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笔迹材料的类型

 

分析笔迹是极其复杂的事情。

首先要知道笔迹材料的种类。

笔迹具有不稳定性，签名是我们最熟练的字，应该是稳定性比较高的。可是，请你写100个签名，然后找出两个完全一样的。我们会发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笔迹既然如此不稳定，那么把笔迹视为静止的图形，力图精确测量之后产生可靠的结论，这是不是枉费心机呢？

笔迹是不断发展变化的，从幼年起，到老年，可以分几个阶段。青少年时期的思想发展变化大，笔迹的稳定性也差。老年人控制力越来越差，写字的时候哆哆嗦嗦，颤抖。最稳定的时候是25岁后，现代人大约到60岁，这期间一般人变化不太大，然而经历大起大落的人也会发生显著的变化。因此，分析笔迹时注明年龄很有必要。

性别因素：男女性别差异，同性恋者的笔迹。

客观因素：情绪心态、书写环境、光线、书写工具、书写姿势、执笔姿势都会影响笔迹。

主观因素：快写慢写，工整地写或潦草地写，写什么字体（印刷体、美术字、楷书、行书、草书等）。

熟练程度不同的笔迹：职业差异造成的笔迹差异，学历不同造成的差异，经常写字或很少写字的差异，模仿他人笔迹造成影响的笔迹，练书法造成不同影响的笔迹。

涉及语言内容的笔迹：自述型笔迹，抄写笔迹，听写笔迹，默写的笔迹，绘画型笔迹。

涉及视觉条件的笔迹：睁眼书写的笔迹，闭眼书写的笔迹。

用途不同的笔迹：书法字，题词，榜书，板书，便条字，家信，日记，文稿，给上级的报告，草稿，速记型笔迹。

使用工具造成的不同：铅笔、钢笔、圆珠笔、毛笔、粉笔、蘸水笔、粗笔尖笔、细笔尖笔、软笔、硬笔。

在纸上写，在布上写，在球上写，在黑板上写，在墙上写……

第一语言的笔迹和第二、第三语言的笔迹。

心理障碍、双重人格和多重人格的笔迹。

左手笔迹和右手笔迹。

故意伪装的笔迹目前尚未列入笔迹材料范围之内。

……

笔迹材料的复杂性，经常是意想不到的，防不胜防。

每一种不同类型的笔迹，都需要特殊对待，都需要对笔迹特征的标准以及对应的人格特质心理内涵作出调整，增删。只要你对笔迹材料的复杂性缺乏认识，你的分析结论就随时可能栽跟头。

理想的笔迹材料是这样产生的：精神上是全神贯注地投入了，但依然保持着自然的状态，不是特别地认真或明显地紧张；书写内容是发自心声的，犹如自诉或自叙。注意力是全部集中在书写内容上，不考虑写成什么样子，写什么字体，只按着习惯来，不在乎写得好不好。其它书写环境、书写工具、书写姿势和情绪心态等就不用说了。

以前测试笔迹学的科学性，考核分析笔迹的结论准不准时，考虑到这些了吗？若是提供笔迹材料时不考虑这些，只要求专家的结论符合“我意”，这也叫科学测试？这就像某些独裁者皇帝，只要求将军打胜仗，完全不考虑军心、民心、情报、科技、后勤、弹药粮草等问题。

做面包、制酒都要严格挑选原材料，分析笔迹时倒不需要限制不合格的笔迹材料？以前的历次测试，是怎样做的？对笔迹学公平吗？正确吗？

 

 

五、应该如何测试笔迹学

 

根据以前测试的结果判定笔迹学不可靠，笔迹学是伪科学，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测试的方法方式是否合适、是否科学呢？这一点从来没有人提出过。世界各国的测试五花八门，严肃正经的测试报告我也没见到。由一些外行人组织、主持的测试，漏洞很多，这很可能像让一个完全不知足球的人当球场主裁判。

内心世界的复杂性，精神心理性内容的丰富性，人格特质类名词概念应该如何确定，现代心理学远没有探索清楚。笔迹学以揭示内心世界为己任，要做许多创造性的工作。测试笔迹学的科学性，首先要在这些内容上达成一致，要对名词概念有统一的理解。测试笔迹学专家之前，要研究可能出现的理解分歧，要就解决分歧如何厘清概念达成一致的意见。

