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脸”,谁说女子不如男
送亲老姐的路上,我就想,“谁说女子不如男”。我二妮子就不信这个没跟的鞋。这点跟我妈想到一处,一拍即合,“没小子,就让二妳顶。老二,上马”。我爹瞪着没辙的眼,坚定的神,动摇的心。依你,还是不依?转身看掌柜,哪次不是你说了算,忍,算算算,打了半辈子算盘,白算。
就在准备下马进门的那一刻,不知从哪飞来一夸,“哎呀喂,她娘家还有一好妹子呢”。听声音不像是本地人。马背骨,割两半,压马差,不好干,下下下。马是下来了,腿却在打晃,软硬找不到脚。咕咚,蹲了一地。当时好像背后有人扶我,又觉得是有人挠我小辫。我只想着站起来,也没回头看。多亏年轻,回复的快,提起小步,跨过门槛。
盈 喜 门 喜
东边有厦人说小风箱催火煮人间
瓦盖之下曲线好风雨可酒草成仙
耳 ~ 唢呐声声,对天喊 ~ ~ 十铺十盖,绣花鞋垫 ~
~ 枣花馍,枣花篮,枣花山 ~ ~ 金山银海馍罐罐 ~
照谁家?虎头手电 八仙桌,十大盘,馍馍馍,频又传
五花肉,梨香院,喝喝喝,酒再满
想不通,哪个神仙?
如此能掐会算,挑了这深秋入冬渐。穿着棉袄,棉裤,棉鞋,丰乳肥臀不显,小蛮腰一圈。只能看,红仆仆的果,嫩滑滑的脸,雪花膏抹一点。对了,这才回过神,两辫子给谁吃了油豆腐?很轻,很柔,小心肉还来了一提,一揪,弄我眼眼两边翻。吃席的时候,有人闲话,说在门口有人被马踩了一下,往村卫生所了。还有人说,那小伙子是北京知青,就住赤脚医生隔壁。还有人说,他晚上老翻墙。我管他呢,放开,吃。可把我饿坏了,也顾不得花姑娘的礼数了,夹起一大把粉条,就往嘴里送,吃流,吸力吸力,酸。
返回的路上,我乘的是手扶拖拉机。两手搭着司机身后的把杆,春儿的母亲站在我旁边。不知怎么地,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淌,感觉空荡荡的,一个大活人没了。想想家里,突然少了一口子,就像挖了心里的一块肉,夜长,梦短,难眠。
又想起我下边丢掉的一个弟弟了。他得了脑膜炎,永远地闭上了他可爱的双眼。妈倒在地上,像狗一样在地上滚爬。不然,送亲压马就是他的差了。想到这,眼泪更多了,连鼻子也跟着起哄。还好我个子小,埋着头,帽檐挡,月远,谁能看见?就是看见,又能怎样?弄不好还能被再夸一下,说我有情有义,也能给我找个好婆家的。
某种程度上,我更像我妈。凡是我妈说的,我都举手。凡是我妈做的,我都赞成。我想吃石榴,我妈就用粮食去换。我想吃爆米花,我妈就问我爹摇钱。我姐则跟了我爹。我爹爱吃烟,她偷。我爹丢了半个拇指,她举起菜刀就往下砍。多亏我妈眼明手快,险些又一悲剧。
从此,我就得接班上位帮父母了。烧火,做饭,穿针,引线。出圈,送粪,开渠,浇园。就像老姐昨天吩咐个没了没完。这才明白,为啥老姐昨天在炕头流泪。妈妈用一根棉线给她拉脸,上上下下。我心说,妈这是干啥,那样脸不割吗?老姐知道,以后就不是爹妈的了。既然这样,何必嫁人,咱家有蜂蜜养着,也差不到哪去。弄得我现在,孤马一匹。空留身后马达轰鸣,独独独,咚咚咚。公鸡老树夜下看,好像插着一串串的糖葫芦。一个人抗着,沿街叫卖,有点像是挠我辫子的小样知青。我当时回了一头的,现在记起来了,大致摄下了轮廓。
他家有四合院,九间半吗?有没有地窖,银元。。
不久,那个知青终于登门了,提亲。左手两包煮饼,右手两包点心,身后还背着。东西好吃,人长的也不错,有点像“小花”里的小草,姓“叶”,名“老三”。那天一见他人,就开始“妹妹找哥泪花流”,流得天旋地转,恨不得跟他一起赶着驴跑,骑着牛飞。
但是爹一百个不情,妈一千个不愿。城乡差别摆着呐,忽悠农民是把。爹更是直接了当,“愿意上门吗?”,“啥,新社会,红旗下,还兴这个”。爹摇了摇头,“向贫下中农学习,你是来对了”。他无语,我偷乐。要不怎么排在老姐后,二。村里老狄家的小梅,不就跟木匠夜下私奔,千里路,去了河南?她姐大梅,天天在山头上喊,哭,笑,差点疯了,幸亏手里攥着一本[毛主席语录]。唯有二梅,嫁我妈娘家村。还是学二梅把,与其弄得人仰马翻,还不如好好寻个好人家。再照照自己风风火火的样,就是架起恨天高,也不一定有人敢要。再说,可怜天下父母心,碎。反正,20块的钢笔,别想打发我。
锅碗盆,葱姜蒜。
后记:
我嫁本村后生。如此,方便照顾父母。为此,还得过“三八妇女”奖。他,整整一年,没来找我。透风墙,传来他返城的消息。
那天,我狠了一把。拽下吃奶的娃,一路小跑,奔了火车站。到了那里,却不敢暴露我那被小儿抓破的脸。只能得躲在送行的人群里,远远地看着他。。一身绿军装,戴个大红花,怎么,啊,他是要去当兵?
后来得知,他去了内蒙。。
离离原上草。。马头琴声颤。。
你啊你啊,你个老三。。
拉不响的火。。揉不完的面。。搓不成的条。。纺不尽的线。。担不了的水。。移不动的山。。锄不完的草。。勾不到的天。。
再后来,中国跟越南打起来了。我拎着初中认得有限的几个字,天天读报,但没有发现他的一个字眼。
92年的一天,我正在给猪喂食。大门外,突然来了一嗓子烟,“啊哼,爱莲支书,部队上有人找”。。
笔:恨天秀秀脸注:我家东房。始建于70年代,起初两间,夏秋厨用。扩于80年代初,父亲给外墙糊泥的时候,摔伤,腰扭。86年,我高考落榜。85年春,曾经写过一篇作文,“她是谁”,实在记不起内容,今日小文作为补充。但该文真正的意图,是记记曾经人间一闪的小妹。希望她能活,我去下边呆着。如此,她的复活成就了文中的二妮,故事便是由她而来的虚构。。
谁说女子不如男?贴主:不只拾拾影于2023_04_18 12:46:40编辑贴主:不只拾拾影于2023_04_18 12:50:34编辑贴主:不只拾拾影于2023_04_18 12:52:46编辑贴主:不只拾拾影于2023_04_18 13:13:17编辑贴主:不只拾拾影于2023_04_18 13:55:32编辑贴主:不只拾拾影于2023_04_18 15:53:16编辑
贴主:不只拾拾影于2023_04_19 8:09:10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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