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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和《红楼梦》典衣换酒也消愁

送交者: 一窗青山[☆★★声望品衔11★★☆] 于 2024-07-01 9:19 已读 2334 次 1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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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当行最能反映人事消长。杨绛姐妹逛街,在某个橱窗里见到往昔她父亲案头的玩物,于是几个人一路找过去,先生感叹:“财物的聚散我也算见过了”。

和小猫日日相伴时,常逛典当行。她挨个柜台转,我站在一处凝视着玻璃格子里的物件发呆,心理作用,总觉金表无光、珠玉落寞,带着抹不掉的沧桑。

《红楼梦》里宝钗家开当铺,邢夫人的侄女岫烟许给宝钗的堂兄弟薛科,是未来的当铺主人之一,乍暖还寒的时候岫烟为筹生活费当了棉袄,正好当到了宝钗家的铺子里。宝钗取笑说:“伙计们知道该说人没过来衣服先过来了”。

邢岫烟当衣服,凤姐当金项圈,贾府是侯门,跟典当行也免不了有业务往来,西门庆有红黑两道背景,投资开当铺,再合适不过。

西门庆当铺的本钱很可能来自李瓶儿的嫁妆,他最初投资两千银子,七八年后他病入膏肓,对陈敬济嘱咐后事,让留着当铺和生药铺,此时当铺的本钱为两万两。

当铺的大宗生意的主顾多是没落贵族。

《金瓶梅》里有许多没落贵族。李瓶儿狮子街的房子后面是乔皇亲废弃的花园,荒芜到常有狐狸出没。

一天西门庆跟应伯爵下棋,白皇亲家“拿了一座大螺钿大理石屏凤、两架铜锣铜鼓连铛儿”,要当三十两银子。屏风是“三尺阔五尺高可桌放的螺钿描金大理石”,“两架铜锣铜鼓,都是彩画金妆,雕刻云头”。听应伯爵说拿着五十两银子也未必买到这样好的,西门庆担心人家将来赎,应伯爵洞察世事,很肯定地说:“没的说,赎甚么?下坡车儿营生,及到三年过来,七本八利相等。

《金瓶梅》里当的最多的是衣服,有好几个陈敬济去仓库取衣服抱着走的镜头。当衣服的不止贫民百姓。西门庆最老的情人林太太所在的王召宣府当过一件皮袄,吴月娘说给李娇儿穿了。连皮袄都当,可见家底实在是尽上来了。
《大宅门》里男主跟当铺的伙计打架,因他好好的皮袄,伙计一定要写上“虫蛀鼠咬光板无毛”。天下乌鸦一般黑,想来这样的事西门庆的当铺也不会少。

当时当铺的好处是大凡值点钱的都给当。小铁棍要用潘金莲鞋换的网巾圈,就是很小的物件,不仅当了,有了钱还要赎。老舍未完成的《正红旗下》,里面有个满清贵族,为维持冬穿皮夏穿纱的体面,冬天当夏天的衣服,夏天当冬天的衣服,循环往复,他家那些贵重衣服常带着当铺的樟脑味。

送到当铺的东西不一定是自家的,还有借别人的。

春梅被逐,陈敬济往薛嫂家去见她,薛嫂求他把当的人家两付扣花枕顶,将有一年来,本利该八钱银子”,给“寻”出来。陈敬济当然不含糊,第二次去就带给她了。如果不是陈敬济要见春梅,她这个当就成了“死当”了。

《红楼梦》里茗烟闹书房,说瞧不起金荣的姑姑璜大奶奶这种主子,是因她只会给凤姐跪着借“当头”。迎春的奶娘拿了她的缧丝金凤,也是当银子做赌本,打算赢了钱再偷偷赎了放回去,想不到贾母抓赌,把这件事露出来。

西门庆家当铺最后一笔生意,是人家当的一副头面,据说值七八十两银子。小厮平安因不满吴月娘给玳安娶亲偷了头面,被吴典恩拿到逼他赖吴月娘跟玳安有染,要夺西门庆家产,迟迟不肯发还赃物。

书中没说头面的主人是谁,只说那家家人三番两次上门吵闹。后来春梅帮忙平息了这件事。吴月娘因噎废食,认为这营生“合气”,把当铺关了。终点又回到起点,只剩了西门庆当初继承来的生药铺了。

当东西不止跟愁苦相连,老杜的诗把典当说得相当浪漫。一起来欣赏下这首美到不可方物的诗,当这篇的结束语。人生风景无数,且行且珍惜。

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

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

江上小堂巢翡翠,苑边高冢卧麒麟。

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荣绊此身。

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头尽醉归。

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

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

传语风光共流转,暂时相赏莫相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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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一窗青山于2024_07_01 9:23:31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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