呀,我平时都是这么使劲的。小萍,你要不信,也戳我一下啰。”袁丽萍不理她。黄素转过头来笑道:“肯定是婧婧这几天饭吃得多,力气大了,自己还不晓得。婧婧,中午吃过饭你碗洗了没?”商婧说洗了,又见问她开水烧了没有,她说烧了上了。
袁丽萍故意跟商婧生气,找她茬,后被她逗笑了,仍让她洗,说:“你要是再敢抓重了一点,看我怎饶得了你!”商婧呵着她,连说:“好好好!”笑着在洗。袁丽萍大大咧咧嫌她慢,让她快点,一会歪头喊这边痒,一会那边,指挥着。黄素道:“小萍,我看你硬是作色些,洗个头都不好好洗。婧婧,你莫听她的,她要不洗算了。”袁丽萍道:“我是痒噻,她又抓不到,难道还叫我自己抓吧?”商婧连说没事。黄素道:“你要别个侍候你和个老爷样的,你看你是个什么人啰,惯死你了!等你长大了,看哪个管你?”女儿道:“我以后又不要你们管。”叫商婧停下,自己勾着头,用右手抓几下,左手仍吃东西。
一旁她同学周艳回去了。袁丽萍见同伴走了,听一发型师与她爸讲到刚才那人,不由问道:“那婆娘又来了?”她娘斥道:“小孩子怎么讲话!阿姨都不晓喊,在学校里学些什么名堂!”看看谢秋桐并没什么,又气着斥了几句。女儿还道:“就是嘛,我们这里洗头精还不洗,等都要等到你来洗头,还讲你不晓烫头发,走别个那里烫了一回,第二天就乱掉了,又走这来。有钱就莫走这来嘛,到大店子去!”她父母忙喝了几句。
外边柜台处有人打公用电话,袁丽萍去监看,等着收钱。她娘就稍微慢点烫头,盯着她看,问:“小萍,我那柜子里少了两块钱,是不是你拿去了?”她道:“没啊,什么时候的事?”娘道:“那总不会是钱自己长腿跑了吧?”她道:“那我不晓得。你怎不问老伢,搞不好是收钱收错了。”她娘笑道:“天天收钱收错,那还得了!”
这时那两个打完电话的付钱,只一块钱,却掏出张百元大钞。袁丽萍进内找出显钞笔去划,又给她爸看,说是假的。她爸看了后还给那人,道:“找不散。”那人愣了,道:“这怎会是假的?”拿了到灯光下照了半天,才收起来,换了张小钞,道:“我们也是接钱接的,现在用假钱的太多了。”袁明道:“那是,现在就是到银行去取钱,也还有假的,莫讲其他!上回我老婆就由公车上跑下来两个堂客,看起来蛮有钱,买了两包烟,催着找钱,上车走了。结果我老婆忙糊涂了,接了张大的,一日里生意都白做了,到现在都还用不出去!”说着又骂老婆几句,他老婆又分辩几句。
等那两人走后,黄素骂道:“装癫倒蛮会装,崭新张票子,还接来的!”跟顾客道:“生人还好,最要防熟人!你们不晓得,上回我老公工资发下来,回来里头竟然还有张假的,去换时他老个又不认账!那台湾版的假票子,五十的、一百的,我都看了,印的硬跟真的差不多,不仔细看是看不出。”
袁丽萍看过电视,又拉着父母要去看电影,美国新出的个大片《蜘蛛侠》。她爸逗她道:“你又要吃这里吃那里,又要看电影,我哪有这多钱?”她就表示能少吃点。她娘道:“你只把你那个书读好,我就阿弥陀佛了!”议论要等那常放饭的熟人的车来,道:“坐他的车不要钱,我们不好意思。”老公笑道:“又不常坐,不过一两趟罢了。”只一会门口公交站车停站时,黄素不得闲,父女俩去了。
发廊里谢秋桐走后,来了一男两女居委会的人,是为投票选举的事。问黄素:“你屋怎关这紧?怎么敲也是不开,我们顺路就过来了。常住居民都要填,你屋是四口人吧?”黄素说:“是。”因她女儿还小,只发了三张填表给她。一女的说:“你填这里,打个勾就是了。”指给她看。黄素道:“我婆婆一个人在屋里,晚上都是关着门的,生人敲一般都不敢开门。”看了那填表,问:“这两个人都不认得,怎样选呐?”那女的指着名字说:“伍秀清你不晓得?你们那小区就是她盖的,好大个房产商!”众人说确实不知道,店内顾客也说不知道。那女的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伍秀清就是…”那男的已不耐烦,制止道:“算了算了,你莫讲了,反正就这两个里头选,你随便选一个就是了。”