若是由笔迹学界内部的人主持测试，许多人会担心他们作弊。这种担心大多数是多余的。分析笔迹是一种独立操作且随时需要创造性的活动，所以笔迹学界是最不团结的群体，彼此之间常常宛若仇敌。让酷吏审讯酷吏，他们会使用最残酷的刑法。笔迹学尚未成为赚钱的行当，此时笔迹学界信仰科学、立志献身科学的人较多。总之，上述这种担心是很容易防止的，只要有外行人参加进去监测就可以了。

以前有些测试，让专家判断笔迹书写者的性别，根据笔迹结论验证企业生产经营的业绩……这就很荒唐。笔迹学是推测人格特质的，人格特质属于精神心理的范畴，性别是属于生理范畴的。拿判断性别的准确性为依据，断定笔迹学是伪科学，犹如以不会杀猪为理由判定动物学专家是冒牌货。企业的经济效益、生产业绩，都是很多种因素决定的，不能单凭工人素质作出判断。这种依据向全世界展示，拿到维基百科上去，真不嫌害臊。

判断能力，判断事业能不能成功，判断企业的发展前景……这些领域里，笔迹分析到底能做哪些工作，起什么作用，该如何检测笔迹分析结论的正确性，智商正常的人简单想一想就应该明白。

使用笔迹来揭示性格特征，这方面应该没问题，不论是动态分析还是静态分析，但世界各国都说测试的结果不佳，我只能说接受测试的专家水平太差了。在中国，连大多数静态分析笔迹爱好者也能达到百分之七八十的正确率。但以前的测试内容若包括工作表现，这就离谱了。即使员工、主管和老板的笔迹全都具备，要测出企业绩效正确率也很难超过80%。原因是还有很多因素无法预料。

笔迹具有不稳定性，任何人都很难写出完全一样的笔迹。签名是最熟练的，刻意写出相似性最大的两份，也极不容易。仅仅因为这一点，不论静态分析还是动态分析，不知情的情况下分析同一个人的笔迹，结论出现差异都很正常。如果说笔迹学必须能够对同一个人的笔迹产生同样的分析结论才能算是科学，这种主张本身就不科学。每个人都可以写出很多种笔迹，有的反映不同的心态、情绪，感情，有的人本来就是双重人格甚至是多种人格。判断分析结论是否正确，需要考虑种种情况。

测试笔迹学的形式应该多种多样，逐渐摸索出适合的方法来。比如通过做选择题检测专家的水平，就可以防止用词不当产生的问题，防止专家的结论用词产生理解方面的分歧。笔迹是经过严格挑选的，至少在某种人格特质的选择上没有模糊性，二选一，不容出错。如果专家选择了错误的选项，也不能一棍子打死，一定要耐心倾听他的理由。如果真出了错还要狡辩，一定会越描越黑。

 

六、使用外在信息问题

 

对笔迹材料的要求涉及到外在信息问题。

许多人认为，不给笔迹学专家任何信息，只凭笔迹让他们分析，这样的结论正确才能证明笔迹学是科学，不是伪科学。

测试笔迹学专家在完全没有外在信息的情况下能形成哪些结论，在有其它信息的情况下产生的结论能产生什么样的新价值，这是完全不同性质的测试。

比如一个人在没有任何武器的条件下能够战胜其他选手，这说明他徒手格斗的武艺高强。另一个人能制造无人机打败任何人，这说明他能利用现代科技战胜别人。如果要区分这两个人谁厉害，关公战秦琼，就成了无厘头的滑稽。

这两种测试需要分别进行。有些人希望看到专家在完全没有任何外在信息的情况下能产生什么样的分析结论，这可以通过抄写指定内容的方式获取笔迹材料。有些笔迹学专家非要笔迹材料上注明性别、年龄甚至职业，有些专家甚至非要有自我简介、个人经历等信息，测试时需要区别对待，可能需要做很多事前的准备工作和事后的沟通协商工作。笼统地说专家借用了笔迹材料上的信息，说明测试的组织工作存在问题。

外行人可能不理解外在信息的重要性。中国笔迹学专家一般都是要求笔迹材料上注明年龄性别的。不确定年龄性别，许多情况下就不能确定相关的结论内容，就像面临着岔路口，不知道该选择哪一个。借助外在信息你就可以大胆地勇往直前，没有外在信息就回惴惴不安，就回徘徊不定。

不给专家任何信息，可以测试出专家的基础知识和基本功，但也未必能测试出真水平。一个专家完全可能在基础知识不扎实的情况下，对拜登、普京、习近平这样的人作出精彩的笔迹分析结论。所以这样的测试其实意义不大。

