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个角度看腾冲之战，中日双方都是怎么说的？
首发2024-06-29 15:04·为了历史指标全高
预2师挺进腾冲
(1942年5月10日—5月17日)

预备第2师奉命前去保卫腾冲，接应从缅甸败退的远征军残部入境。

5月10日，预2师到达保山板桥街附近，奉命以主力继续向惠人桥前进，准备渡江。11日正午，该师进抵冷水铺、蒲缥以南地区。第11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以电话命令师长顾葆裕：“……该师(欠第4团)应即由惠人桥附近渡过怒江，向龙陵东、西地区前进，破坏交通后牵制敌军，阻其增援。”
奉命后，该师即派第6团第3营(营长胡生恒)为先遣支队，令其向腾冲东侧之吴邑挺进；将主力分为三个梯队，依次在惠人桥附近老渡口实施渡江。

5月12日15时，预2师先遣支队到达惠人桥附近，以一部沿江配置警戒，其余则开始渡江。但因惠人桥已遭破坏，而怒江水深流急，缺乏渡河器材，要临时发动民众砍伐大竹编制竹筏，才可漕渡。而竹料要到30里以外的高山去砍伐，搬运费时，到黄昏仅扎成竹筏4只。而青竹浮力很小，每只仅可载四五人，且必须以熟悉水性的土民协助摆渡。至当日夜半，才渡过去一个排，进至马料铺(今莫卡村附近)、独树以西担任警戒。

第6团第3营第9连排长王希孔回忆：“为防止敌人过江，老惠人桥已经破坏了。第6团即用竹筏渡江，接连被水冲没了，三个班都无法渡过去。后选出几个游泳能手，将铁丝系在腰间，带往怒江西岸，把铁丝分别捆在东西两岸的大树上，后再增加多股铁丝，以空汽油桶联在铁丝上作为浮桥，终于一个个地渡过江。”

5月13日，预2师先遣支队继续渡江，进出独树以西地区，其一部进至红木树(今禾木树)附近掩护；第6团(团长辛伦)主力进至老渡口附近准备渡江。第5团(团长杨文榜)及师部与直属部队到达小街子附近地区。
当日，该师派赴腾冲侦察的便探返回报称：“敌步、骑、炮兵约700人，于本月11日占领腾冲县城垣，芹菜塘、倪家铺时有敌骑探出没；又敌骑百余，昨日已到达马料铺西南约12公里之大寨(今山大寨)。”

因顾虑预2师主力渡江后后路空虚，当日宋希濂命令留驻保山的第4团(团长吴心庄)派兵一营到惠人桥，并以一部进出马料铺，替换在该处担任渡河警戒的部队。

5月14日晨，日军骑兵数十名窜抵红木树，与第6团已渡江的一个连接触。据排长王希孔回忆，“我们到红木树后，据当地老百姓说，日本鬼子有40多人，在此地住过一天连夜逃跑了。我见沿途中有跌死跌伤的骡马6匹及一些弹药箱”。

连日来，因怒江上游大雨，江水上涨，水流湍急，预2师后续部队渡江异常困难。每每穷一夜之力，才能渡过一连，并已漂没淹亡排长1员、士兵7名。

5月15日，预2师先遣支队经红木树、魏家寨攀爬高黎贡山，驱逐象脖子附近之敌后，经大松园翻越大风口分水岭，转由西北石门坎，进至小平河(今下坪河)附近警戒。随后，第6团主力全部渡过怒江，进至象脖子附近；第5团及师部进抵山脚东侧地区。
当日17时，第11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于保山郎义村电令预2师：

“预备第2师(欠第4团)应于17日正午以前全部由惠人桥附近渡过怒江，向腾冲方面搜索前进，截断腾冲、龙陵间交通，相机占领腾冲；但对左侧应特别警戒。”

5月16日，预2师师长顾葆裕向第11集团军报称：“腾冲有步、炮联合之敌千余人。橄榄寨有敌三百余，正加强工事中，其一部在龙江桥西岸警戒。”

