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兒時瑣記】第二章    第七節
白姑蔫冻梨和大列巴
第二版


上世紀五十年代初， 不断有在东北亲戚，朋友到北京出差， 办事，或就是來玩。  來了就住我家。 因為那個菩薩大殿實在大， 改了好幾間房子， 來人總有地方住。 我家就像一個大客棧， 經常迎來送往， 好像老是在過節，夠熱鬧。

他们来， 都会带些东北土特产來， 我想這就是為什麼， 古人經常雲：  【有朋自遠方來， 不亦樂乎】。
所以， 雖然我早早離開哈爾濱， 可對哈爾濱的土特產，還知道不少， 就是受教於這些來來往往的東北老客。。
印象中， 记忆比较深的有以下几种。 
一是白姑蔫， 那是一种很特别的特色小水果。 外面灯笼状黄色包皮， 撕开後， 一个圆圆的，米黄色球状小水果。  它的个头不大， 比小时候弹的玻璃球還小一點， 味道甜甜的， 卻有一种特殊香味。 
在北平， 没见过有人卖白姑蔫。 但是有一种红色的， 形状大小长相，和白咕蔫一模一样， 叫紅姑蔫，味道是苦的， 没办法吃。 北平的小孩， 特别是女孩， 常常把一个红姑蔫很有耐心地用手轻揉。  揉软了， 再把它後面挂果时，果柄处留下来那个圆圆的白色小口，小心弄破， 把裏面的果肉和籽挤出来， 就成了一个漂亮的空心红色小球。  用嘴把它吹鼓了。 摆在桌子上， 很好看 。 红姑蔫， 中看不中吃的样子货， 現在叫什麼來著， 【面貌協會 】 ？
不但北平市场上， 没见过白姑蔫。 後来去过中国很多地方，也没见过它。 不知为什么，没人把这么好吃的水果引进种植。 
说心裏话， 白姑蔫确实好吃， 但是除了当年那些东北老客帶來的，  後来就再没有机会吃到它了。
再以後， 到了今天的美麗國， 隱忍不住， 查了查， 它居然有個洋名子， 【Ground Cherry 】。 不但有名子， 還有種子賣， 寄去幾美刀，收到種子， 後院種下， 居然開花結果， 且收穫多多， 味道一樣好， 香氣依然如故， 真是解了我鄉愁，。。。。。。
讀者如果有意， 不妨試試， 那東西好養活， 長一大撲拉，產量也不低。 就是收穫時， 您得趴地上， 厥著屁股， 從地上一個一個把它們撿起來 。 因為它們熟透了， 自然落在地上， 不用從植株上採摘， 那樣比較困難。 
不過， 雖然採摘時， 樣子不雅， 可你吃了後， 就會覺得值， 絕對不會後悔。
另外一种特殊水果， 【冻梨】。   顾名思义， 就是冻了的梨。 这种梨，都是冬天时， 从东北带过来的。  冻梨个头不大， 比核桃稍稍大些， 表面黑不溜秋。 
我见过的冻梨， 都是带冰渣的， 冻的棒棒硬。 现在想起来， 在当时冷冻条件并不好的情况下， 他们怎么能把这些还冻着的梨带到北平来， 令我想不明白。 
冻梨的味道很甜， 而且因为是冰冻的， 所以吃起来， 别有风味。
另外一种东北特色食品， 是黄米面粘豆包。 这种豆包是用黍子磨成的黄色粘米面作，【就是媽媽給我們做切糕的黍子面】 裏面甜甜的小豆馅。 从东北带来时， 可能时间长了， 又干又硬， 没办法吃。 但是蒸一下， 就变得又粘又糯又甜， 非常可口。
有一种特别食品，   別處少見， 就是东北哈尔滨的 “ 大列巴 ”  。      这个名字源于俄文中   “ 面包 ”  这个词， 在俄文裏， 面包的发音就是 “ 列巴 ”。   东北哈尔滨住着很多白俄， 苏联十月革命後，从苏联逃难过来的俄国人。 为了生存， 很多人在哈尔滨做生意。  其中有人开面包店， 作俄式大面包， 也就是大列巴卖。  
是他们把俄式面包， 加上面包俄文名字 “ 列巴 ” ，一齐传到哈尔滨。 久而久之， 当地中国人， 也就都习惯地把这种俄式大面包， 称为 “ 列巴 ” 。
哈尔滨大列巴有长方形和圆形两种，  还有白列巴和黑列巴之分， 特点是个头特别大。 爸爸长期在哈尔滨生活， 对俄式大列巴有特殊偏爱， 特别喜欢黑列巴。  在黑列巴片上抹黄油， 是他最喜爱的食品之一。
除了有亲戚朋友，从东北到北京，为我們带大列巴外， 有在铁路上跑东北线路的朋友， 有时也会带一，两个来。  大列巴的个头实在大， 一个就可以吃好几天，足以解爸爸怀旧式的， 对哈尔滨大列巴的不了情。
我对东北的大列巴兴趣不大， 因为吃上去又干又硬， 没有什么味道。比不上北京的果子面包， 松松软软， 有股淡淡的甜香味， 裏面不时可以吃到幾顆不同的果仁果脯， 常能给人以惊喜。
媽媽特别喜欢的东北食品， 是大碴子。小碴子。  我不知道这里这个碴字用的是不是正确， 我就是用它的音，【查】， 或者也可以写成大茬子，小茬子。 光听名字， 可能不容易理解它们是什么。  但是如果我说， 所谓大碴子和小碴子， 实际上就是压碎了的干玉米豆， 您一定明白了。
