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武昌首义已逾百年，泉界与之有直接关系的就是开国纪念币了。由于事起仓促，真正在民国元年(1912年)制作发行流通的开国纪念壹圆银币十分有限，只有孙中山像上五星与下五星、黎元洪像戴帽与不戴帽等四种。其中，黎像戴帽版是属于比较稀少的一种。


据民国初年曾亲访武昌造币厂的意大利驻华使馆参赞罗斯发表在1917年5月上海出版的英文《亚洲文会北华分会年刊》内“中华民国硬币”(Giuseppe Ros：“Coins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Journal of the North-China Branch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一文，黎像纪念银币戴军帽与没戴帽两版的钢模都是武昌造币厂雕刻师朱子芳的手笔，戴帽的有英文错版。又据1919年10月之英文《北华捷报》(North-China Herald)刊载，民国元年秋发行时，在配送3,000枚新币到汉口的银行后，发现英文OF拼错成OE，当局立即用錾刀将多出部份铲除，而此时已有300余枚流入市面，无法追回；由于OE版只见黎像银币戴帽版，故可断定此即其所指。至于另有一种CHINA误成CIIINA者，旧时并不被部份藏家如罗斯认同是版别，较不受渠等重视。


前天津造币厂高管李伯琦①在1945年发表的《中国纪念币考》也有相关记述：“黎像一元银纪念币，民国元年，武昌造币厂铸，成色重量，亦如通行币，面中黎元洪，军服军帽，八分面，及肩像略左侧。”新币发表后“谓造像不似黎，令重铸，改黎像为露顶，余均同前。但像改刻亦未佳，与孙像币皆本厂华员所雕，技均劣也。前有军帽者，因铸数少，为世所珍。”内容与前述的英文数据吻合。此两种银币虽谈不上精美，但物以稀为贵，仍然在市场上受到藏家的青睐。


近年来有种说法，认为只有无帽版是真品，“铸行于1916年12月20日”，称“黎元洪开国纪念币戴帽版是臆造币”乃古钱商仿无帽版在1917年后伪造的，并利用藏家的猎奇心理同时做出三种版本。由于罗斯的文章是发表(1917年5月)前完稿，若此说成立，流通用开国纪念壹圆银币中比较珍贵的黎元洪戴帽版不但是臆造，还有四种版式，因为耿爱德《中国币图说汇考》上编号638b即为《北华捷报》所载、仍可看出OE铲成OF痕迹的錾刀加工版②。若此说成立，笔者不得不由衷地佩服造假者丰富的想象力与惊人的效率，在无帽版发行后的短短几个月内，以能与武昌造币厂比拟的工艺及设备，立即“创造”出数以千计、共四种形式的西贝货，忽悠了海内外广大收藏群众近百年。


学海无涯，泉学的研究也是如此。2011年中旬搜寻写作资料时，笔者在美国钱币学会(American Numismatic Society，简称ANS)的图库中，发现其收藏多枚的黎元洪开国纪念币戴帽版中，有一枚馆藏编号1913.142.1者的注记是1913年11月22日入藏，来源是一位查里斯•达德(Charles G. Dodd)。虽未能进一步查出此人身份，以及是捐赠或是购入，但此已可作为除上述文献外，戴帽版黎像开国纪念壹圆银币确实制成于民国元年即1912年的有力左证。所谓无帽版“铸行于1916年12月20日”、“戴帽版乃古钱商仿无帽版在1917年后利用藏家猎奇心理所臆造的。”之说是否正确，应可由此来判断了。


ANS是研究全球各地区及历代钱币的学术单位，所属博物馆的钱币收藏丰富。历史悠久超过一个半世纪，它是纽约市的一群藏家在1858年4月设立，现仍位于该市。学会在创办同时开始收纳钱币，目前数量包括各地的硬币、纸钞、代用币、原始货币及奖章等在内约有60万件，亦附设藏书约10万册的图书馆。笔者曾向其购得若干绝版文献的复印件而获益良多，在回顾武昌起义百年之际，又得其之助为武昌造币厂的戴帽版黎元洪开国纪念币澄清，甚感欣喜。虽然看似得来不费功夫，其实这完全是前人种树的成果，众人努力的结晶，所谓“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得更远”，再度于此验证。


[注  释]

①  李伯琦(1887-1958)，李鸿章四弟李蕴章之孙，熟谙清末民初史迹，撰述发表在报刊上。“中国纪念币考”原文发表在1945年9月上海《永安月刊》第76期庆祝胜利号。李伯琦另一重要参考著作，是1934年以李国瑰之名发表于《学风》第4卷第6期上的“中国金币考”。李伯琦为天津造币厂“厂长”一说，笔者过去是根据张璜《中国银圆及银两币目录》提及马定祥云此抄本谓“乃当时天津造币总厂厂长李伯琦君之手写本”，初时笔者尚将其误以为是李伯琦手稿，后再查询确定是马定祥亲笔。2010年出版的《造币总厂》一书，指出掌故大家郑逸梅也有类似说法，然而在《民国职官年表》内天津造币总厂各时期厂长(或监督)中，李伯琦并未见载，故将之暂定为“总厂高管”(高阶主管)，确实职位待考。

② Kann E.: “Illustrated Catalog of Chinese Coins” 1954. 书中列出638、638a、638b、638c四种版式，依序为“OE”版、“OF”版、“OE改OF”版、“CIIINA”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