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兒時瑣記】  第四章    第八節
正月十五吃元宵

第二版
每年阴历正月十五，是元宵节，也是传统农历春节最後一天。 正月十五吃元宵， 是中国人不能改变的传统 。 
在北京， 每当过了正月初五， 街上就有元宵卖。  可是我記憶中， 媽媽從不在街上買元宵， 全部自己親手做， 我想， 這跟她一直說的， 街上吃食不乾淨有關。
自己作元宵， 两样东西必不可少。 一是元宵馅， 二是糯米粉。 
元宵馅在商店可以買到， 是专门为自己作元宵的人準備的， 每年春节過後几天， 妈妈和其她象她一样， 准备作元宵的主妇们， 就開始议论，交换商业情报。 大都是有什么新鲜元宵馅， 在那个店裏卖， 价格如何等等。
我听他们经常议论的有白糖馅， 桂花馅， 山楂馅等等。 当时大部分店裏，卖的只有白糖馅， 如果有情报说， 哪个店裏有山楂馅出售， 那几乎所有主妇们， 都会前去购买。 
我们住的院裏，  几乎家家都自己作元宵。 是为了省钱呢， 还是别人都作， 你不作， 就显得有些笨， 让别人看不起？  我无法確定。 我猜想， 可能二者兼而有之。 
元宵馅就是一个四方形硬硬小糖块， 裏面主要成分是白糖， 加了诸如桂花， 山楂， 芝麻， 核桃， 花生等等，以调节味道。
作元宵的方法，是把四方形元宵馅， 放在铁笊篱上， 在一个放水盆裏沾一下， 动作要快， 不能让元宵馅溶化。 然后把沾了水的元宵馅， 倒在一个已经加了糯米粉， 用秫秸编的笸箩裏， 然后用手摇动笸箩， 让元宵馅在裏面滚动， 以便沾上糯米粉， 和當年搖煤球的，倒有一點像。
当元宵馅被糯米粉裹住一层後， 把它们再次过水， 再放在笸箩裏滚。  这样反复重复四， 五次， 直到每个元宵馅上都沾了厚厚的一层糯米粉， 原来的四方形元宵馅， 变成圆形， 变的滴溜圆了， 元宵就作好了。
每年元宵节， 妈妈都要花几乎一天时间作元宵。 一般来讲， 元宵都是当天作， 当天吃。 作好的元宵，一定要趁新鲜时煮才好吃， 否则外面裹的糯米粉皮乾了， 会变的硬硬的， 很难煮熟。  即便煮出来， 也不好吃。 
一般来说，学校的寒假，正月十五前就结束。  如果不是赶上星期天， 正月十五那一天，要去上学， 所以吃元宵都是正月十五晚上的事。
吃元宵不是正餐， 一般是在晚饭後， 休息一会再煮元宵吃。 我记忆中， 好像每一年， 每次正月十五晚上， 我们家都会来客人。   这些客人大都是，爸爸工作单位的人。 在我们吃过晚饭後， 他们就陆续来了。
有时候是四，五个， 有时候是五，六个， 或者更多 。 来了以后， 占据我們吃饭餐桌， 围在那裏谈论一些，他们大人感兴趣的事。
对于这些客人， 以及他们谈论什么， 我不关心。  客人来了以後， 我就自己找個旮旯，清静的地方， 看我的书。 
有时听进一耳朵， 他们谈论的也无非就是， 朝鲜战场上，志愿军仗打的如何， 台湾那边，又有什麼骚扰之类时事。 没什么新内容， 都是报纸上登的， 收音机里广播过的。  不过他们还是议论的很起劲， 個個兴致勃勃。
因为是正月十五， 为了应景招待客人， 除了茶水， 花生米外， 妈妈会給他们煮元宵吃。
当时家裏只有一个煤球炉子，一次锅裏也就煮二十幾個元宵， 每个客人每次也就分个三，四个。  这当然满足不了，这些身强力壮，大老爷们的胃口， 所以妈妈要一锅又一锅地煮， 一次又一次为他们端上去。
我们家有个不成文规矩， 就是客人永远第一。  有客人来的时候， 不论吃什么， 都要让客人先吃， 我们必须等候。  
每年元宵节， 都有客人来， 不知是赶巧了， 还是他们是踩着点来的， 不然怎么那么巧， 每年都来 。
他们吃饱了， 喝足了， 就会到妈妈煮元宵的地方看一看，说 ： “  大嫂， 妳作的元宵真好吃， 比外面饭馆裏卖的还好吃  。 ”  
妈妈说 ： “  喜欢就好， 喜欢吃明年再来。 ” 
那些人看看，摆在那裏的生元宵说， ： “  大嫂， 真不好意思， 把妳作的元宵都快吃完了 。 ”    
那个时候没有冰箱， 所有吃的东西， 都是平摆浮搁，在外面摆着， 还剩多少， 一目了然。 
妈妈总是说 ： ”  那才吃几个， 不用客气， 喜欢吃， 明年再来。  “  
“  一定， 一定来， 大嫂的手艺太好了， 明年一定再来。 ”  客人高兴地说。 我猜测这就是为什么每年元宵节， 到晚上吃元宵的时候，老有客人来的原因，因為媽媽請他們了。
有时候，有的客人还会过来看看我， 表示关怀友好。 一般情况下， 都是摸摸我的腦袋， 用故意惊讶的声音说 ， 至少我是这么感觉 ，
 “  哎呀，呀，呀，呀，，这么小個，小小孩， 看这么厚的书， 真不简单呀。 ”
我心裏想 ： “  哎呀，呀，呀，呀，， 这么大個，大大人， 吃這么多元宵， 你也真不简单呀 ！” 
但这只是想想而已， 从没有说出过口。 对客人不能没有礼貌， 这是父母平时对我们教育中， 很重要的一条。  只要是有朋自远方来，当然近点的也可以， 就象我爸爸单位这些， 每年元宵节来吃元宵的朋友，  都應該不亦樂乎。
客人走了以后， 轮到我们吃。 元宵这东西， 刚开始吃， 觉得又甜又糯， 非常好吃。  但是不知为什么， 我就是吃不多， 一般吃三，四個， 就腻的吃不下去了。 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 但我就是这种感觉。
我家吃元宵， 有两种做法， 一种是煮， 一种是炸。 炸元宵，吃起来和煮元宵感觉完全不同。 炸元宵熟了时， 会有口裂开， 裏面的糖馅露出来， 非常好看。 我想原因是元宵外皮裏面空气， 受热膨胀引起的。
我看过有人写文章， 说有的外国人弄不懂， 中国元宵裏面的馅，到底是怎么包進去的 。  因为他们从元宵外皮上， 找不到任何缝隙， 或者是任何包过的痕迹。
其实就是那种不断加水，不断滚糯米粉的奥妙， 使得元宵那层外皮， 看上去天衣无缝。 
想想中国历史上，我们的老祖宗，仅仅從这些傳統吃的藝術上， 表现出来的智慧， 以及妈妈她们那一代人， 对这些傳統的完美繼承，  除了自己汗颜外， 也不得不对他们佩服，佩服的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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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野山鹿鳴于2024_09_29 8:42:57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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