当日12时，预2师先遣支队自三岔洼下高黎贡山，经二台坪、大嵩坪、岩子脚、中寨，到达龙江桥东岸占领阵地，并以一部驱逐西岸敌警戒部队，进至大地坡(橄榄寨东南约700米)附近占领阵地，搜索敌情。日军第56师团战时旬报记述：“5月16日，在橄榄寨攻击了装备有迫击炮、兵力约200名之敌。”橄榄寨日军，为配属第56师团作战的独立工兵第4联队，联队长为山口甲子男中佐。

橄榄寨位于腾冲城东南30多公里，为腾冲通往保山旧官道的东大门，从寨子向东下行2公里即至龙川江边。日军占据腾冲后，以原本担负渡河作业的独立工兵第4联队推进至此，可能是为渡越龙川江、怒江预做准备，不料成为阻击远征军西进的第一线部队。
当日18时，预2师第6团主力到达后头田、大栗树之线占领阵地；第5团第1营于午后进抵红木树，第3营在新城附近，其余仍在怒江边待渡。

5月17日，阴雨。预2师先遣支队主力通过龙江桥，向橄榄寨前进。据王希孔回忆，部队过龙江桥时，师长顾葆裕和参谋长彭劢站在铁链桥边。此时，第5团第3营(营长杨成章)奉命向邦迈街以南推进以牵袭敌人，其第1、第2营到达后头田、大栗树附近；第6团主力到达龙川江东岸；师部及直属各部队到达老寨附近。

当日，日军第56师团闻报，一支兵力约100名的中国军队向橄榄寨攻击，但此后状况不明。师团即令腾冲警备队(以第146联队长今冈宗四郎大佐为警备队长)尽量派兵增援该方面。随后师团接到报告称：“中国军队于17日凌晨3时30分(日本时间，当地时间1时30分)夜袭了橄榄寨，其兵力增至五六百人，装备有迫击炮；且其一部迂回到了山口部队的背后。”
归化寺的“第一枪”
(1942年5月14日—5月18日)

如前所述，5月7日护路营营长李从善派连长陈锡年率第2连，护送龙绳武到保山。5月10日下午，李从善率护路营主力退避巃嵸山。11日下午，与“息烽”部队第3营营长李匡时在马站街协商次日向敌反攻，并嘱避难在木水河村的商会会长谢式南筹办饷精。然而，当晚李从善即不告而别，率部经曲石、瓦甸(今永安村)转至界头。这时，由分队长纳其忠带领的县自卫队一部30余人，也退到了瓦甸。而日军占据腾冲后，即派出小股部队向城郊四周推进，搜索追击逃亡部队。

5月14日，腾冲县自卫队欲西进至固东河之灰窑桥设防。尖兵到龙口后，探知一队日军正由腾冲经向阳桥北上。该队遂撤到瓦甸街北面的刘家坡头，并连夜飞报界头。旋即，护路营营长李从善派驻界头的第3连唐连长率部南下瓦甸支援。该连到达距离瓦甸三四公里的石墙村时，即与该队日军80余人遭遇。
发现敌人后，自卫队即占领刘家坡头高地，护路营第3连占据归化寺(位于石墙村东面山坡上，当时寺已不存)及左侧高地为依托阵地。瓦甸区长孙成孝也率三练民壮百余人，配合部队作战。敌军进入伏击圈后，中国军队一声枪响，即将牧野中尉打下马来。日军即四散各找掩体，向中国军队反击。

战斗中，日军设在一处土坎下的一挺歪把子机枪对中国军队威胁甚大。护路营一名排长李炳仁带两名士兵，利用地形迂回到土坎上，扑下去压在日军射手和副射手身上，用匕首捅死敌人。李炳仁又端起机枪调转枪口，向日军扫射，不幸被敌一颗子弹击中胸膛，倒在刚缴获的机枪上。两名士兵见状，抬起机枪边打边撤，却发现刘家坡头的自卫队已经撤走。见此情景，其他各部怕打下去日军增援部队来后吃亏，就抬着伤员向界头方向转移。

