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兒時瑣記】第四章    第一節

爺爺做的碗櫥和小圓桌

第二版

大概在我六岁时， 爷爷从河北老家， 到北京看我们。  在我家住了相当长时间， 起码一个月。 那是我一生中，第二次见到他，第一次就是五歲，随爸爸回老家那次， 後来直到他去世， 再也没见过他老人家。
爷爷是个典型中国北方老人， 中等个头， 穿一身黑色中式裤褂。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头上，一直都戴着的那顶黑色瓜皮小帽。  上面有一个红色小球， 是不是珊瑚作的不知道， 看上去挺好玩。  使当时对什么都好奇的我， 跟他要过来， 戴在自己头上， 着实兴奋了一阵子。
爷爷是个和善老人， 不怎么爱说话， 总是笑眯眯， 用他那粗糙的手，轻轻抚摸我的头， 让我感到十分亲切。（標牌動作， 表示【愛，❤️】，我回老家時， 我的腦袋，就幾乎天天被摸 N 次）
和那个张口闭口， 都把 “ 他妈了个巴子 ” 挂嘴上， 让我们感到酷的姥爷比， 爷爷显得平淡无奇。但是，後来他的表现， 却让我，对外表没什么特色， 说话也不酷的爷爷， 不仅刮目相看，且佩服的五体投地。
老人家在我们家住着， 没什么事作。  他跟姥爷不一样， 从没去澡堂子泡澡， 也不出去游览。 他发现，我们家有一些木料， 是原来房间榻榻米，改地板时剩下的。 听他和爸爸议论， 他可以用这些木料， 为我们作家具。
老人家说话慢条斯理， 做起事来， 雷厉风行， 说干就干。 他们谈话第二天， 他就把木料集中起来，一块一块地看和比划， 好像在琢磨， 能做什么。 这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和兴趣。 当时小孩， 没什么玩具可玩， 因此，家裏任何新鲜事， 都会为我平淡生活， 带来大的乐趣。
那些所谓木料， 是改装地板後，剩下的边角料， 实在做不了什么大家具。  老人经过一番观察。算计後决定， 先用这些不起眼的木料，作一个碗橱。
当时家裡，可以说家徒四壁， 除了睡觉的床，吃饭的方桌， 没有任何，可以称为家具的东西。 爷爷的建议，得到妈妈的特别赞许， 因为那是家裏，当时最需要， 最实用的东西。 
我不知道爷爷，从哪儿弄来的木工工具， 是他带来， 还是父亲帮他借的， 我只记得， 他在征得父亲同意後， 很快就开工了。 
他把那些木料摆在一起， 挑来挑去， 比来比去， 在木料上用墨斗划线， 然后就开始又锯又刨地幹起來。
那时我小， 没事可干， 放学後， 就是看他干活。 他锯下来不要的木块，刨下来的刨花， 都是我的玩具。  可以说， 在他施工期间， 给我平时，感到枯燥无味的生活， 注入一股兴奋剂， 我着实兴奋，快乐了好一阵子。
老人家工作进展很快， 没有几天， 那个只是大家谈论中的碗橱， 成形了。  虽然没有上漆， 看上去已经很漂亮。 碗橱的上面有两个小抽屉， 下面有两扇小门， 裏面分上下两格。  与市面上卖的碗橱，没什么区别， 甚至看起来，比它们还要别致些。
当时在我眼裏 ， 爷爷这个作品， 已经很棒了。 後来长大， 有鉴别能力， 再仔细观察他作的碗橱， 我才发现， 他的木工手艺， 真是非常了不起。 
因为那个碗橱，并不是简单用钉子钉起来。  所有木头的结合部分， 没用一个钉子， 都是中国传统咬隼办法， 通过事先锯好或凿好的， 凸出和凹进的缺口， 互相准确严密咬合在一起， 传统木工工艺。  後来的人， 除非受过训练的专业木匠， 很少有人会用这种方法， 手工制作家具。
碗橱做好後， 全家人都很高兴。 爷爷看到劳动成果， 被大家认可， 脸上也满是笑容。 
碗橱做好後， 那些木料还有剩余。   他老人家，就再把他们摆来摆去， 左比划， 右比划， 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 硬是把一些很小， 人们根本看不上眼， 只能当垃圾丢弃， 或者用来烧火的木头， 又作出一个颇有艺术水平的小圆桌。    
