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瑣記 4-3 沒錢的幫個人場 第二版
中篇小說【兒時瑣記】第四章 第三節 贴主:野山鹿鳴于2024_09_24 3:43:51编辑
沒錢的幫個人場第二版
小时候, 父母都很忙, 没有太多时间管我, 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玩, 或者到院子裏找其他小孩玩。 上小学开始, 放学後, 老师留的家庭作业, 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一会儿就做完。 剩下时间, 我就到处疯跑玩。我们住在北京东单附近, 那裏有一个很大的广场, 当时人们都管它叫 ” 东大地 “。 过了几年, 政府在那裏修了个公园 , 名字改为东单公园 。 国民党统治时期, 东大地曾经做过临时飞机场, 供国民党当局飞机在那裏起落。 一九四六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夜晚, 美国海军陆战队伍长皮尔逊等人,强奸北京大学先修班女生沈崇事件, 就发生在这个地方。在我们到北京後的前几年 , 东大地就是一个空旷大广场。 白天那裏什么都没有。 到了傍晚, 就有很多民间艺人, 作小买卖的, 卖小吃的聚集在那裏。 白天空旷广场, 变成一个热闹非凡的集市,娛樂場, 其熱鬧程度, 不亞於今天的Disney。那裏虽然没有北京天桥名气大, 对于我来说, 已经是一个足夠大,並且非常好玩的地方了。 从上小学以後, 每天回家,只要做完家庭作业, 我都会跑到那裏去玩。 在东大地, 有各种不同的民间艺人献艺。 我记得的就有唱京戏的,演杂技的, 變戲法的, 耍猴的, 练武术的, 练硬气功,在胸口上摆一块大石头, 让人用铁锤砸的, 拉洋片的, 在地上摆一堆碗和各种玩具, 让人花钱套圈的, 说书的, 汽枪打靶的, 卖冰棍儿的, 卖大碗茶的, 卖冰糖葫芦的, 卖羊头肉的, 卖切糕的,賣北平灌腸的,賣大力丸的,賣狗皮膏藥的,吹糖人的, 等等等等, 五花八门, 热闹非凡。所有摊位中, 讓我最感兴趣的, 就是那些说书人摊位。 每一个说书人, 講的故事不同, 表演方法也不尽相同。 有的说评书, 就是靠一张嘴讲故事 。 有的说北京琴书, 说一段, 唱一段。 说书的人有一个北京小琴, 长方形, 上面有几根琴弦, 弹唱时, 一手弹弦, 一手按键, 琴声悦耳,曲子悠扬,非常好听, 我喜欢。还有说大鼓书的, 说一段, 唱一段。 没有乐器伴奏, 但是有一个小架子鼓, 支在三條細腿架子上,边说边唱边敲, 节奏感很强, 很有特色, 非常动人。 这些说书人, 说的都是中国古代英雄故事。 比如杨家将, 岳飞传等。 也有人说近代和现代故事, 如 “ 幽燕侠客大刀王五 ” , “ 飞天大盗李三儿 ” 等等。说书的人,一般在下午五,六点钟開始出现, 很快地就被听众围起来, 形成一个一个的圆圈。 我和一些和我一样,喜欢听说书的小孩, 就都挤在圈的最裏面。印象最深的, 是一个说北京琴书的中年男子。 四十岁左右, 一件蓝布长衫, 一双黑色千层底布鞋。 身材修長,面目清秀, 文质彬彬。 他每天到东大地, 会找一块空地, 把他那把北京小琴摆在地上。 他随身带一个小黑布口袋, 裏面装着白色粉末, 我猜可能是石灰。他开始不讲话, 只是用食指和拇指,从那个黑布口袋裏, 捏出一小撮白色粉末, 用它们在地上,把他晚上要说的书,名字写下来。 当时我已经上学认字了, 可以看出,他用白色粉末撒出来的字很漂亮, 是非常標準,规矩, 地道的揩书體。 我在学校上大字课, 用毛笔都写不出那麼標準的楷書, 他却可以用手指捏着白粉,在地上撒出那么漂亮的字来, 讓我对他佩服的五體投地。他写完後, 在场子裏绕行一圈, 用手指挥我们这些在裏层的小孩们,往後退一退 。 开口说道: “ 在下不才, 敝姓展, 小名雲飛, 展雲飛,承蒙各位捧场, 今儿个就给诸位说上一段,那 “ 岳飞设伏牛头山, 大破金兵金兀术 ” 的故事。