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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忆:政治运动怎么回事

送交者: 布南温[♂★★★声望勋衔13★★★♂] 于 2023-02-03 6:56 已读 2753 次 1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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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忆2•政治运动
原创 赵原野 鹰眼观新 2023-02-02 07:55
看病上学

小时候我害肠胃病时日太久,身体虚弱一直不见好转,三汇镇医院的周医生建议母亲带我去达县地区医院检查治疗。那是三年大灾害最严重的1960年,由于交通不便,只能坐船去达县,上水船要三天左右才能到达。又值八九月,若遇见涨洪水,路途时间或许还要延长,故母亲决定带我去唯一的一个舅舅那里去走一走,然后再从那里去达县。舅舅于1957年毕业于达县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在达县桥湾区中心小学教书。我和母亲从三汇镇出发走旱路去文崇区,走了一天。沿途母亲或背着我,或牵着我艰难行走,第二天又顶着烈日辛辛苦苦走了大半天,才赶到石梯场。幸运的是赶上达县到桥湾的班车,客车只能停在桥湾区的河对面,要下一段很陡的石梯过了洲河,上了岸才是桥湾区所在地。桥湾区中心校就在桥湾街上。我妈和舅舅已好几年没见面,舅舅那时很年轻,还没结婚安家。本来说好,耍几天我们就离开去达县,不巧的是过河的小木船怕涨洪水,船家老板趁这个时候检修起木船来。我们过不了洲河,所以就耽误下来,加上舅舅一再挽留,母亲便不再推辞,就又多住了几日。一日母亲出门转路,在校后门的坡地上有人在挖麻蔸根根。那时干旱特别严重,农村几无收成,麻蔸根根可以充饥,母亲也去挖些回来。麻蔸根根剝去皮,里面的根是白的,煮熟了吃起有点点麻口,但可以抵肚子饿。据说农村有人饿得没办法,还吃过白泥巴,这倒是真的。在舅舅那里一拖再拖就待了半个多月才去了达县。在地区医院检查后,医生说小孩抵抗力弱,拖久了,开点好药消消炎回去慢点养,不吃生冷硬辣,坚持半年会好的。医生的话给母亲吃了定心丸。很巧的是父亲到达县来学习,我好高兴,感觉病一下子好了许多。我们一同去达县人民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从未在真正的电影院看过电影,这是第一次,感觉很新鲜。坐的是背靠单人椅子,白色的银幕比我们三汇镇会园放露天电影那银幕要大得多。一部《五朵金花》让我记住了一生。在达县城里不管走多远,都看得见有一座高高尖尖黑灰色与众不同的建筑,母亲说那是外国人在达县修建的天主教堂,是传教的地方。又去通川桥走了走,第一次看见大河上修的桥,桥的两头还修有很大的一座牌坊,很有气势。通川桥上的护栏上还雕刻有石狮头像,从桥的这头到桥的那头都有,石狮好精美。可悲的是这些都在十年文化大革命中被破坏掉了,好可惜!父亲还要在达县继续学习,我们不得已要先返回。从达县坐船顺洲河水而下,走了整整一个白天,晚上很晚才到达达县的木头乡。这里离三汇仅有三十里路,第二天一大早好心的船家长把我们母子送过了河,河这边就是三汇农乐乡的地界。母亲带我走山路向三汇出发,沿途路上有纤夫拉着船,河边的道路崎岖不平又狭窄,母亲牵着我不时还要给纤夫们让路。真的是归心似箭,被称为峡里头的小山峡风景那时是不知道欣赏也没有心情欣赏。只想早点回家,二十多里山路走得轻轻松松。到了舵石鼓那个滩下坐上回三汇的小木船,看见了家门口那座向阳门楼好像在向我招手,那种感覚就像游子回到故乡,既兴奋似乎还有泪水挂在脸上,流在腮边。离开才多久,便有这浓浓的思乡情结在心中萦绕,看来我是一个在情感上极度脆弱的一个人。这时离国庆节不几天了,母亲送我上学,我终于坐在教室里,开始了我的小学学生生活。



