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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中国为何征服不了中南半岛

送交者: 布南温[♂★★★声望勋衔13★★★♂] 于 2023-01-28 6:42 已读 12760 次 14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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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民族主义高涨的今天,许多朋友对于中国没有直接统治中南半岛多少有点难以释怀。

比如写到这些地方的历史故事,会有读者感叹:

如果当初把这地方拿下来就好了。

这些地方都是中国的属国。

那些原本是“中国故土”。似是而非。

下面我们来盘点一下中南半岛诸国和中央王朝的关系。

这里不牵涉南诏大理的统治范围,因为这两个云南为中心的王国是汉化了的政权,并没有在中原王朝的直接统治下。

所以除了越南很早就与华夏文明相连,其他中南半岛国家和中央王朝发生关系,几乎都是从元明开始。

著名的胡焕庸线,红色部分是中国经济文化中心

从《明史》来理线索比较简单

首先是越南北方,那时叫安南,《明史》将其归类为“外国”,《列传第二百九外国二》。说明一下,明史把“外国”列为九个组,朝鲜第一,安南第二,日本名列第三,貌似越南比日本受重视。

其次是缅甸和老挝,泰国兰纳(今清迈)则被归入“云南土司”。

最后是暹罗(泰国中南部)占城(越南中南部)真腊(柬埔寨)放在《列传第二百十二外国五》,关系比较远的藩属国。

中国的史书,对其内容的排列有严格规定,《明史》最前面的当然是皇帝的“本纪”(24卷),下来依次“志”(75卷),“表”(13卷),“列传”(220卷),全书共332卷。

而列传是包括很多能上史书的大臣,土司和外国,排在了列传的第200名以外,全书的第313卷后面啦。

可见,土司和外国,在中原王朝统治者眼里,属于不太受重视的地方。

中南半岛诸国与朝廷的关系

在中南半岛各国,除了越南和中央王朝经常爆发大规模冲突,其他国家只有缅甸事比较多;老挝和泰国,和中国没有爆发过冲突,在中国史书里,属于存在感比较低的化外之邦。

《明史》对对各国的记载

越南

“安南,古交址地。唐以前皆隶中国。五代时,始为土人曲承美窃据。宋初,封丁部领为交址郡王,三传为大臣黎桓所篡。黎氏亦三传为大臣李公蕴所篡。李氏八传,无子,传其婿陈日炬。元时,屡破其国。

“洪武元年,王日煃闻廖永忠定两广,将遣使纳款,以梁王在云南未果。十二月,太祖命汉阳知府易济招谕之。日煃遣少中大夫同时敏,正大夫段悌、黎安世等,奉表来朝,贡方物。明年六月达京师。帝喜,赐宴,命侍读学士张以宁、典簿牛谅往封为安南国王,赐驼纽涂金银印。”

这里写清楚了,唐以前隶属中国,后来就自立为王,元朝“屡破其国”也没能直接占领,到明朝,关系确定,那就是藩属国。

后面还有许多双方来往和冲突的内容,总之,越南是能通汉文,用中国典章制度,自己也以华夏文明拥有者而自豪,与朝廷关系最密切却又不服管的藩属国。

中南半岛值得重视

缅甸

“缅甸,古朱波地。宋宁宗时,缅甸、波斯等国进白象,缅甸通中国自此始。地在云南西南,最穷远。有城郭庐舍,多楼居。元至元中,屡讨之,乃入贡。”

后面还有缅甸和麓川,木邦,勐养等傣族土司的冲突,以及缅甸入侵滇西被打败等等内容。这里略过。

老挝

“老挝,俗呼为挝家,古不通中国。成祖即位,老挝土官刀线歹贡方物,始置老挝军民宣慰使司。永乐二年以刀线歹为宣慰使,给之印。五年遣人来贡。既而帝以刀线歹潜通安南季牦,遣使诘责,谕其悔过。六年,刀线歹遣人贡象马、方物。七年复进金银器、犀象、方物谢罪。自是连年入贡,皆赉予如例。”

兰纳泰

“八百,世传部长有妻八百,各领一寨,因名八百媳妇。元初征之,道路不通而还,后遣使招附。元统初,置八百等处宣慰司。洪武二十一年,八百媳妇国遣人入贡,遂设宣慰司。二十四年,八百土官刀板冕遣使贡象及方物。

“成化十七年,安南黎灏已破老挝,颂伪敕于车里,期会兵攻八百。其兵暴死者数千,传言为雷所震。八百因遣兵扼其归路,袭杀万馀,交败还。土官刀揽那以报。

“弘治二年,刀揽那孙刀整赖贡方物,求袭祖职。兵部言:「八百远离云南,瘴毒之地,宜免勘予袭。」从之,仍给冠带。

“嘉靖间,为缅所并,其酋避居景线,名小八百。自是朝贡遂不至。万历十五年,八百大甸上书请恢复,不报。”

占城

“占城居南海中,自琼州航海顺风一昼夜可至,自福州西南行十昼夜可至,即周越裳地。秦为林邑,汉为象林县。后汉末,区连据其地,始称林邑王。自晋至隋仍之。唐时,或称占不劳,或称占婆,其王所居曰占城。至德后,改国号曰环。迄周、宋,遂以占城为号,朝贡不替。元世祖恶其阻命,大举兵击破之,亦不能定。