各位老少爷儿们, 大小姑奶奶们, 有钱的帮个钱场, 没钱的帮个人场。 前面的小少爷们, 您稍微往后退一退, 在下这儿有礼了。 ” 然后就转圈用双手向听众作揖。他这样绕场一周, 把这一段话说完, 他说书的场地就整理好了。 然後他就开始说书。 他的特点是说一段, 唱一段, 然後就手拿一个托盘, 绕场一周, 让大家给钱。我们这些小孩照例是没钱给的, 也只能象他说的那样, 给他帮个人场, 他倒也從不向我们要錢。後面那些听说书大人, 有人会给他在盘子裏,扔个一分两分的, 多的也就是五分,最多一毛钱 。 他也不嫌少, 要完钱後, 就再继续说唱。为了吸引听众不离开, 他每次都会在故事关键时刻打住,说两句: ‘ 欲知后事如何, 且听下回分解, ’ , 就停下来要钱。 现在想想, 也不能怪他, 因为他靠这个生活。 是他谋生手段, 当然是把要钱放在第一位。可是这样做的结果, 就是故事讲的太慢。 这对于偶尔听一次, 就是来玩的普通听众来讲, 可能没什么。 可是对于我,就是来聽故事的, 就感到實在不解渴。 每天他講的進展都不大, 而且有時,還會重复前一天講過的内容。 那些给钱的聽眾, 那些大人们, 和我们專門来聽說書的小孩不一样, 并不是每天都去,偶尔来看个热闹。 所以他重复前一天内容, 也没有太多人會知道或在意。 但对我来讲, 就感觉不好, 他怎么講的這麼慢呢 ? 還老重複,为什么不接着前一天繼續往下講 ?除了说書摊位, 我还喜歡看的,是一个賣吹糖人的老頭。 他用扁担挑一付挑子 , 一頭是个可以加热的爐子, 上面锅裏煮的糖稀, 那些糖稀有些象软面团。 另一頭是一個凳子。 他把挑子放下, 坐在凳子上, 就从糖稀锅裏,用手摳出一小塊糖稀, 用手捏捏, 拉拉, 不一會兒就能作出一个活靈活现的小猴子。他把一根小竹签插在猴子屁股上, 谁要是買, 就可以用手拿住那个竹签。 比较特别的是, 如果你决定買, 他会在猴子屁股
後面, 用糖稀再捏出一个小碗蘸上, 然后向裏面倒一点糖水, 我们都管它叫 “ 猴拉稀 ” 。 当时我,有钱也不敢買【猴拉稀】吃, 他的手髒兮兮, 我已經學會用媽媽教我的辦法,來識別食物。它賣的猴拉稀, 好看,但是絕不能吃。 用现在眼光看, 他做的小猴子好看, 做摆设还行, 要是吃, 就非常不衛生了。 因爲他一直用手,捏那个糖稀做的猴子, 为了不粘手, 他还不時地, 用手在挑子另一头,一盒白粉裏摸一摸。至于那是什么粉, 我不知道, 希望不是石灰。 所以那只小猴子身上, 沾满可疑的白粉, 和他的手印。如果把这只猴子吃下去,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了肚子裏, 不像孫悟空, 在鐵扇公主肚子裡,大鬧天宮, 那麼折腾才怪呢。 我小时候, 这个東大地, 在我心目中, 就像现在,小孩兒心中的迪斯尼。 每天放学後, 或者是寒暑假, 幾乎每天都会去那裏報到,流連忘返, 每次會在那裏消磨一两个小时, 甚至更长, 直到天黑才回家。现在回想, 当时北京社会治安还不错。 象我这樣每天外面疯跑玩, 一天到晚不着家的小孩, 不是一个两个。 雖然當時也有傳说, 有拍花子的壞人出没。 “ 拍花子的 ” ,是北京人土话, 指的就是拐卖小孩的壞人。 但在我记忆中, 好像没聽说過,谁家孩子丢了, 被拍花子壞人拐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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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野山鹿鳴于2024_09_24 3:56:18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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