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中南海：魏凤和的“失节”是仅指“丧失革命气节”还是暗指“投敌变节”？



香港南华早报日前刊登的《落马的中国国防部长魏凤和是否遭敌对势力胁迫？》（ Was fallen Chinese defence minister Wei Fenghe compromised by hostile force?）引起了许多媒体的关注。法广中文网转载此文的标题最为耸动：《魏凤和罪控加大 涉叛党与对敌国妥协》。



南华早报的文章中说：在针对他（魏凤和）的指控中，使用了一种罕见的措辞，执政的中国共产党通常只对那些被指控叛变的人使用这种措辞。正如官方起诉书的奇怪措辞所暗示的那样，中国已落马的前国防部长魏凤和可能受到敌对势力的胁迫。



文章中说：6 月 27 日，魏凤和及其继任者李尚福被国家主席习近平领导的政治局正式弹劾，这是前所未有的举动。二人被开除党籍，并可能面临进一步的法律诉讼。



虽然北京尚未透露他们罪行的细节，但官方弹劾魏凤和的一句话引起了经验丰富的中国专家的注意。（因为）在习近平反腐斗争中落马的所有高级将领中，魏凤和是唯一被描述为“忠诚失节”，或“不忠不贞” 的人（原文是：Wei was the only one described as “zhongcheng shi jie” or “ being disloyal and losing one’s chastity”. ）。



其实，我们自由亚洲的夜话专栏才是第一个对魏凤和独一无二的“忠诚失节”罪之“寓意”展开分析的， 比南华早报如上文章早了12天。



上月28日，也就是李、魏二人被“正式弹劾”的次日，笔者即在《李尚福、魏凤和两位前防长的罪行孰轻孰重？》一文中分析了魏凤和的“忠诚失节”罪名是否可以和“投敌变节”划等号的问题。




美联社资料图片



为了进一步讨论这个问题，笔者这里先要解释一下中共词典里“叛党”和“叛国”的区别。首先，对于非（中共）党员来说，叛国肯定不意味着叛（共产）党,比如中国近现代史上最著名的“汉奸卖国贼”汪精卫。而对于中共党员来说，叛国肯定也是叛党，因为“爱国”和“忠于祖国”是对中共党员的基本要求。比如笔者读高中的时候就曾被要求听取《中共中央关于向全国群众传达林彪叛党叛国事件的通知》。



但是，林彪是计划”叛逃”至当时中共政权的头号敌国前苏联，而“文革”结束后江青等人的罪名就只是“叛党”。 也就是说,对共产党员来说，因为党内斗争而被整肃者,都只会被指控为“反党”或者“叛党”，和”叛国”沾不上边。



所以，笔者在《李尚福、魏凤和两位前防长的罪行孰轻孰重？》一文中特别介绍了墙内网民不是从“叛党”的角度（背叛习近平，辜负了习近平的信任就是叛党），而是从“叛国”的角度解析“忠诚失节”这一新鲜词是否暗寓着“叛国”。



在中国大陆，“忠诚“绝对是一个高频词----特别是习近平上台以来。因为“党内第一马屁精”李鸿忠的一句“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算是让“忠诚”两个字臭了大街了。



而“失节”的使用频率虽然不高，但稍有文化者肯定也都接触或使用过这个词。



《汉典》对“失节”只有一种解释，即“丧失气节,多指投降敌人”。在百度百科查找“失节”词条，得到的解释是：1， 丧失气节，多指投降敌人。 例：我们是等着锁镣加到身上而绝不失节。 ⒉ 封建礼教指妇女失去贞节。 例：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所以，“失节”要么和“变节”是一回事，要么和“失贞”是同义词。



但是，把“忠诚”和“失节”合成一个词，绝对是一大“发明”。我们外界无法判断给魏凤和加上一个独一无二的“忠诚失节”罪名是习近平本人的专利还是军纪委那班人替习近平想出来的。正如我们两个星期前的《李尚福、魏凤和两位前防长的罪行孰轻孰重？》一文中所说，“忠诚失节”一词，那是绝对的“鲜活”。不但是中共处理所有党员干部的通报中从未出现过，在“市面”上也是百分之百的陌生。