互联网时代，获得他人的信息可能很容易，尤其是公众人物。对公众人物、危险人物和罪犯及嫌疑犯，挖出他们内心世界里更全面、更系统、更深入、更具有本质意义的信息来，才是笔迹学最重要的职责。辨识各色政治家、重要的刑事犯罪分子、外国间谍、恐怖分子，这是笔迹学的社会责任，也是可能具有历史意义的事情；而做这些工作，借助已知的信息是完全必要的。

从实际效用来看，有外在信息时分析笔迹，和没有外在信息时分析笔迹，差异非常大。没有任何外在信息时，测试方式比较简单，但结论浅薄，能产生的结论内容少，精确性低，实用价值也小得多。

举例来说，没有任何外在信息时，使用静态分析法，一种静态笔迹特征对应一种人格特质，只能采用非此即彼、不是黑就是白的办法。自信就是自信，自卑就是自卑；心胸宽广就是心胸宽广，心胸狭窄就是心胸狭窄。如果笔迹中既有自信的特征，又有自卑的特征，那就只好下“有时候自信，有时候自卑”的结论。而使用动态分析法，能够对既自信又自卑的情况作出总体上的分析判断，但对于什么情况下自信，什么情况下自卑，哪些领域自信，哪些领域自卑，多数情况下不能判定清楚。若是借助一些外在信息，就能实现真正的“全面、系统、深刻揭示笔迹书写者的内心世界”。

借助外在信息的意义，在于构成新的基础，进一步推理产生更深刻、更有价值的结论。

有外在信息时，我们可以深度透视国家领导人的内心世界，预测政治发展方向，可以辨析犯罪分子和犯罪嫌疑分子，可以挖掘各种人的内心世界，可以识别忠奸善恶，间谍，恐怖分子。人类社会的多少科技，是建立在利用其它科研成果上的？为什么检测笔迹学，就一定要以禁绝一切外在信息产生的正确结论才算有效，才不是伪科学？单凭无外在信息产生的结论判断笔迹学的有效性和可靠性，难道不片面吗？

从笔迹材料的角度看，笔迹是物质；从笔迹分析结论的角度看，笔迹是精神。人类内心世界的复杂性，给一个人的人格特质及内心世界下结论具有的复杂性，不用多说。心理学连性格内向外向的主要标准是什么也不能确定，需要笔迹学自己确定测定是程序和规则；内心世界的结构和心理运行机制问题，更需要笔迹学专家探讨，心理学界完全没有答案。测试笔迹学的科学性，不像确定鸡蛋能不能孵化出小鸡那样简单，它需要事先做细致的沟通工作和准备工作，对最后的结论更需要对话、质疑、辩驳和协商。轻易地判定笔迹学是伪科学，实在是不能让笔迹学界人士心服的。

在提供的外在信息完全相反的情况下，同样的笔迹特征，或者准确地说是极其相似相近的笔迹特征，不管是静态笔迹特征还是动态笔迹特征，笔迹学家都可能作出很不相同的解释，差距很大。比如，你想测试笔迹学家是否有真本事，拿着同一个人的两份笔迹，一份说是地位很高的领导干部，一份说是社会底层的穷愁潦倒者。笔迹学专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会作出差距很大的解释。外在信息会引导专家的思路，这一点无可否认。就像原本是一个抽象的圆形，你说是苹果，专家就把它涂成红色，你说是柠檬，专家就把它涂成绿色，你说是梨，专家就把它涂成黄绿色。笔迹分析结论出现这种性质的偏差，责任要由提供错误信息者承担。

 

七、动态分析法的缺陷

 

动态分析笔迹有缺陷，就是它的主观性强。笔迹特征是抽象的事物，比如是一个圆，你可以理解为苹果，也可以理解为太阳，而正确的答案只有一个。甚至在动态分析笔迹的过程中，本身就需要你有时候理解为苹果，有时候理解为太阳，这种情况发生在两种领域或两种情境中。纠错的办法或机制，一个是一处结论内容发生了错误，整份分析结论就要打架；一个办法是靠自省。每个笔迹学专家对自己分析过程中出现过的错误都会铭心刻骨牢记终身。

动态分析笔迹，需要头脑中储备许多个案。诸如某个人笔迹是什么样的，其典型的事例是什么，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等等。专家分析新的笔迹时，会努力找头脑中库存的类似个案比照。专家个人的这种局限性，一定程度上会影响笔迹分析结论的准确性，造成偏差。

