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兒時瑣記】    第一章    第八節

收繳水電費

第二版

当时北平市， 後來北京市， 市民用水用电，要自己付费。【好像現在也沒人代付】我们住的院子， 前後院各有一个自来水龙头，全院居民公用。  全院只有一个水表，电表， 每个月水费，电费，只有全大院一個总账单。  
        如何公平分摊水，电费， 以及由谁， 如何收取和及时上繳，每个月水电费， 是这个幾十戶人家大院，要解决的一个问题。
开始，由各家轮流计算，收缴水电费， 执行一段以後， 问题出来了。 在如何，分摊水电费问题上， 产生矛盾，争执。
开始， 按户數平均分摊水，电费。  不管人多人少，用多少水， 不管家裏几个灯头， 幾瓦燈泡。  每个月簡單把水，电费总数， 按全院住户總數，分別一除， 就按这个数， 收钱。 
没有专人负责，各家轮流负责收，繳水电费，好像不行。   有人不负责， 钱交晚了， 使整个院子所有住户，受水电公司警告， 甚至被停水， 停電， 弄得大家怨聲載道 。
这种情况下， 全院居民开会，研究解决办法。  决定，水费从过去按户均摊， 改为按人头均摊。 假如， 全院一百人， 把水费除以一百， 你家有五口人， 就按每人平均数乘以五。 
电费也从按户数均摊， 改为，按各家实际用电瓦数，分担。 把总电费，除以全院总用电瓦数， 得出每瓦应付金额， 乘以各家用电瓦数， 就是应付电费。
大家都同意新计算方法， 認為公平。 就讨论，这个工作谁負責。 大家都认为，原来轮流收，缴办法不好， 出乱子。 而且新计算办法， 算法复杂， 还要随时掌握，每户每月。实际用电瓦数变化，不是每個人都幹的了的。 
比如谁家加個灯头， 或是换了大瓦数灯泡， 不上報， 那不就是佔大家便宜。 可誰能整天盯著， 你們家是不是， 換了大燈泡呢 ？ 
那麼，向谁報備， 谁来检查监督 ？  誰 ？  每個月， 跑腿到水， 電公司去交水，電費， 都得有個，專人負責。 大家都知道， 這是一个麻烦，琐碎，費力不討好，甚至得罪人的活兒。
大家讨论来，讨论去， 一致认为，应该找一个，工作认真负责， 大家信得过的人幹，才對。  
因为妈妈，办理为掏粪工人收酒钱这件事上， 得到大家信任。 因此很多人提议，这事，干脆也交給媽媽， 得了， 省事。   当然大家都知道，干这事，是义务的， 是为大家服务的，往往，還是费力不讨好的， 得罪人的。
妈妈开始堅決推託， 她的事太多， 这事應該再找一个人管。 不过在大家強烈坚持下， 可能是，大家的信任讓她感动了，  最後， 虽然勉勉强強， 还是接下这个費力不討好的活兒。
 这件事，我之所以有印象， 是妈妈，有时要我帮忙， 在她逐月核实，各家用电瓦数，和人头基础上， 帮她计算每家应付水，电费， 然后逐家，逐户收取。
每月水，电费总数， 除以全院总人数，总瓦数後， 并不总能完全除尽， 大多数还会有除不尽的小数點，留下来。  这種时候， 妈妈就把除不尽的小数，加到我们家水，电费裏。 
和为掏粪工人，凑酒钱一样， 每个月，收缴水电费， 妈妈认真记帐， 半年公布一次。  大家發現，我们家常常比别人家，多付一些。   有人就打抱不平，说 ： “  大嫂， 这不对呀， 怎么能让您，费了力， 还多出钱呢 ？ ”
妈妈老是笑笑说 ： “  大家邻里邻居的， 差个毛八分， 甭计较。 ” 
就因为如此， 她这种费力，費時，无报酬， 還要自己多付钱的工作， 那么多年， 从没人搶着要幹。 我们住在大院几年間， 都一直由她负责。
雖然大家都同意新水電費， 計算收繳辦法。可是，媽媽在收水電費時也不是一帆風順。 我經常跟著媽媽去各家收費， 有人就經常跟媽媽說：“  大姐， 真不好意思， 這個月手頭有點緊， 您看這次， 能不能拖一拖 ？”
媽媽臉皮薄， 抹不開面子， 因此就說 ： “  那我先替你墊上， 下個月想著還。”
因為經常有人不繳水電費，  讓媽媽代墊， 後來也不還， 給人家墊的錢，越來越多。 媽媽不好意思找人家要帳， 只有自己發愁。 我經常聽她， 自言自語念叨  ：  “” 這饑荒越拉越多了， 怎麼辦呢 ？“
壓力山大， 超出媽媽承擔程度。 給她帶來巨大困擾。不得不向從來不過問這些事的爸爸求救。 
我幾次夢中醒來， ， 聽到媽媽和爸爸說 ：“  這個月， 給小三，買新衣服的事， 又得黃了。”  【小三， 當然就是我了，】 
爸爸問 ： “  為什麼， 你不是說他已經上學了， 需要買件新衣服嗎 ？”