撰写本文时，笔者又上百度百科输入了“忠诚失节”，得到的回答仍然是：“抱歉，百度百科尚未收录词条”。



笔者在《李尚福、魏凤和两位前防长的罪行孰轻孰重？》一文中引述了从微信上看到的“信仰坍塌我懂。忠诚失节，第一次听到”的跟帖内容有： “军人失节，无非逃跑，投降，通敌，叛变，卖国，具体到哪了？真的不敢想”;“忠诚失节，估计类似变节。或投美、西或投日、台。不就是当汉奸吗”；“这个级别都叛变了 还有谁（不叛变呢）”；“火箭军重灾区，从魏凤和到李玉超两任火箭军司令都落马了，火箭军从军到班全部泄密了”；“信仰坍塌，忠诚失节……，去年的泄密事件真的是令人痛心疾首！！！！”； “火箭军家底被这货那是漏一个底儿掉……”。



的确，从魏凤和的“忠诚失节”联想到中共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宣传中高频率使用的（投敌或通敌）“变节”，是很自然的。很有道理。



前述南华早报文章还说：熟悉共产党历史的中国观察家指出，共产党曾使用“失节”这个词作为背叛党和向敌对势力妥协的委婉说法。



文章中引述北京（中国）人民大学一位专家的说法：“失节”二字与前共产党领导人如向忠发或顾顺章最为相关，他们投奔了国民党，国民党是共产党在内战期间的死对头。 “问问任何一位党史学家，当你向他们提到‘失节’时，他们脑海中会浮现出哪些名字，他们会告诉你向忠发的故事，他被认为是党的一大耻辱。”



其实，至少是笔者所阅读过的中共党史资料里，对顾顺章和向忠发的行为大都是用投敌变节（叛变）或“丧失革命气节”形容，没见有用“失节”二字形容他们的背叛行为的。



依笔者之见，如果中共军纪委给魏凤和施加的“忠诚失节”，确实是“委婉”地暗示出了他有“通敌变节”行为的话，那么就只能从被迫出卖或者主动泄露军事机密的角度怀疑。这就是为什么笔者更倾向于相信姚诚先生过去的分析内容，即泄密范围是局限于火箭军自身。要不怎么会出现自火箭军建军以来前三任司令员全都落马的情况呢？



但是，笔者认为南华早报文章中拿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向忠发和顾顺章的“叛变”类比魏凤和，不大贴切。因为魏凤和如果是有“通敌变节”行为的话，当然会被中共内部文件指斥为“军内叛徒”，但和向忠发等完全是不一种性质的“叛徒”。



所以说，还不如拿两起江泽民时代里的发生的军官出卖情报案作例。



首先是“刘广智出卖空军绝密情报案”。



当年刘广智被逮捕之前的军职是解放军空军指挥学院院长，少将军衔。当时因刘广智案被拘留的还有空军指挥学院的处长王某，他负责接收刘广智出卖情报后所得的巨额金钱，身为空军装备部军官的刘广智的儿子也同时涉案被捕。刘广智被内部通报的“通敌”行为主要是向台湾提供解放军空军苏—27、苏—30等主力战机的部署及训练，以及中国大陆防空系统等绝密情报。



有说法是刘广智是被儿子拉下水的。那么如今的魏凤和如果确实也犯了“通敌”罪的话，是否是也被儿子或者亲友拉下水的呢？



其次是“刘连昆、邵正宗出卖绝密情报案”。



有墙内媒体总结介绍说：从1992年到1999年的七年间，刘连昆、邵正宗出卖大量机密和绝密的军事、政治情报给台湾，最为严重的是，在1996年春台海危机的紧张关头，刘连昆向台湾出卖了中国大陆方面不敢动武的“核心”情报。