班主任老师我正式上学读书时,已和同学们拉开了一段距离,他们已多上了二十多天课。我们班上年纪相仿的男崽女娃五十来个,学生中有一半都认识。一条河街上长大的,晓得是哪家屋里的人,什么麻儿、黑儿、鸠包、孬儿、莽子、牛儿、雷子、毛子,一数下来十来个。在学校里大家依然这么叫,一点没有生分的感觉,相反还觉得极其自然亲切。我们的班主任汤邦书老师教我们语文、算术两门课,是我们的启蒙老师。在我那时幼小的心灵中,汤老师更像我们的母亲一样和蔼可亲。二年级上学期时我入了少先队,或许那时我很懂事,加之学习成绩在班上也算优秀,总之是第一批加入少先队的学生。那时的学习课程简单,每个学生就只有两本书,一本语文,一册算术。汤老师只教我们一个班,对她来说轻松得游刃有余。因我们班上的学生大都上过幼儿园,提前预习了一些学前基础知识,这与农村的学生没上过幼儿班还是有区别的。汤老师教我们很严格,上课时一丝不苟,认认真真。我小时个子不高坐在前排的时候多,看得见教桌上不只有一本课本,还有不少的辅导教材,因而我们班上的学生受益匪浅,成绩一直不错。汤老师的教学认真负责严谨,学生成绩优秀,家长们口碑好,为她在学校赢得了诸多美誉。在汤老师的教诲下,四年级的初小升高小的考试,我以全年级第一名的成绩升入高小,学校当年还免除了我的学费以示奖励。多年后得知,汤老师被提拔为我们三汇镇第二小学校的校长,我一点不惊讶,可以说实至名归。



高小的老师四年初小的童年时光很快过去,读五年级又是崭新的少年青春时光的开始。五年级开学第一节语文课,年轻帅气的于幼江老师,那优雅的气质和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让同学们精神一振,课堂上顿时鸦雀无声。于老师和我家同住一条街,相邻不远,天资聪慧的于老师初中毕业后因家庭成分问题不能升学,但还是以他广愽的学识和多才多艺被三汇镇中心小学请来当老师。五年级时要学的课程也多了几门,语文,数学是传统正课,必学的还有珠算,还有地理、自然、音乐、图画、体育等。体育课开了蓝球、乒乓球教学;校外活动是春游,还开了为农村拔草拣肥,为学校挑水自用等劳动课。总之,我们是把学习知识和生产劳动结合了起来。于幼江老师和隗世垣老师给我们讲正课,还有罗怍信老师、李学义老师、杨光荣老师、何仁平校长,都给我们上过其它专业课。我感受至深的还是于幼江老师,自习课时他还教我们学唱他作词谱曲的《三汇镇呀好地方》这首歌。这首歌几十年过去了,我们至今还在传唱,而且记忆犹新。于幼江老师更擅长讲故事,《革命自有后来人》即《红灯记》,在我们班上最先开讲,随故事情节的展开曲折发展,有声有色,抑扬顿挫,尽显于老师讲故事的神韵风采。一本《前驱》小说,他讲了一个学期,书里的很多英雄人物,至今都仿佛还显现在我们眼前。不忘初心,牢记历史,我们永志不忘。班上同学们学习热情高涨,学习成绩稳步上升,课外学习活动频繁;学校组织的唱歌比赛,我们班更是稳获第一名。我因成绩优秀还当上了班长,这些都因有诸位老师们辛勤哺育和教导分不开,我是很感激他们。班上同学们在这些好老师的教育下,都得到快速健康的成长,学习考试平均成绩全年级名列前矛,体育运动,音乐等也都很不错。高小的第一年结束,我们的于老师却要和我们作别,他被调往三汇镇民办中学教书,我们班上的不少同学得知后,竟在分别时流了不少眼泪。我们永远记住了您,于老师!您是心中永远的好老师!