黄素道:“什么都不晓得,那怎样选呐,我问下看,那弃权怎样?”男的说:“弃权也行,你是不是三张都弃权了?”她点头说:“是。”那男的就接了她三张填表,塞入带来的投箱里。先那女的又问:“你隔壁那户是不是已租出去了?租出去有半年了吧?怎样敲门也是不开,屋里还亮着灯呢,我们又不是来讨钱的!”旁边另一女的道:“算了,都算了,你也莫问了,就是住了半年也还不是常住人口,你也不晓得他好久又要搬走。”三人转身去了。
又来过几个老顾客,不过刮胡子,洗面等。黄素跟顾客说:“我这里就缺个漂亮妹子,要有个好妹子就好了。”那顾客也道是,不然来按摩的就多了。黄素在门口望了几望,一直等那女厨师不来,跟店里人说:“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去附近看望一个朋友裴璇,广西人,二十二岁,以前也是理发的,现由老公养在家里。不意她老公竟在家,忙又走了回来。一会就有一通电话打来,是裴璇打的,问她什么事。她说:“也没怎事,就昨日你请我吃饺子,今日来回请。不料你老公竟在屋里,我还以为出差去了,这下全打扰你了,连不好意思。”
裴璇道:“我老公就在也没事,你只管来你的,有什么事只管响话!他也才刚回,现正在洗澡。哎,我这个老公在外面不晓得有几个女人,老是骗我,总不肯回家。哼,一年到头跟我上床几百回,若每回只按八十元计算,也不晓多少了,耽误了我五年的青春,就是离婚也不能便宜了他!”黄素忙道:“哎那来不得!你老公还不是回来了,他还是舍不得你。”那女人又说了些气话,挂了电话。
直到袁明父女回来,又有件不大不小的事。黄素道:“我先接到电话,我娘打来的,讲我妹妹刚刚自杀,这给别个救下来了,现小刚正在照顾她。”袁明气道:“我早就劝她,你哥哥也劝她,我们讲什么都没用,她硬是着了魔,鼓着一股子劲硬要去。”黄素伤心道:“她怎不想当个大老板啰,守着个小发廊有个什么用。哎!”袁明道:“这下好了,”拍拍手:“自个五万块泡在水里响都不响一下,还欠别个两万。这幸好我们没借给她,不然连我们也跟着倒霉!”
黄素担忧地道:“我好想过去看一看了。”她老公道:“你娘不是叫你莫去,你去也没用,她还恨着你。”黄素道:“她这下不会恨我了,先是恨我没借钱给她,这下给别个全骗掉了,她也就明白了。哎,我妹妹这些年也不容易,省吃俭用存了七八年,连荤菜都不舍多吃,这下全被骗了,不要死才怪。”袁明道:“那天广州那边发快递来,我去信问她时,她就讲不清场,那边老板又要她一个人去,不肯见面,我就晓得有鬼。哪有这好啰,这大个门面肯转给她?她的命还捡得回来就不错了。现在人命不值钱,两千块就能买命,何况几万!”
黄素道:“店里热水器坏了,你明日拿去修一下吧。广婆屋里的跟我们店里的是一样的,奥克莱斯的,我刚问了,她讲修用不了几个钱。另外煤气也快用完了,也要去换。”她老公应了。又因女儿校里倡导给灾区捐款捐物,黄素让回去找几件旧衣给她包好,看父女俩过马路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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