动态分析法的主观性，容易导致专家被感情束缚只顾自圆其说而难以觉察自己的错误，自我辩护的可能性较大。例如专家是某种类型的内向型性格，可以出于情感上的喜恶对和自己相似的内向型性格作出较好或较高的评价，使用的语言带有感情色彩。

专家如果思想境界低，比如深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么他遇到高尚无私者的笔迹就一定会歪批三国。这种情况的发生与出现，与笔迹学自身是不是伪科学的问题无关。

 

八、证伪问题

 

证伪问题是判定一种学科是不是伪科学的主要方法。例如利用生辰八字算命，两个人、三个人的生辰八字一样，算命先生的判词各不相同。你要求他作出解释，他就会要求你把时间精确到几点几分；你若说几点几分也一样，他便要求你把地理位置也说出来……反正你永远不可能证明他的算法是错的。

笔迹学推测的是人格特质，看不见摸不着，证伪有一定的难度。自我的评价不完全可靠，亲友熟人的评价也有局限，心理测试自身就不一定靠谱……验证笔迹分析结论，这些都只能参考。但只要认真，确认笔迹分析结论到底是不是正确，终究不难。

说什么巴纳姆效应、结论模糊……，我看英文笔迹分析领域确实有一些是这样，大约占10%，仍然是极少数。至于中国汉字领域，这种例子找一个都难。英文笔迹分析，结论内容很少，仅有三五个人格特质名词。中国分析笔迹结论，一般要求勾勒出笔迹书写者的人物形象，作综合述评，一是一，二是二，白纸黑字写出来，所以根本无法靠巴纳姆效应蒙混过关。

总体来说，认为笔迹学是伪科学，主要理由并不是不能证伪，而是结论不准确；所以，我也没有必要在此多反驳。

局外人检查动态分析笔迹的错误不会受专家本人的影响。被分析对象的实际情况是客观存在，只需要把证据做到铁证如山，剩下的只是彼此之间沟通协商的问题。可能精神世界的复杂性需要对某些结论内容做多方面的解释或理解，耐心倾听对方的意见，应该是检测笔迹学科学性的重要规则。对于笔迹学人士内部互相包庇、专家明明分析结论错误却耍赖否认、竭力狡辩，这种担心固然是必要的，不过我总认为无须担心检测笔迹学的科学性会因此而艰难。笔迹学专家之间固然很不团结，但就个人素质而言，他们还是远远高于大众。他们不会违背良知昧着良心长期靠伪科学骗人，这一点自信，我还是有的，也相信绝大多数专家是这样。

 

九、最后的几句话

 

内心世界的丰富性、复杂性、多变性、多层次性，使得认识它很不容易，这里面有太多的偶然性、模糊性、特殊性和随机性。借助笔迹学，借助分析书写动作习惯，使我们可得以窥见灵魂奥秘的原因，就在于笔迹本身比灵魂本身简单了许多，书写动作习惯反映的只是情感和形式，这和内心世界的实际成分及运作活动相比，剔除了大量的无关内容，包括表象和细节、偶然性因素、随机性因素，就好像把一棵白菜变成了干白菜，所以我经常说“笔迹是灵魂的缩影”，或者说是一盘灵魂舞蹈的录像带。灵魂的舞蹈一般没有艺术性，但有自洽性，有内在的逻辑，是一个完整的有机体。中国有句俗话说，抓住牛尾巴就可以拖出一整条牛来，抓住灵魂的头发、手、胳膊或脚……随便什么，也可以拖出整个灵魂来，动态分析法所谓全面、系统、深刻地透视笔迹书写者的内心世界，就是说要借助这种性质的逻辑推理。

说笔迹学可以全面、系统、深刻地揭示笔迹书写者的内心世界，这首先可以运用到孙中山、蒋介石、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习近平等人身上，也可以运用到林立果、戚本禹、邓拓、吴晗、薄熙来、王立军、周永康、徐才厚。就是说，现在就可以按这样的标准写出他们的笔迹分析报告，每个人的分析报告都可以写成一本书。世界各国把共产党人妖魔化的论述太多了，让人以为他们就是一些杀人放火的恶魔，天生的、彻头彻尾的坏蛋，这是很不好的，也不能让人真正理解共产党人，不能理解近代史和现代史。真实地揭示这些人的内心世界，有非常重要的价值和现实意义。人类上历史遗留的谜案太多了，许多可以根据笔迹破解，至于现实中的运用就不说了。

 

2023年10月23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