“洪武二年,太祖遣官以即位诏谕其国。其王阿荅阿者先已遣使奉表来朝,贡象虎方物。帝喜,即遣官赍玺书、《大统历》、文绮、纱罗,偕其使者往赐,其王复遣使来贡。自后或比岁贡,或间岁,或一岁再贡。”

真腊

“真腊,在占城南,顺风三昼夜可至。隋、唐及宋皆朝贡。宋庆元中,灭占城而并其地,因改国名曰占腊。元时仍称真腊。

“洪武三年,遣使臣郭徵等赍诏抚谕其国。四年,其国巴山王忽尔那遣使进表,贡方物,贺明年正旦。诏赐《大统历》及彩币,使者亦给赐有差。六年进贡。”

暹罗

“暹罗,在占城西南,顺风十昼夜可至,即隋、唐赤土国。后分为罗斛、暹二国。暹土瘠不宜稼,罗斛地平衍,种多获,暹仰给焉。元时,暹常入贡。其后,罗斛强,并有暹地,遂称暹罗斛国。

“洪武三年,命使臣吕宗俊等赍诏谕其国。

“四年,其王参烈昭毗牙遣使奉表,与宗俊等偕来,贡驯象、六足龟及方物,诏赐其王锦绮及使者币帛有差。已,复遣使贺明年正旦,诏赐《大统历》及彩币。五年贡黑熊、白猿及方物。明年复来贡。”

中南半岛与中国紧密相连

简单总结明朝和中南半岛的关系:

越南是类似南诏大理的政权,朝廷用汉文和中国古代典章制度,但始终不服管。

缅甸和老挝,泰国北部则是另外一种情形,在明史里是把他们排在云南土司队列里《列传第二百三云南土司三》缅甸二宣慰司,干崖宣抚,潞江,南甸二宣抚司,芒市,者乐甸,茶山,孟琏,里麻,钮兀,东倘,瓦甸,木邦,孟密安抚司,附孟养,车里,老挝,八百二宣慰司。

也就是缅甸老挝兰纳(即“八百”)和一大串的缅北和云南的傣族土司排在一起。

与缅甸同时代的麓川土司则排在《列传第二百二云南土司二》。

而泰国和柬埔寨,则是排在“外国”的后列,只记载朝贡情形,已经没有多少互动。

这些地方,无论是归在云南土司的缅甸老挝兰纳,还是归属外国的泰国柬埔寨,在明朝时已经接受了与汉文化无关的佛教文化,有一套和中原王朝不同的典章制度。

这些地方的统治者,对中原王朝,承认是“天下共主”,接受册封,用朝贡的形式表示尊中国为大,在与邻邦互相冲突中也会请老大出面调停,或者直接帮助自己打架以主持正义。

此外,双方之间就没有基于经济文化上的互相依赖关系。

这样的局面维持了千年,当西方人携其工业文明侵入东方,经济文化发生根本变化,而近代民族国家成型后,维护“天朝共主”地位的朝贡体系随之瓦解,边界划定,再来说“你们以前是我的属国”已经毫无意义。

一切得按新的国际关系准则来行事。

问题来了,以前的中华王朝为什么没有能统治中南半岛呢?

我的答案是:成本太高,朝廷无力也无心经营这些地方。

华夏文明统治中心在胡焕庸线以东的中国,在这条线以内,汉文字成了承载华夏文明的制胜法宝。无论是讲广东话还是吴越方言,还是北方话,无论是五胡十六国还是分为南北朝五代十国,再怎么分裂,但是用同样的方块字就能沟通无障碍,最终得以维护大一统的推行。

在这个中心,以儒家文化为主,靠科举考试来搜罗地方精英,就保证了从中原大地到云贵偏僻小县以汉族占主导地方所有人对朝廷的向心力。

记住关键词“汉文和科举”。

那么古代的中国朝廷如果打下中南半岛,直接来占领和经营的话,不但要派大量的军队驻扎,还要派大量的汉族人口带着一堆又一堆的四书五经过来,建县衙,办乡学,培养一批当地人经过读书考起功名,到内地甚至朝廷去出将入相,当官发财,或在本地当官也必须“之乎者也”作为官方通用文字。

这显然是一项非常巨大的工程。

朝鲜和越南,这两个在中国家门口的华夏徒弟,满口之乎者也,用汉文记载历史,甚至连官服都差不多,却始终没有直接融合进中原朝廷,时不时还要对抗,耗费钱粮无数。

那么炎热多雨,拜佛念经,寺庙遍地的泰缅老,要把当地居民完全改过来拜孔夫子,读汉文,显然做不到。

西南地区的云贵,不得不说南诏大理汉化,元朝直接经营,使得明清入主时当地汉文化已经比较普及,降低了治理成本。

更远的泰缅老,朝廷也无心去直接经营。在千年朝贡体系下,远方的这些蛮夷都主动来进贡,已经满足了大中华是天下中心,万邦来朝心理,中华大地啥也不缺,又何必“远涉烟瘴”,到那些地方干吃力不讨好的亏本买卖?

而真正到中南半岛去谋生的中国人,他们目的是真正做买卖,不用升官就能发财,当人上人,又何必靠科举去当官?是故后代读汉文就变得可有可无,而融入当地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就是中南半岛华人不少,而中国却没有去直接经营当地的原因。

历史潮流浩浩荡荡,中国已经融入世界,甚至将要引领世界,竞争是靠全方位。

不要再惦记着某些似是而非的“中华故土”,才是现在人的新思维。

2023年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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