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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事

送交者: 刀锋[♂★★★★仁党政治委员★★★★♂] 于 2023-11-11 16:30 已读 2057 次 4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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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赫尔辛基步行街角的咖啡屋,我正准备着给女友一个惊喜。

我把买好的婚戒丢在一次性纸杯里,准备在她出现前五分钟把杯子用咖啡填满。求婚,就是要在不经意间。

当我把滚烫的咖啡浇在新买的戒指上时,真是心疼的要命。但,人生能有几回博?拼了!

返回原位的我尽量保持冷静,但无论怎么控制,还是可以明显感觉到脸像烧着了一样,心跳也渐渐波及喉咙。

等来等去,却不见她的影子。怎么回事?我印象里,她从不迟到。无奈的我只好顶着国际漫游的巨大压力,拨通了她的手机。

一番沟通才知道,她竟然在咖啡店门口,看到了另一个長得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大事不妙!我連忙從冷咖啡裡夾出戒指, 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跑到門口,心裏想著一定要趕在上錯花轎之前出現在她面前。

來在門口,發現一個男人站在女友面前,往臉上看,五觀長得居然和我一模一樣。我驚得張大嘴巴,半句話也說不出。這時候,男人也看到了我,先是一愣,然後瞬間擺出相同的表情,那樣子,既像是吃驚,又彷彿刻意在模仿我。

我和铃木先生就是这样认识的。
从小到大我一直相信,世界的某一个角落生活着另一个我,上帝不让我们见面而已。但上帝没想到我会跑来北欧,而铃木也没想到,他在回日本之前的一天遇到我。

就这样只是一起喝了一杯威士忌,我们就成了朋友。铃木没有结婚,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认识我之前,他在赫尔辛基有一家很小的寿司店,每天下午贩卖他亲手烹制的寿司。

「为什么不再做下去呢?」我仔细地看着他,发现他的眼角也有一颗痣。

「我在这里生活了快五年了。」铃木的声音很小。

「生意不好么?」

「一个人,没什么好不好,我喜欢多一些自己的时间去感受生活。」

「喔,那现在不喜欢这里了?」

「感受了五年,该换个地方了!」

「回福冈么?」

「嗯,应该先回去,」铃木突然抬起头,眼睛一亮,「然后去里斯本。」

「真的不留恋这里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个亚洲脸,有点舍不得。

「有些朋友都印在这里啦,」铃木指了指脑袋,「昨天晚上有个流浪汉知道我要走了,送给我这个!」

铃木把手伸向口袋,掏出一个精巧的打火机,上面还刻著名字。
「哇,他们还真舍得?」

「我每天关店前剩的食材,也都煮给他们吃的。这个叫,礼尚往来。」铃木笑了笑。

「善良人到哪里都受爱戴啊!」

「宾有宾的礼,主有主的情。」铃木顺手点上烟,一脸惬意。

那是和铃木最后一次见面,之后的交流就只能在fb了。

前年他去了美国,说是在北内布拉斯加。

「听说最近美国比欧洲还乱?」我在Messenger上问他。

「关我什么事?我来作客而已,主人不欢迎,我再去别人家,处处不欢迎,我就只好回日本喽!」

「不会觉得沮丧么?」

「出去看世界是这样的。不想沮丧待在家里就好啦!」
铃木的笑脸永远那么洒脱,就像当年我们喝得天昏地暗互相拥抱分别时一样。

我羡慕像铃木那样的人,无拘无束,浪迹天涯。可生活的牵绊,家庭的责任使我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憧憬一下。不过,在阿强的眼里,我已经是潇洒得让他羡慕嫉妒了,或者说,我就是他眼里的那个铃木。

阿强是我第一次搬家后在附近的城市里偶遇的。

当年刚开始跟一个挪威的姑娘同居,为了庆祝名正言顺地成為一對狗男女,我们跑到附近城市的餐馆里准备大吃一顿。那时候的中餐自助68块一位,对于我们这种贫下中农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我们在对比了198一客的牛排店和中餐自助之后,不到一秒就做出了选择。而阿强,就是这家68元店的老板,一口南方口音。

我就这样认识了阿强,可从来没私下里见过面。原因是,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守在他的餐馆里。真担心有天他突然看见太阳,会瞬間晕倒在大街上。

不过,有一天晚上,阿强突然打来电话。

「能帮我个忙吗?我老婆要生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啊?」我看看床头的闹钟,夜里十一点半。

「我老婆羊水破了,能帮我给医院打个电话吗?」

「好。」放下电话我连忙拨通了医院的电话。可是我没有任何产妇的相关信息,甚至连阿强的全名都不知道。

我又打给阿强说明了情况。看着我对着电话猴急的样子,挪威姑娘大手一挥,開車送他們去醫院!

當時的阿强不会英语,丹麦语又一知半解,全程靠医院找来的翻译才保住大人的命。后来才知道,阿强的老婆当晚在地下室一个人搬了六十多箱饮料。

「怎么不请个工人?」我觉得人道主义者应该约束这对夫妻的行为。

「我们小生意,还要寄钱给国内,能省一点就剩一点。那天谢谢你,还有那个鬼佬。」

后来听说阿强几番周折,终于开了家大店,也生了个儿子。家乡的亲戚也都跟着来了丹麦,不知道以后再生孩子,要不要人帮他们逐一翻译。

我曾问过阿强,要是饭店开不下去了怎么办?

「不可能开不下去啦,死也要开下去啦!」阿强一脸苦笑。

「反正我都死过一次了,也不怕再死一次的!」阿强的老婆也挤出了久违的笑。

「想过回国么?」

「不会回去啦,打死也不会回去啦!钱都给我们花啦,回去也是要被家里人打死啦!」

我猛然心头一紧,突然想起铃木临别时的洒脱。

那是刻在骨子裡的,学不来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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