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献给我父辈们的青春岁月——江阳沽酒客


1986年，在泸州麻沙桥的马路边，有一个小卖部。小卖部的主人姓杨，人们叫他杨老者，这个老头当时岁数也不大，不到六十吧。之所以开这个小卖部，因为他早年犯了事情，出来了没有工作，借以糊口。当然那个时候这样的小卖部还是很吃香的。

杨老者的小卖部直到九十年代末期才停止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世的，那时候他小卖部里除了烟和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一个透明玻璃罐子里装着的糖果，和那一包包的酸梅粉最吸引我们这些小娃儿。


记不清到底多少钱了，我婆给我几分钱，我就去卖他的扇子糖，海椒糖或者泡泡糖。当然所谓扇子糖和海椒糖，就是做成扇子和海椒的形状再添加色素，然后吃起来有点像麻糖。另外一个就是五分钱一包的酸梅粉。其实酸梅粉味道一般，主要是我们喜欢里面的塑料飘儿（小勺子），它的头是十二生肖，如果摸到龙生肖我们就高兴得很了。然后还有几分钱的薄荷水，也用玻璃杯子装着，夏天喝了很舒服。

这些是那个时候麻沙桥的娃儿们的记忆。当然还一个娃儿和大人们共同记忆就是“花甘蔗”，今天我倒认为杨老者的甘蔗不是卖给大家吃的，而是大多数时候被当年麻沙桥的年轻人用来玩这个游戏了。

什么是“花甘蔗”呢？其实应该是划甘蔗，之所以写成花，是因为泸州话读成“花”，这种土味游戏今天是看不到了，泸州年轻一代更不知道。虽然沽酒客是八零后，没有划过甘蔗，但是小时候见得太多，而且记忆深刻，今天就给大家摆一摆，一起回忆一下。

泸州甘蔗种植历史其实应该不算短，至少明朝时候就有了，而且以前高坝有个种甘蔗的大户因为兵工厂占地才迁走的。张坝最早也不是种桂圆，而是甘蔗，有著名的糖房。至少作为经济作物，很长一段时间在泸州还是有一定地位。今天我们的红糖，泸州人说到“水糖”就跟白糖是有区别的。

当年的人耍法其实要花钱的并不多，那个年代虽然已经是改革开放了，不过在初期，即便父辈们留着长头发，穿着喇叭裤，戴个蛤蟆镜，扛着录音机，做起操哥的样子，还是没有今天那么丰富的物质。不过总觉得当年的人更加纯粹，即便在那个即将起变化的时代，还保留着不少过去的印记。


“花甘蔗”就是其中之一，不过这个游戏是年轻男人的专利。而且还有一定博彩性质，当然他们并不赌钱（赌也是小钱），一般是谁输了买单，而我们愿意在旁边捡“落瓣”（泸州话是剩下的东西捡便宜）。大人们不愿意，怕划到娃儿。

花（划：泸州话，有削、砍、劈的意思，花甘蔗只要有两个人以上就可以了，当然人多了更闹热，我记忆里，我父亲他们每次几弟兄或朋友在一起，就在杨老者那里卖一捆甘蔗，称过重量以后，大家就一个个的依次用手将甘蔗握上去，每一个人的手掌都首尾相连，谁能握住甘蔗最上面的头梢就该谁先划。十分公平合理，而且光明正大！当然也有其他方式来取先后。

当时没现在这么讲究，有什么大砍刀、西瓜刀、弹簧刀、双刃刀之类的，用的就是杨老者的蔑刀当然也有自己家里带来。因为甘蔗竖起来有一人多高，为了好用力，第一个划甘蔗的人必须找一高处站着，如果没有台阶，也没有什么长板凳、石鼓之类的，就在脚下垫上几块红砖也行。


麻沙桥上面正好有个下去的梯子，梯子上面有块大石头，人站在上面甘蔗高度刚刚够。首先得将刀尖稳住站立着的那根甘蔗，飞快的提起那把蔑刀，在空中挽一个刀花，用刀背再一次稳住那根弯弯曲曲、头重脚轻、摇摇晃晃的甘蔗；然后又提起那把蔑刀，再一次在空中挽一个刀花，这一次必须将刀刃稳稳的对准甘蔗的顶部中间直接劈下去，被削去了甘蔗皮的那一截就是耍刀人的胜利果实。

由此一个个地轮流下去，直到一根甘蔗全部被划完，就会用各人保留的自己用刀削下来的甘蔗皮在地上摆成一排，进行胜负的最后评判，大家都一目了然，也不用多费口舌。这些人中间削下的皮最少的那个就得到杨老者那里去付那根甘蔗钱，其他的人就心安理得的按照自己赢得的等份都多多少少的免费品尝了甘蔗的甘甜，也就皆大欢喜。


我小时候就站在旁边看，我老汉又把我哄回去，有时候我妈和婆在旁，就会捡起来给我吃，其实杨老者的刀有铁锈味道，搞得划过的甘蔗也是，不过还是吃得津津有味。而那些人经常因为裤子紧，划跳的时候，裤子裆部撕开了，哈哈，我相信老一辈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吧。

当然有时候付甘蔗钱的那一个会不服气，就拖着一根更长、更粗的甘蔗而来，于是又一轮的比赛就开始了。当然在划甘蔗的过程中不断的会有人因为有事而离开，也不断的会有看热闹的人加入进来，所以这样的划甘蔗的游戏就会周而复始的一直进行下去，卖甘蔗的杨老者也高兴。

其实划甘蔗除了心灵手巧、胆大心细，还得掌握一些力学、空气动力学的原理，在把那把刀划进甘蔗的那个瞬间，那根没有重心、也有些摇摇晃晃的甘蔗最好能保持在一个静止的、失重的状态中，这样才能让那把刀坚决有力的快速到底，一气呵成、一刀而下；否则的话，就是刀锋已经陷在了甘蔗里，重心已经转移，要么就是浅尝辄止，要么就是被甘蔗很硬的关节所止住。

总之对没玩过的人来说不知道它的乐趣，今天父辈们都已经老了，估计也划不动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怀念那个时候的游戏和过去的美好时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