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的秩序(小说)11
11,那天深夜,我在地球的另一端看着小美哭,直到她把一份痛苦和委屈哭尽。上帝造人在给我们准备了各种磨难和苦痛的时候,也制造给了我们排泄的渠道。哭是一种很好的治愈。眼泪的排泄仿佛痛苦也就此从我们的心中排泄出来了,让我们的心得到解脱。其实在小美当初看到齐挚和方洛影的做爱视频一下子崩溃了的那天,她就已经失恋了,只是爱情的惯性让她无法接受断崖式的失恋的事实。小美对他们两个人,尤其对齐挚的百般苦求都不再置一言一词,不过是本能地保持着一种倔犟尊严的状态。这种决斗场不肯倒下去的斗士一般的状态整整保持了六年。换一种方式说,小美把一种痛苦用不同的谎言形式向身外的世界做她的宣告:对两个当事人她像一个斗赢了的小公鸡那样以不屑一顾表达对他们的不在乎和自己的未受伤。对我这样的外围者则以不相信爱情调侃人生的潇洒态度掩饰她心上那道需要独自舔舐和消化的伤痕。直到那天,齐挚发来一封邮件,只有简简单单的一行字:小美,我累了。就到这里吧。好好的。要幸福。小美压抑了六年的眼泪被这淡淡的一行字击中,突然像洪水决堤。她心里知道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即使六年前已经知道结束了,她还是用了六年的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齐挚是爱她的。就像她爱齐挚一样。但是他们都清楚,有了方洛影这气势汹汹杀进来的程咬金,无论多相爱他们都回不去了。他们两个是无辜的受害者。但是伤害的结果也只有这两个无辜的人背负。那个方洛影早就一身轻松地从游戏里退出。不能不信,有的人,好像真的是天生魔鬼附身,来人间就是为了把坏事做尽,让好人没有做坏事的机会。这样看,这世上有恶魔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了。为什么不可以原谅齐挚?我小心翼翼地问小美。可以原谅。但是我做不到,姑姑。也许这件事发生在今天,我或许有可能会原谅他,但是发生在十七岁,我绝对做不到。小美凄然对我说。我几乎能够透过眼前的这双眼睛看到六年前的那个世界在一瞬间坍塌的小女孩。小美的眼神里都是绝望的灰烬,仿佛此时有风稍稍一吹,就能连带着把她的眼神一起吹走。我理解小美的做不到。即使发生在我这个已经见过太多人间污浊的年纪,我依然难以做到原谅。只有真正付出的人才知道那种伤害有多么痛彻骨髓。就像我对言训,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他的那些背叛。言训总是说我不肯原谅他是因为我不够爱他。我自然知道,自己的无法原谅不是不爱,是因为太爱,伤害才会难以挽回。不过我也像小美一样,对言训的这些话不置一词。有些事不值得辩驳。即使是爱人,也不能够奢望他们懂得我们的内心。更何况,对言训而言,他爱的那个始终是他自己。这一点就像聂飞。他们是一种类型的人类——只爱自己,其他所有的爱不过是这种爱的附丽。我有时候会想,我和言训从最初好端端的正常交流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荆棘丛生的欲望之路的呢?反省之际,回忆的光返照出当时我们你来我往的一行一句,我才意识到,言训之所以能够赢得这一场情感的战争,应当得利于他的耐心。那种一个优秀的垂钓者必须具备的耐心。言训耐心地向我放下情感的诱饵,逐步加密我们联系的频度,等我一点点地依赖上与他的交流,他的字里行间就开始夹杂进一些带有性暗示的词句。我当时并没有太在意,或者介意了,但并没有往深处去想,甚至我曾经专门抗议过言训在我们文字聊天之际忽然加上关于肢体接触的描述,不过我的抗议被老道的言训轻而易举地化解了,然后我渐渐地把它们作为他的一种风格慢慢习惯了……其实回头看只不过是最简单的温水煮青蛙的原理。但是青蛙们是感觉不到这个被煮的过程的,自然就免去了挣扎。即便我是一只警惕性很高的青蛙,甚至在理智半死不活的情况下也能够在言训的话语里清醒地找出他的逻辑错误所折射出的真相的一角镜面,但是我终究没有把言训想得那么复杂,没有把一个看上去颇具才华的人的性格里的阴影部分想得那么低劣,更没有把我们的交流看成是一个预设的陷阱,而加以严密防备。也因为我的虚荣和自恋。我像绝大多数女人一样自恋地认为自己是一个美丽聪明充满魅力的女人,值得让天下第一王子热爱,如此,言训的仰慕就被我顺理成章地笑纳了。我以为我多了一个追求者。其实我不过是垂钓者多钓起来的一只鱼而已。世事的真相回头去看,就是这么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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