媽媽說 ：  “  這個月墊出去的水電費， 有點多，二十多萬了  舊幣。 過去拖欠的， 也沒人還。 給小三買新衣服， 拿不出錢了。 ”
爸爸聽後， 半天沒說話， 過了一會， 才說 ：“  這樣呀， 怎麼欠這麼多 ？。。。。。。  那你找找，看老二的舊衣服， 有沒有小三能穿的 ？ 湊和一下吧。 他們拖欠水電費， 一定也有他們的為難之處， ”
所以我記得， 我經常穿哥哥小了的舊衣服。  不過，媽媽都會給我改一下， 合身，我倒也沒覺得， 有什麼不好。 
除了為人墊交， 那些可能，永遠也要不回來的水電費 。 我知道，  媽媽，還長期為院裡，一對無依無靠的祖孫女， 交水電費。
那是蝸居在大廟前院， 門房裡的一對祖孫女。 奶奶， 滿頭白發， 走路都有點顫顫悠悠，小腳老太太， 我們都喊她 ”  劉大奶奶 “ 。  孫女， 比我小一點，破衣拉薩，被全院小孩， 稱為  ” 鼻涕妞兒 “  。 因為她鼻子下面，老是拖著兩條青鼻涕， 得名。
當時北平， 這種家庭不少， 至於為什麼 ？  我當時小， 沒深究過。“ 鼻涕妞兒 ” ， 和院裡， 另外一個小男孩， 也和我差不多大，拖著一雙不知哪兒揀來， 前面開花， 後面露腳後跟兒的破鞋， 整天滿院子瘋跑的小男孩周南， 有得一比。 周南也是個孤兒， 和哥哥周北，相依為命，就是活著。 
劉大奶奶， 靠給人家縫窮， 【 縫窮， 當時， 北平語， 指給人家縫縫補補， 】賺點錢，和孫女兒維生。 可那時候， 北平，窮人，多， 有錢人，少。 有錢人， 到時候就買新衣服， 用不著她縫窮。 而窮人， 本來就窮， 都是自己縫縫補補， 也用不起她。 所以， 她攔的活計不多， 祖孫女兒倆， 就是饑一頓， 飽一頓，湊和活著。
媽媽心軟， 看不得別人受苦。因此， 搬來後， 就經常接濟她們。還把鼻涕妞兒， 帶到家中， 幫她洗臉， 把兩條長鼻涕， 洗乾淨，讓姐姐帶她玩兒。
可是乾淨的時間不長， 鼻涕妞兒的鼻涕， 就又流出來。 弄的姐姐有點煩， 不願意和她玩了。 
後來媽媽，和爸爸說起鼻涕妞兒的事， 爸爸說：“  這孩子可能是有病， 才老流鼻涕， 要不， 你有空，帶她去醫院檢查一下， 看能不能治好。 ”
果然不出爸爸所料， 原來鼻涕妞兒， 確實得了过敏性鼻炎， 長年得不到醫治，才如此。 鼻涕妞兒服藥一週後， 好了， 再也不流鼻涕了。 媽媽特高興， 幫她梳洗打扮， 換了一個人。 姐姐也不煩和她一起玩了， 成了特好的朋友
都說窮人家孩子長大了， 爭氣，一定有出息， 鼻涕妞兒也不例外。  後來高中畢業， 考上北京中國醫科大學， 成了一名醫生。 後來因為在研究治療糖尿病方面， 貢獻大， 成了全國知名的 ， ”專家“， ” 名醫 “ 。 誰想的到， 她， 就是當年， 那個可憐兮兮的  ”鼻涕妞兒 “。
現在找她看病， 得掛專家號， 提前三個月預約。 小丫頭不錯， 沒忘本， 媽媽有事， 打電話找她， 隨叫隨到。
當然了， 在她上學期間， 媽媽也沒少幫襯她， 就掠過不提， 不然還得寫本書。 
小姑娘長大了， 懂事， 有感恩之心， 和姐姐是好朋友， 對媽媽特好。 不過這都是後話， 我這本書裡， 容不下她了。 如果以後有功夫， 寫一本  【名醫 x x x —我所知道的鼻涕妞兒】， 或【鼻涕妞兒外傳】之類什麼的， 再說吧。
劉大奶奶家從不用電， 房間裡有個燈頭， 上面沒燈泡， 夜裏點個小煤油燈， 為省煤油錢， 早早就睡覺。所以她們家， 不用付電費。
不用電， 可以湊和， 可水一定要喝，省不了。 每次收水費， 劉大奶奶就緊張。 媽媽只要看到劉大奶奶， 稍有為難之意， 就馬上說 ：”  您別為難， 我先幫您墊上， 以後有了再還。 “
當然， 以後， 以後， 以後，。。。。。。 以後就沒有以後了。 因為媽媽看到這種情況， 以後，乾脆不去收， 直接幫她付了。 
不僅如此， 爸爸找人， 查了劉大奶奶家的電燈， 沒問題， 幫她裝上新燈泡。 劉大奶奶緊張， 一再聲稱， 她用不著電燈。 媽媽告訴她，放心吧， 她例外， 不用交電費。 所以， 以後劉大奶奶家的電費， 也是媽媽代繳。
中篇小說【兒時瑣記】第一章， 全部八節完
下面聽個歌吧， 
https://youtu.be/LC0fvMFu-D8
?si=o4-ZFjKMmj-9rNmj
感謝您閱讀， 野山鹿鳴致敬禮，
贴主:野山鹿鳴于2024_09_05 12:22:32编辑
贴主:野山鹿鳴于2024_09_05 12:24:16编辑

贴主:野山鹿鳴于2024_09_05 12:41:23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