据载，此战共歼日军牧野中尉以下44人；中国军队亦阵亡护路营上尉连附张增良、中尉排长李炳仁，自卫队中尉分队长纳其忠等官兵，及瓦甸前区长孙成孝等45人。据目击者、当地村民孙学武口述：若自卫队在李炳仁夺取日军机枪后，由敌后包抄支援上来，消灭这股日军是有把握的。遗憾的是该队撤出，使其余日军得以脱逃。推测可能因分队长纳其忠牺牲无人指挥，导致自卫队溃散。
更令人遗憾的是，护路营仅派出第3连参战，营主力却撤往高黎贡山。后来腾冲县长张问德不无谴责地指出：“是役倘李从善不走，护路营与自卫队协同，则此股敌人可悉数就歼。”事后，营长李从善分别致电龙云、龙绳武称：“本拟继续与之周旋，以待来援，无如据各连长报称，腾冲士兵纷纷逃避一空，不可遏止；继因夫马缺乏，余剩枪械无法携带，兹潜移驻云龙补充整顿……”

以上记述，系根据腾冲当地史志资料还原的战斗经过。对于此战，日军第56师团战时旬报中亦有记述，但在交战时间、双方损失等方面有所出入：

5月18日，金氏大队(第2大队)第8中队在瓦甸北方4公里处(即石墙村)与一支兵力约500人的中国军队交战。

为了歼灭这支中国军队，师团命令该大队于当日15时(日本时间，当地时间13时)离开腾冲追击。

19日19时30分(日本时间, 当地时间17时30分), 大队在瓦甸北方与第8中队会合。当时，中队当面的中国军队已经开始向北方撤退。于是，大队于22时30分(日本时间，当地时间20时30分)开始转入追击。

与第8中队交战的是腾冲守军第25营(保卫第25营腾冲中队，即县政府自卫队)及一些退下来的杂兵。腾冲守军遗弃尸体60具，日军战死3人。
比对中日双方记述，日方记述的交战时间5月18日应为准确。分析日方记述，应是其第8中队轻率冒进遭到伏击后，第2大队主力才奉师团命令赶来救援，文中对第8中队的损失应该有所遮掩。此外，日军仅知交战对手为腾冲县自卫队，不知护路营第3连亦参加了战斗。

归化寺之战，为腾冲地方武装打响的抗日第一枪。在某种意义上，此战有洗雪5月10日地方官员和武装不战而逃之耻的色彩，因此从腾冲民间抗战这个角度，曾在当地史志中被大书特书。1945年7月7日，云贵监察使李根源曾亲临战地凭吊，为烈士树碑并亲书碑文“战士冢”三个大字，并赋诗评赞：“长吏闻声走，八方惊分窜。民魂复还来，归化寺一战。”

围攻橄榄寨
(1942年5月18日—5月19日)

5月18日, 阴雨。

自拂晓起，预2师先遣支队即对橄榄寨之敌开始攻击。敌据守村寨及西侧高地，凭险顽抗，我攻击部队勇猛向敌接近，距敌仅百余米，遭敌火力侧击，伤亡甚重。敌之一部七八十人向我攻击部队左侧逆袭，被迫击炮(第6团迫击炮连，连长谭长柱)火力阻止。攻击至黄昏未能奏功，遂成对峙状态。王希孔回忆道：

第6团过了龙川江，即向橄榄寨攻击。由下向上进攻，地形对我们虽不利，我们的枪炮声却很激烈，敌人的枪炮声稀少。我们一直冲到离橄榄寨五六十米处，敌人的轻重机枪、小钢炮、手榴弹像雨点一样向我们扫射。敌人的工事坚固而隐蔽，都修在围墙内和房屋内的墙脚下，在外面很难发现敌人的机枪和炮阵地⋯⋯多次发起冲锋也冲不进去，我们伤亡甚重。