抓小辫子升入六年级,走了一个舍不得的于幼江老师,又迎来一个才华横溢、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年轻老师李隆炎,担任了我们的班主任,讲授语文课。我和李隆炎老师太熟悉了,我的父母亲和李隆炎老师的母亲同在一个商店上班,双方关系处得不错。李老师住家前面是文具店,文具店这个铺面公私合营时是李老师家入了股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我和我妈住在这个文具店的后面一间,长达一年有余,平时我还到他们家玩耍。李老师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李老师是个严肃的人,平时说话不多,这与他身处的环境有极大的关系。据说他的父亲解放前曾在国民党政府做过官,当过湖北省秭归县的财政局长,解放前才回到三汇镇。这样的历史家庭出身的子女,解放后,无论你多有才华,都不可能受到重用的,能找到一份工作有一碗饭吃就不错了。所以,李老师的脸上一年四季都不曾带有一丝笑容,这使得我们班上的学生对他有一种敬畏心理。好在李老师上课时讲的课,语文知识有浅有深,我们班上的学生都能融会贯通。学生们写的作文,他都悉心给予评改,我们优秀的作文他也时常在课间给予点评。我的一篇作文《记一次课外劳动》,是写班上同学们参加课外劳动中每个同学努力干活的场景。其中,我描写了刘建国同学脱掉衣服、露出他厚实的膀背,汗水流了一身,不辞辛苦一人干了比两人还多活的事迹。李老师在上课时将我写的这篇作文做为范文给予点评,这些情景至今我都历历在目。李老师也只有初中文化,但他文字功底深厚,有学富五车的范儿。但那个唯成分论的年代,李老师是不可能受重用的,随时随地有可能被人抓住小辩子不放。年轻单纯的李老师不知当时政治环境的险恶,他曾以李阳初的笔名,写了一篇回忆他母亲点滴事迹的文章在《渠县日报》发表——那时他是《渠县日报》的特约记者。为这李老师受了处分,还差点掉了工作。原由是“阳初”这两个字不适用于他身上。领袖才是红太阳,你怎能比喻自已是初升的太阳?你为反动家庭的母亲歌功颂德,这就更不应该了。就这两条就够李老师受了。县上来人调查李老师母亲在商店的表现,我父亲如实地做了介绍,也为李老师做了一些解释。这些事情都是父亲生前告诉我的,今天我把它如实写出来,还原一段历史。李老师受挫后从此谨小慎微,很怕再有什么事惹祸上身。我的童年时代到少年时代,国家开展了一场又一场政治运动,发生在三汇中学那四个小右派身上的事对我触动很深。详见《四个小右派的命运沉浮河对面蔬菜队的刘叔当年也是某大学的高材生,反右运动后被遣送回家。那时他经常来我家挑粪水,这些事都是母亲当年对我讲的。1963年至1965,国家又展开了一场四清运动,即“清思想,清政治,淸组织,清经济”,干部要下楼。什么叫下楼?干部要一身轻,跟组织讲清楚,跟群众讲明白,征得上级领导同意,群众的信任,你这个领导才能重新被任用。我至少有两次偷偷参加了父亲在商店召开的干部下楼检讨会。父亲的政治历史清楚,能跟党走,经济上还是廉洁的。 父亲的有一次检讨我记忆特别深刻,年少时,暑热期间,我们那条街上的住户,男男女女,大人小孩,都会在晚上自家门前的街沿上搭上凉巴折、凉棍之类,歇夜度过暑热至天明。我歇夜睡的一个木板板是父亲文具店里两面夹大纸张的木板。为保证纸张的平整,夹纸张的木板平整而厚实,还可以拿来做做家具的衬料。不知父亲是用什么手段把它拿回家的,我不得而知。父亲为此做了两次检讨,才被允许下了楼,恢复了商店的经理职务。而我们学校的杨邦良校长却没那么走运了,他在“四清”运动中受了处分,被调离领导岗位,撤销校长职务。可见那时的政治运动是多么严酷无情,一个人在言语、行为上都不能乱说乱做,否则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面临灾祸上身。我们的李老师就是前车之鉴。而改革开放后,李老师终于摆脱了那种残酷的阶级斗争形势,成长为一名领导干部,这恐怕是他原来想都不敢想的!至今想起来,或许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经历过的事比我同时期的同学要多些,以致于才让我能更早成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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