之所以有大碴子，小碴子之分， 就是因为其个头大小不同。 大碴子颗粒大， 小碴子就是压的更碎一些， 颗粒小 。 这两种东西一般都用来煮粥， 因其没有粘性， 要和大米一起煮。 有时候也单独煮来吃， 虽然黏度不够， 但是吃起来很有嚼头， 别有风味。
大碴子和小碴子在北平买不到， 也是時不時靠从东北来人带些過来。  媽媽拿它们当宝贝， 只有在特别想吃的时候， 才拿出来做一些。 对于我来说， 没感到它们有多好吃， 嚼起來太费劲儿， 不如大米粥好喝。
说到大碴子和小碴子， 就不能不说高粱米， 是個稀罕玩意兒。  北平粮店看不到， 也是靠东北朋友带来。 高粱米作出米饭不好吃， 但是煮粥还不错。  把高粱米和大碴子放在一起煮， 煮出来的粥，味道还是很棒的。
东北带来食品中， 还有一種很特别的东西， 就是山蚕蛹。 我在北京养过蚕，（ 後面有專門講 ） 蚕吐丝作茧後， 就在蚕茧裏变成蚕蛹。 过一段时间， 蚕蛹变成蛾子， 破茧而出， 就要配对下籽了。  这些籽到第二年开春， 就会变成蚕。 因此在我的印象中， 蚕蛹是不能吃的。
从东北带来的山蚕蛹， 个头比我养的蚕蛹要大很多， 一个个黑黄黑黄的， 發著亮光，看上去夠饱满。 妈妈對山蚕蛹， 情有獨鍾，当东北来朋友， 为它带山蚕蛹时， 她就高兴。 对我来讲， 对这种食物内心十分排斥， 我从没想過， 哪怕尝一个，只覺得那玩意兒太可怕，看著就噁心，甭說吃了。 因此它味道如何， 我也就不知道了。
哈尔滨的另一种特产， 就是俄式腊肠。 它和大列巴一样， 都是从俄国传过来。  它的品种很多， 其中有一种蒜肠， 味道确实美， 是我们全家人最爱。 
幸运的是， 当时在我家附近， 就有一家卖俄式腊肠商店， 名字好像是 “ 华记腊肠店 ”  。  店招牌上， 特别标明， ”【东北迁京 】 几个大字。  是一家从东北哈尔滨， 迁到北京的正宗俄式腊肠店。
这家店作的腊肠，和北平熟食店卖的腊肠， 品质和味道都不一样， 是地道俄式的。  它的外形， 配料和味道都是独特的 。
爸爸对东北腊肠情有独钟， 所以隔三差五， 就会从华记腊肠店买腊肠吃。 我稍稍大一点时，也就是六，七岁开始吧， 去华记买腊肠的任务， 就常常落在我的头上。
印象中， 这个店裏有一个很大很长的封闭式玻璃柜台， 裏面分上下两层摆满了大小粗细不一， 各式各样的腊肠制品， 看起来非常漂亮，壯觀。 我要买的一般就是腊肠或者蒜肠， 而且以後者为多， 因为带有淡淡的蒜味，大家都喜欢。 
在玻璃柜台裏面， 经常有两三个身穿白色工作服，头上还戴着一顶白色宽边帽子的工作人员。 我依稀记得好像还看见过，裏面有外国人。 估计他们是店的老闆， 或是作腊肠的师傅。 
我去了就只是简单一句 ： “  买五千塊蒜肠  ”     舊幣 。  当时人们工资低 ， 物价也相对便宜， 买五千塊钱蒜肠， 也不算太少 。
这时，就会有人从那个大玻璃柜裏，把整根蒜肠拿出来， 用一把非常大而且一定是非常快的刀， 切蒜肠。 
我佩服和惊叹他们的刀功技术，把蒜肠切的非常薄，不夸张地说， 跟纸片差不多。  五毛钱虽然买不了太多， 但是因为他们切的非常薄，  因此就有很多片。  回家後， 足夠一家人分享。
切好以後， 他们把蒜肠放在白色台式秤上秤。   用白色带蜡的纸把蒜肠包好， 包成一个漂亮的方型小纸包交给我。 对这一点我的印象非常深刻， 因为这是唯一一家，  用那种專門蜡纸包熟食的店。
北平其他熟食店， 用黄色草纸包算好的， 有的干脆就是旧报纸。  那个时候人们的食品卫生习惯和知识都有限， 而且也是条件所限，对此大家习以为常，没有人认为那有什么不好。
回家的路上， 我会不时地把那个白色纸包放在鼻子底下闻一闻， 那股味道好香， 好吸引人。
後来我们家搬到新的地方住， 也就很少有机会， 再去光临那家华记腊肠店了。 不知它後来命运如何， 是不是也公私合營了 ？不知後来，它是否还有足够的白蜡纸供应， 为顾客包腊肠。
https://youtu.be/jCSPeuS8f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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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大家收看， 野山鹿鳴致敬禮，

贴主:野山鹿鳴于2024_09_11 22:23:13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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