经一日激战，预2师基本探明日军实力，师长顾葆裕当晚向第11集团军报告敌情：橄榄寨之敌400余人，有轻、重机枪12挺，迫击炮2门，小炮1门，并有英缅人一部。
当日，总司令宋希濂对预2师其他各部队行动作出部署，电令如下：

左侧支队第5团第3营应由云头经大水井、大竹坝、践子铺、孔考向上勐连方面前进，截断腾冲、龙陵间交通；该师主力应速向腾冲搜索前进，避免正面攻击，勿为少数之敌羁留。

至当日晚，预2师各部到达位置为：第6团在龙江桥一带；第5团第1营(附工兵一连)到达后头田、大栗树之线；第2营于15时渡江完毕，向老寨前进中；第3营由新城向云头前进中；团部到达小平河附近；师部及直属各部队到达后头田、岩子脚一带。

5月19日，阴雨绵绵。先遣支队向橄榄寨之敌再行攻击，敌扼险顽抗，至午后申刻(15—17时)尚未攻下。第56师团战时旬报记述道：“中国军队于18、19两日昼夜猛攻，但山口部队(独立工兵第4联队)在橄榄寨附近依托坚固阵地将其击退。战斗中日军损失为战死2人， 战伤4人。”
当日黄昏前，第6团主力到达，该团决定以第3营乘夜袭击橄榄寨西南高地。据王希孔回忆，当时第6团仅留一部兵力牵制当面日军，团指挥所和第3营全部人员，利用黑夜从橄榄寨左侧迂回至马场村、陈家寨，准备由上向下攻击。营长胡生恒在布置中，命令王希孔带本排的三个班向县城方向警戒，选择从县城来橄榄寨的狭窄路口，伏击前来增援之敌。

此时，腾冲日军果然派来一支增援队(由步兵一小队及机关枪一小队组成，隶属第148联队丸冈第2大队)，恰与第6团迂回部队遭遇。第11集团军战斗详报的记述是，“交战至次日(20日)凌晨2时许，攻占橄榄寨西约5里之黄草坝附近高地，毙敌20余名”。但据日军第56师团战时旬报记述，该增援队与山口部队呼应配合，于20日晨5时(日本时间，当地时间3时)突入橄榄寨中。
无疑，王希孔排应该是最先与增援之敌交战的。其回忆道：

当时我排有42人， 轻机枪2挺， 60炮1门， 掷弹筒3个，冲锋枪3支，其余是步枪、手榴弹。我带着部队到后山选择好阵地，将机枪和小炮的位置选好后，即做简单的发射工事，并告诉全排人员，若发现敌人过路，没有我喊开枪的命令，谁随便开枪，就枪毙谁。

17点半，敌人由城来了40多人，另有穿便衣的10多人，骡马有60多匹。当敌人走到我埋伏阵地前50多米，我大叫一声“开枪”，全排集中火力把日本鬼子的人马全部打倒在地。因为担心敌人未死者还枪，未能及时派人去清查毙伤的人马数字，只是观察到少数几个敌人跑掉，多数是倒地不动了；骡马一半以上也是倒地不动，部分还跛着脚走动，有少数几匹像野马一样乱跑。
20分钟后，我派一个副班长带着三个士兵去现场清查。将要出动，就听见从橄榄寨打来的炮弹响，随后敌人的轻重机枪和小钢炮像暴风雨一样地向我排打来。当时情况十分紧急，怕难以逃出敌人的火力网，我叫全排分散各跑一方，跑不脱的就藏起来，明晨到上营以北江边集合。
当时我也怕跑不脱了，就钻进一堆干柴边的夹沟里，用干柴盖满全身，把手榴弹盖子旋掉摆在手边，当时想着若敌人一脚踩在我身上，手榴弹爆炸，我就和敌人同归于尽。结果是敌人从我身边跑过去了。待敌人过后，我才起来向江边跑去。敌人追到天黑，不见我排踪影，只好退回橄榄寨。次日(20日)天亮前，我到江边等候集合，全排只有刘小毛等三个兵失踪，其余的都到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