和碗橱一样，  整个小圆桌，也没有使用一个钉子。  都是咬隼， 把每个部件结合在一起， 然后用熬好的豬皮鰾将其固定。 這種手藝，现在的人， 除非受过专门训练， 很少有人作的到。
两件家具完工， 家裡人都高兴。 他们摆在那裏， 为本来看上去一贫如洗， 家徒四壁的家，增色不少。住在一个院子裏的人， 无论大人和小孩， 都闻讯赶过来看， 对爷爷手艺赞不绝口。  可以感到，他们是既羡慕， 又有些嫉妒， 使我为爷爷感到骄傲。
两件家具完工， 都还只是白茬木头， 因为木头原料不同， 颜色也不那么和谐。 我听爺爺和爸爸商量， 要給它們上油漆，使它们变的漂亮， 也保护家具， 增加使用寿命。
因为买油漆要花钱， 所以在当时都是大事， 需要大人仔细商量讨论。  当时父亲工资， 除了家裏基本开销，好像没什么剩余， 每增加一笔额外开支， 都要经过仔细计算。
後来油漆还是买了， 爷爷带着满脸笑容， 小心地给这两件家具刷漆。 油漆是淡淡的绿色， 刷到家具上， 看上去柔和亮麗。 刷完漆的两件家具， 摆在家裏，跟工艺品似的， 成了家裏抢眼亮点， 
无论谁到我们家，看到它们，都会真心赞叹一番， 问一大堆诸如哪里买的， 多少钱等等的问题。  当他们知道， 这是我那年迈的爷爷自己作的时， 都不由对老人家的手艺赞不绝口。
爷爷作家具时， 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意外， 让我着实吃惊不小。 
爷爷工作， 用一个长木板凳当工作台。  他自己坐一边， 木料放在木凳另一边， 又刨又锯。 有一次，他坐在长木凳一边， 另一边没有东西。  可能是他坐的太靠後了， 那个长木板凳失去平衡， 他坐的一边， 向後面倒去， 把老人家摔了个脑壳着地， 四脚朝天。
当时把在旁边看热闹的我，吓坏了， 妈妈赶紧跑过来， 把老人家扶起来， 关心地问 ： “  爹， 您没事吧 ？ ”
爷爷被摔矇了， 一时讲不出话， 过了好一会，才说 ：“  没事， 没事。 ” 妈妈松了一口气。
 後来， 爺爺作的碗橱，  一直都放在厨房。 那个小圆桌， 摆在家裏显眼位置上。 上面总是根据季节变化，摆一些应时装饰品，是家裏一个亮点。 春节客人多， 大餐桌坐不下， 媽媽给来做客的小孩们，单开一桌吃饭， 用的就是这个小圆桌。 
说实话， 即便以现在眼光看， 爷爷的木工技术， 都是非常高超的。 後来这么多年， 每当看到，在家裡占有一席之地， 使用多年的碗橱，小圆桌， 就会不由地想起爷爷。  那个沉默寡言， 心灵手巧的的爷爷。
爺爺在他過完百歲生日，第二天夜裡， 睡夢中， 安詳地走了， 當時我已經浪跡天涯， 無法回去參加老人家葬禮， 家裏人來信， 告訴我這個消息， 並且說， 爺爺生前， 特別囑咐， 把他那頂，上面有一顆珊瑚珠子的瓜皮小帽，留給三兒， 因為三兒喜歡。那一天， 我到海邊， 不吃不喝，一個人坐了一天， 腦子空空， 裡面都是當年，爺爺工作時畫面， 淚水。。。。。。 
祝他老人家， 在天堂安好，。。。。。。

https://youtu.be/Tpv0C0y1E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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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您收看， 野山鹿鳴致敬禮，
贴主:野山鹿鳴于2024_09_21 22:19:34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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