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兒時瑣記】    第四章    第二節

沒牙的奶奶吃豆腐
第二版
爷爷回老家不久， 奶奶来到北京。   她是受爷爷北京之行鼓励， 抱著已虛弱不堪病體， 不顾旅途劳累颠簸， 下决心，要到北京儿子家， 看一看。雖然上次兒子回老家， 看到了可愛的 【三兒】，但是還有幾個孫男， 孫女沒看到， 那死了也閉不上眼。
当时年纪小， 对家裏经常来人， 没什么特别感觉 。  搬到北京前几年， 家裏總是来人不断。  有哈尔滨的朋友，鄰居·，有父母老家亲人， 对此，我已习以为常。 不过每当来客人， 除热闹外， 家裏总要加菜， 作好吃的招待， 我当然有份。  因此对家裏来客人， 挺高兴。
所以，奶奶來， 我們更高興， 爺爺來過，下一個，當然就是奶奶。
我估计，当时奶奶六十岁左右， 慈眉善目， 非常可亲。  她灰白头发，在脑袋後面捥个缵， 象当年，所有中老年妇女一样。 和别人不同的是， 她一口牙都掉光了 ， 因此导致嘴向下瘪去。
 奶奶也不善言辞， 看到我， 也是摸摸我的腦袋， 就咧开嘴笑， 十分开心。 我倒是不介意，她摸我的脑袋， 因为我知道，任何客人，到我们家来， 我这个脑袋，大家都是非摸一下不可。 既然他们都摸得， 为什么奶奶摸不得。
奶奶没有牙齿， 吃饭有些困难，  硬的东西，她都嚼不动。 为了解决她吃饭问题， 妈妈每天都买豆腐，專門给她做菜， 而且告诉我们， 这是专门给奶奶作的， 因为她牙不好， 其它菜吃不了， 所以你们不要抢着吃 。
可是她老人家，每次上豆腐菜以後，  絕不肯一个人吃。  即使我们，都不去碰那个豆腐菜， 她也要挨着个地，给我们每人都分一点， 她才肯吃。  等她分了一圈後， 盘裏的菜已经剩的很少了。  但是她，看到我们吃的香， 就高兴地笑。 
妈妈看到这种情况， 就跟她说 ： ”  妈， 您自己吃吧， 孩子们牙好，可以吃别的菜。 “
奶奶看看妈妈，只是笑笑， 也不说什么。
奶奶没有爷爷那门精细木工手艺， 但是来了以後，就帮助妈妈拆拆洗洗， 缝缝补补。 她检查了家裡，每个人的衣服， 发现有破的， 马上缝补上。
奶奶可能是老花眼， 有时缝补衣服， 针上的线用完了， 要用新的线， 她眼睛看不太清楚， 就找我帮忙纫针。 那是我的强项， 我用手指把线头捻一下， 让它直立起来， 向针眼裏一穿， 就弄好了。
我把纫好的针交給她， 她笑咪咪，再摸摸我的腦袋， 又開始專心縫縫補補。 
奶奶在北京这一段， 从来也没到哪裏玩过。  後來爸爸利用星期天， 带她去过一次故宫。  她回来就说 ： “  她去过皇帝住過的金銮殿， 看到皇帝坐过的椅子，这辈子，不算白活。”  以後好几天， 她跟我们说话， 都离不开故宫， 看来，这是她人生中最难忘的大事。
奶奶走的時候， 我們都去火車站送她， 老人家沒有更多言語， 還是戀戀不捨地，逐個摸我們的腦袋。 摸到我的腦袋時， 我看到老人家眼睛裡，沒有流出來的淚珠， 她對我說： “  【三兒】，下次奶奶來， 還要幫奶奶纫针呀，。。。。。。“  我看著她的眼睛，使勁地點點頭。 看著老人家，，顫顫巍巍上了回老家的火車， 我心裡不知怎麼，忽然出現一種，從來沒有過，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愁悵， 這在過去，那麼多次迎來送往中， 從沒有過。
奶奶回去後，兩個月， 老家傳來老人家過世的消息， 說她去世時很安詳。 臨終時對家人說：”  這輩子我去過皇上的金鑾殿， 看到我所有孫子孫女， 死，值了。“  大人們談論這事， 都是背著小孩， 可是我有耳朵呀， 什麼事也瞞不過我， 我一個人跑出家門， 到我常去的東單公園， 在那裡， 我流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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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野山鹿鳴于2024_09_22 20:56:02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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