墙内的另一家媒体如此讽刺说：“透过刘连昆实时提供，让台湾官方掌握了大陆军方的底线，直接造成1996年台海危机的笑话般的结局。并且，在1996年中国向台湾试射导弹时，刘连昆与邵正宗还向台湾军方提供了导弹演习的绝密情报，因此李登辉公开讲中国大陆的飞弹是哑的，是假导弹，民众不必害怕。中国军方顿时颜面丢尽，这也成为世界军事教科书上的一段笑柄。”



笔者也曾在网上读到过一篇“爱国贼”写手痛斥刘连昆和邵正宗的文章，说他们两人的投敌叛国行为让当时的中共江泽民当局“痛失收复台湾的良机”。



如上三人都早已经被江泽民下令处死。现如今南华早报的文章一出，即有评论人士认为如果魏凤和的“叛国”罪被实锤，肯定会处以极刑。所以虽然中共政权绝不会对外公开他的这一罪行，但只要习近平对他刀下不留人，就等于证实了魏凤和确实是犯了“叛国罪”。



不过呢，中共军史上犯了严重“叛国通敌罪”的军官也确实有被刀下留人的先例，那就是前总参二部副部长，中共前国务院副总理姬鹏飞之子姬胜德。



此人当年不但凭出卖中共军事情报换得数千万美元进项，更令当时的军委主席江泽民气结的是，克林顿竞选美国总统期间，姬胜德居然通过一个华裔民主党募款人贡献了30万美元。但江泽民最终也只给了他一个死缓。他在监狱里住了没几年即被保外就医。



不过呢，话分两头说，虽然魏凤和是一人独享“忠诚失节”罪名，但是这四个字毕竟是和“信仰坍塌”并列在一起的。那么这个“失节”是否并非暗指“变节”呢？



我们不妨用中共官媒上刊登的党员理想教育文章的如下一段来对照一下：



崇高的革命气节历来是中华民族团结奋斗、夺取胜利的强大精神力量，也是共产党人重要的精神脊梁……。



……有些领导干部受到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腐化，忘记了初心、丢掉了信念，甚至搞拜金主义、一切向钱看，丧失革命气节，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这是非常可悲的。



这段文字前一半所说的“坚贞不渝的革命气节”是指面对敌人的表现。而后面一段说的“丧失革命气节”则是指党员忘记“革命初心”，为金钱美女折腰。



笔者虽然没有从习近平上台以来的讲话、文章里找到“革命气节”四个字，只是发现了一句“宁死不屈的民族气节”，但却找到了他军旅歌手夫人彭丽媛为解放军革命理想教育《军人道德组歌》演唱的其中一首《革命气节歌》，歌词中的内容中有：革命的气节如生命军人当自重，威武不能屈铁骨傲苍穹；革命的气节高于天，富贵不能淫清贫志不穷，酒绿灯红心不动……。



如上南华早报还引述了香港和新加坡的学者的分析：“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然是绝密的，我们不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失节’一词似乎暗示魏的行为可能让中国的敌人从中占了上风”；“（失节）这种语言似乎表明魏的不当行为有‘外部因素’……。”



但是，笔者注意到南华早报如上文章的标题使用的是问号，所以可以被理解为“有此一说”，不能肯定。那么另一“说”当然也是一种可能，那就是把“信仰坍塌”与 “忠诚失节”联在一起前后呼应，“刀笔吏”们的本意只是把“失节”当成 “丧失革命气节”的“缩略语”用的。



我这里说的是“也许！”和南华早报如上文章在标题上打了问号是一个用意。至于确切的答案，也许真是可以从魏凤和未来被军法处置的结果来分析。



根据以往“惯例”，正战区级的军官被公开宣布开除党籍、军籍，移送司法后，都是再无音讯。但军委委员和以上级别的军官无论是退役还是现役，在被公开宣布开除其党籍、军籍之后，还是要被公开宣布一次司法处理结果的。所以，魏凤和未来无论是只被判个无期（即使仅仅是卖官鬻爵一个罪名，获判有期徒刑的可能也不大），还是被判了死缓或者直接砍头，中共当局都会在“内部审判”之后对外宣布的。届时魏凤和的刑种若比李尚福的还重的话，就颇能说明问题了。



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