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西宁化河龙大队的稻田。
芦花鸡。
1970年的初春,我们三个带薪知青,在闽西宁化河龙大队这里插队。
当第一个月薪水发下来时,我就买了河龙的贡米和一只樟木箱。一个月薪水才32.5，现在看起来是「毛毛雨」,但是在当时的购买力并不低,我感觉在当时虽然说不上是富翁,也算是比较自由的人,这点钱可以养活一个小家庭。现在如果刚参加工作的工资不过几千元,养活一个小家庭可能是紧巴巴的。
当口袋中有了一点钱之后,我就突然想起在外婆家时养过几只鸡,其中有一只芦花鸡,每一次下蛋,外婆总用一个鸡蛋打在滾烫的米汤里,给我吃。心中感到无比的温暖,当我提出想吃生鸡蛋时,外婆总是拒绝我,说不卫生,我说刚生下的蛋,是干净的,很多人说,吃了有补,但是外婆不同意。
现在好了。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一次赶圩,我们在大队门口的集市上,逛来逛去,我停下来,发现有农民在卖鸡,我看上一只芦花母鸡,说好价格,就买下来,邱同学也买了一只黄母鸡。陈同学没有买,我们是要养鸡生蛋吃,陈同学是无动于衷的,当伸手派,吃东西的时候,又当仁不让,沉着冷静的姿态,让我佩服。
我们住的祠堂附近的农民告诉我们,去赶圩的时候,要十分注意,有一些穿得整齐漂亮,脚上穿鞋穿袜的农民女子,在卖蛋,这种蛋不能买的,这些人是附近麻风病村的人,不要过去买,要小心,因为当地农民是黑衣黑裤打赤脚的。从来不穿袜子,这些麻风病人烂手烂脚包得严严实实的怕人发现。
在河龙附近有一个麻风病院和一个麻风村,整个大队都是麻风病人。在通往高阳大队的路边上的村庄里。
有一次我们有事去高阳大队,由省总工会下放的老董开着手扶拖拉机,载着我们几个去,经过麻风村的时候,田中有几个人对我们大呼小叫,看样子想过来,把我们吓坏了,我对老董说:加大油门,就冲过去了,后来,回程时就不走原路,绕远路回来。
当鸡买回来后,就放在祠堂中,自由自在的行走,有一个房间里面堆满了稻谷壳,两只母鸡就经常在谷壳堆里找吃的,也在里面睡觉,有时出门到野外活动,没过几天,我的芦花鸡就很争气,生下第一枚新鲜的蛋,就生在谷壳堆里,芦花鸡咯咯咯直叫,向我报告,我抓了一把大米奖励它。它忙不停地将米啄食完。
我捡起蛋,用水冲一下,用小刀在蛋上挖一个小孔,一仰头将蛋液吸入口中,真是畅快淋漓啊,终于可以自由的吃生鸡蛋了。
没过几天,邱同学的母鸡也生蛋了,他也学我,生吃。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我从福州带来的大头菜和猪油都吃的差不多了,三个人只有我一个人带些食品,其他二位当「伸手派」,打抽风,当我是地主。
最大的问题是,煮饭的事,我们三个人早餐轮流煮,一个人煮一个星期,早晨要先起来,但是无论我用什么办法,总点不起火,用油柴点,加上劈好的木柴也燃不起来,等他们起床了,稀饭还没有好,还是邱同学过来弄几下,总算是有早餐吃了,在稀饭中调一点我带来的猪油,放几粒盐,然后加上我从福州带来的战备物资大头菜。陈同学煮饭的时候不帮忙,但是吃的时候是当仁不让,好象是应该的。
我看了是又气又好笑,于是,我宣布不吃早餐了,你们两个人自己轮流煮,我吃炒面粉,泡开水,你们总要烧开水吧,以前红军和朝鲜战场的军人都可以吃炒面,我也行。
我就去粮站买了几斤面粉在大铁锅里炒的半生不熟的,有的有焦味,装在罐子里,每天早上,他们烧好了开水,我调点面粉加点白糖,加一点猪油,觉得挺方便,有时加一个生鸡蛋。
过几天,生产队長和几个农民过来坐坐聊天,大家关系已经处的很好了,他们发现我们有两只鸡,就说:听说你们城里人很小气,我说:不会啊！
他们说:不会,就来打平伙,当时我还听不懂,什么叫打平伙,就说:好啊。他们说:先杀你们的鸡来打平伙,可以吗?我说:行！先杀我的芦花鸡吧,我们决不小气,不能丢福州人的脸。
他们就走了,我说:是不是他们当年「打土豪分田地」的热情又爆发了,想用在我们身上?
第二天傍晚,来了七、八个青壮年农民,都是全劳力的,每天在田里干活,可以拿10个工分的劳力。每一个人手上拿着一包河龙米,约四、五两重这样。
他们忙开了,有的劈柴点火、烧水、杀鸡、拔毛,动作熟练,很快将鸡就处理好,然后与河龙米煮在一块,煮好后,大家开吃,果然土鸡煮贡米,美味绝了。以前,没有这样吃过,真是开了眼界。
过二天,邱同学的黄母鸡也杀了,打平伙。
之后的连续几天晚饭,这七、八个农民,就请我们三个人一起轮流到他们家中吃饭,因为白天要干活,走了七、八家,才知道农民的生活真苦。
可以看出,他们是真心的待我们,拿出家里最好的食品,待客之道也是非常有礼,席中有自己酿的米酒,菜也是自己种的,很新鲜,看他们炒菜,大灶大火大铁锅,每家每户的灶上挂一块带皮的肥猪肉,过年时杀猪留一大块肥肉,作油炒菜用,当然要很省的用。
猪肉长年累月的挂在灶台上,被烟薰火燎得发黑,但并不妨碍它的功能,当铁锅底在火舌的添食下发红发光时,农民拿起肥肉飞快的在铁锅上转一圈。
其速度犹如喷气式飞机俯冲阵地般,刷！一掠而过,讲究的是快、稳、准。速度越快越省油,我们当然能理解。
我们是贵客,他们就飞快的转两圈,算是很给面子了,然后,擦！~~的一声,放入青菜。青菜端上来时,虽然少油,但是大锅大火的翻炒。的确相当可口。
每家每户吃的不同,有的端上「豆腐渣」团子,不好吃,有的端上自留地种的高梁制的食品,这个很特别,很好吃,南方很少见到,我是第一次吃到。
这时,我才知道,什么是「打平伙」,后来在县城工作,发现这里本地人喜欢「打平伙」,县城吃的方面,当然比农村好很多。
好！先到这里,谢谢各位看官,再会。
贴主:空行菩提于2024_06_24 4:33:21编辑

贴主:空行菩提于2024_06_24 8:17:16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