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美国和西方世界对其实施了前所未有的制裁，几乎所有人都预测俄罗斯经济将崩溃。但《经济学人》的报道，6个月后，俄罗斯经济甚至比当初最乐观的预测都要好，这是为什么？

即使在正常时期，俄罗斯经济也像西伯利亚的暴风雪难以看清，而现在不是正常时期。

自从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来，俄罗斯中央银行和官方统计机构已经停止公布从贸易到投资的所有数据，许多人质疑那些仍然出现的数字可靠性。投资银行不再为客户提供关于俄罗斯公司的建议，而是缩减了他们的研究工作。多边国际组织已将经济学家从俄罗斯撤出。

Jorge Láscar from Melbourne, Australia, CC BY 2.0  via Wikimedia Commons
在这场暴风雪中，一场关于俄罗斯经济表现的激烈辩论已经爆发了。耶鲁大学的五位研究人员最近发表的一篇论文引起了广泛关注，这篇论文称西方企业的撤退和制裁，正在“严重削弱”俄罗斯经济。任何明显的经济实力都是海市蜃楼。研究人员认为：“普京选择的统计数据被媒体不经意地大肆宣扬，并被大量善意但不经意的专家，用来建立对克里姆林宫过分的、不现实的有利预测”。

另一些人则不那么悲观。受人尊敬的俄罗斯观察家克里斯·韦弗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中写道：“经济并没有崩溃”。真相在哪里？

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不久，其经济进入自由落体状态。卢布对美元贬值了四分之一。股票市场崩溃，迫使监管机构暂停交易。数以百计西方公司从俄罗斯撤出，或承诺撤出，因为他们的政府实施了制裁。

一个月内，分析家们将他们对2022年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的预测从2.5%的增长下调到接近负增长10%。一些人甚至更加悲观。白宫幸灾乐祸地说：“专家们预测俄罗斯今年的GDP将收缩15%，使过去15年的经济收益化为乌有”。

辩论的双方都同意，这个国家的经济仍在受到伤害。春季大规模提高利率，旨在稳定崩溃的卢布，再加上外国企业的撤离，使其陷入衰退。根据官方数据，今年第二季度的GDP同比下降了4%。

俄罗斯300个受制裁影响的许多单一产业城市，正处于全面的萧条之中。很多人，尤其是受过教育的人，已经逃离，其他人正在将资产转移到国外。在2022年第一季度，最新的数据显示，外国人撤出了价值150亿美元的直接投资，这很容易成为有记录以来最糟糕的数字。

2022年5月，俄罗斯对格鲁吉亚的汇款以美元计算比前一年高了10倍，令人吃惊。

但《经济学人》对各种数据的分析表明，俄罗斯的经济状况甚至比最乐观的预测还要好，因为碳氢化合物的销售助长了创纪录的经常账户盈余。以高盛银行公布的“当前活动指标”为例，这是衡量经济增长的实时指标。这个指标在3月和4月急剧下降，即使其规模不能与2007到2009年的全球金融危机或甚至2014年入侵乌克兰的情况相比。但在随后的几个月里已经恢复了。

其他衡量数据也说明了一个类似的情况：经济衰退，但不是很严重，至少以俄罗斯的动荡标准来看。

根据另一家银行摩根大通发表的一份文件，6月份工业生产比去年同期下降了1.8%。通过向管理人员发送调查问卷，而编制的服务行业增长指数显示，与以前的危机期间相比，受到的冲击较小。电力消费在最初的下降之后似乎又开始增长。作为货物需求的代表，铁路装载的数量正在保持增长。

同时，通货膨胀正在缓解。从2022年年初到5月底，消费价格上涨了约10%。卢布的下跌使进口变得更加昂贵，西方公司的撤出减少了供应。但据俄罗斯统计局称，现在价格正在下降。而由独立来源，咨询公司道富环球市场和数据公司PriceStats公布的网上的价格，显示了类似的趋势。在公开声明中，俄中央银行现在担心的除了通货膨胀，也有价格下跌。

卢布走强降低了进口成本。而俄罗斯人的通胀预期已经下降。克利夫兰联储、美国晨间咨询和布兰代斯大学的拉斐尔·舍恩勒提供的一组数据显示，未来一年的预期通胀率已从3月份的17.6%下降到7月份的11%。由于天然气充足，俄罗斯也不太可能看到因能源价格上涨，而产生的欧洲式的通货膨胀。

俄罗斯卢布反弹。来源：经济学人
价格下跌并不是唯一帮助家庭的事情。诚然，6月份的失业率为3.9%，创历史新低，但这是一种误导。许多公司已经让员工强制休假，有些没有工资，以避免登记裁员。但并没有多少证据表明发生了就业灾难。俄罗斯就业网站HeadHunter的数据显示，整个经济体的求职者与空缺职位的比例从1月的3.8上升到5月的5.9，这意味着比以前更难找到工作，然后又有所回落。

俄罗斯最大的贷款机构俄罗斯联邦储蓄银行的数据表明，自春季以来，实际工资的中位数已经急剧上升。

部分原因是劳动力市场可以承受，人们可以继续消费。俄罗斯储蓄银行的数据表明，7月份的实际消费支出与今年年初相比，基本没有变化。进口在春季急剧下降，部分原因是许多西方公司停止供应。然而，从最近的经济衰退标准来看，这种下降并不严重，而且现在进口正在快速反弹。

有三个因素解释了为什么俄罗斯不断超越预测。

第一个是政策。普京对经济学了解甚少，但他乐于将经济管理委托给那些在行的人。俄国中央银行有很多高素质的专家学者，他们迅速采取行动，防止经济崩溃。2月份利率翻倍，再加上资本控制，支撑起了卢布，帮助削减了通货膨胀。公众知道，中央银行行长埃尔薇拉·纳比乌林娜对控制价格是认真的，尽管这并没有使她成为一个受欢迎的人物。

第二个问题与最近的经济历史有关。据《华盛顿邮报》报道，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在2月份对英国政府说，俄罗斯人“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受苦”，这可能是有道理的。这是继1998年、2008年、2014年和2020年之后，这个国家25年来面临的第五次经济危机。任何40岁以上的人都对苏联解体后带来的非同寻常的经济动荡有记忆。人们已经学会了适应，而不是恐慌（或反抗）。

长期以来，俄罗斯的部分经济已经与西方相当疏远。这是以较低的增长为代价的，但这使最近孤立的增加不那么痛苦了。2019年，俄罗斯的外国直接投资存量约占国民生产总值的30%，而全球平均水平为49%。入侵前，有工作的俄罗斯人中只有约0.3%在美国公司工作，而整个富裕世界的比例超过了2%。这个国家需要的外国原材料供应相对较少。

因此，到目前为止，额外的孤立并没有对这些数字产生太大的影响。

第三个因素与碳氢化合物有关。根据国际能源署最近的一份报告，制裁对俄罗斯石油产出的影响有限。自入侵以来，俄罗斯向欧盟出售了价值850亿美元的化石燃料。鉴于对政府的制裁，俄罗斯如何花费由此积累的外汇是一个谜。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些销售帮助俄罗斯继续购买进口产品，更不用说支付士兵和购买武器了。

在普京卸任之前，西方投资者将不愿意接触俄罗斯。制裁将继续存在。俄罗斯联邦中央银行承认，虽然俄罗斯并不太依赖外国物资，但它对外国机械却非常饥渴。随着时间的推移，制裁将带来损失，俄罗斯将以更高的成本生产质量更差的商品，但现在它的经济依然在蹒跚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