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兔儿爷,戏精儿
忘了哪年中秋我爹和我娘去了三亚过二人世界,留我一人守家,本来我打算就糊弄着过了,结果我爹在机场给我打电话说过几天有个伯伯辈的亲戚来北京,曲艺圈的,来演出顺道玩玩,你也闲着接待下。我说我怎么能是闲着呢。我手头上压了多少部韩剧美剧小电影还没看呢。结果没来得及说我爹把电话撂了。得,亲爹!1、说起来我这个曲艺界的伯伯真的是打小一次没见过,据说是上过曲苑杂谈。我爹总说小时候抱过你,还教你打过快板呢。这事听着就离奇,一个唱京韵大鼓的还会快板?况且小时候hold的过我的少说也要好几十号人,整个童年我就只记得我少不更事的时候被我爹表演拿大顶把我磕暖气角上结果大年三十被拉到医院缝了两针这事了。每次我挤兑他,您就不怕闺女后脑勺秃了一块以后就不吃香了吗。我爹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那意思说得好像你现在有人要似的。这事还真不能怨我,以前没少跟着我爷串胡同巷子,老一辈的民间艺人多少也见过。大抵上分成两类,一类是有手绝活演固定场子的。另一类是干刨冷饭一段曲目吃到死的,打一枪就得换个地方。每场攒台子的钱也不算少,但要是说底下德艺双馨那就不见得了。话说回来,这位就跟天津住啊。城际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还要我接待个球啊。算了,还得去接!中秋前一天,北京南站,老远看见我这位伯伯从人群中披襟斩棘的冲出来,后面还跟位拎包的小徒弟。伯伯:开车了?“给您约了辆六座的,这不怕小车放不下行李吗?”伯伯:网约车啊?”“您多担待。”我看着很像千金大小姐吗?哪家大小姐淌一身汗跑南站接人的。就这破六座比亚迪居然要了我一百二十大洋,您还想怎么着?我就说这差事肯定吃力还不讨好。万幸的是演出方给安排了住处,无量天尊,不然我连跟朋友出去浪的钱都得掏干净。2、问清楚了,这位要待到中秋后才返程。我宁愿瓷瓷实实的自己过也不愿人前马后的装个纯良后辈。不就是一个人过中秋吗,有什么难的?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秋柿子、大闸蟹、桂花酒、红心柚,奶黄莲蓉月饼…我是一样都没备着。可谁还没个能跑去吃大户的朋友啊。我跟图图一顿抱怨后,他说要不你来我家凑合一顿? 去啊,为什么不去。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八月节过法,秋高蟹美,果香扑鼻。虽说地地道道的北京月饼翻不出什么花儿来,无非也就是千古不变的自来红。可家宴上保不齐还真能吃到手工揉出来的团圆饼。“不过饭不能白吃。”图图笑呵呵拿腔。“我微信红包你一百?”我试探着问。图图:我惦记你那一百啊!到时候你就假装下我女朋友!我惊恐:那你男朋友不得捶死我?3、言归正传。我那位大伯消停的独自玩耍了一天。隔天晚上我突然接到电话,他义正言辞的问。“你说说北京怎么回事?”“啊?”唠叨了半天我才搞明白,原来这位溜达到大栅栏心血来潮跑去听德云社,不知道从哪买的便宜票,结果进去发现已经有人跟位子上磕毛豆了。卖票的黄牛早就跑得无影无踪,省了半天反到搭进去两百八。我赶紧安抚,说您可千万别跟人吵吵,我这来啊。于是打个车往前门赶。一路上也是觉得乐呵,这帮曲艺圈的老艺人可没少埋汰郭德纲,恨不得过去踩几脚,到头来还不是老老实实掏钱买票。出租车靠正阳门附近停了,我抄近道从鲜鱼市场穿过去到大栅栏,回头瞅了眼脑门儿上的前门楼子。老大一尊门楼,端端正正压在北京的中轴线上。整整七百多年了,怎么还就真有人瞧不见,偏偏惦记着走后门。赶巧一头钻骗子怀里了。我一路小跑到德云社门口,还好没上演个全武行。我大伯正跟临街的新城扒拉炸酱面。见了我把筷子往桌子一拍,表示必须讨个说法。我硬着头皮跟票管商量了几句,人家态度也是客气:没说法!自己栽黄牛手里了,怪谁?怪谁?怪我喽!好在卖票的人江湖救急帮着打电话问了问,最后给留了两张三里屯会馆的票。还得折腾一路,但总比没有的强我连哄带骗着总算把这位成功送达,假装恭逊的告退。出来直奔月盛斋安慰了自己一顿酱羊肉… 这比加班还累。4、终于中秋了,我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歇了。早上睡到自然醒,准备去趟皂君庙。不为别的,想买个兔儿爷。“每年八月节初都是皂君庙开庙的日子,整个庙会都是兔儿爷的摊子,大个的有二尺来高,往往摆在最醒目的位置。小个的也有个一寸高,无论是开脸还是上色都考究。”我小时候爷奶经常在家里贡几尊兔儿爷像,其实说是贡倒也不太贴切,更像是几件手工精致的摆件。“三片唇,柳叶眼,红白的脸。有的鎏凤冠、也有的披金甲挂黄旗,威风的紧。坐骑也是五花八门,骑鹿的骑虎的还有骑象的。”到地转了几圈,庙呢?手机一搜,现大钟寺派出所,旧皂君庙遗址。歇菜,白跑一趟。我跟附近找了家星巴克,把整个经历跟图图描述了遍。不出一个钟头,他幸灾乐祸的出现,“哈哈哈哈哈,你就说你导航是不是买诺基亚送的?”我上了车觉得自己确实愚蠢,竟然质疑百度。图图:走着。我问去哪?带你买兔儿爷去。5、在他副驾上的男生指天发誓不捶我后,我才答应接下冒充图图女友这单活。收益是可以吃上一顿顶配的八月节家宴,风险也巨大,万一穿帮不知道会不会被抓去点了天灯。按照老北京八月节的习俗,男不拜月,女不祭灶。主持家宴的都是本家主事的大奶奶,这说法虽然听起来相当封建,但我一时也想不到更贴切的描述了。图图家老宅在东四十条附近的一条胡同里。进门之前,他突然有点慌。对比出我一心向往美食的亢奋。图图:你可收着点啊。吃饭千万别吧唧嘴,温文尔雅大家闺秀,懂?我:妥妥的,我戏精专业。临了他又嘱咐我把买的兔儿爷先放车里。“这个暗示不能给。”6、天见尤怜,我终于吃到了团圆饼!月饼货比货都得扔了。光能瞧见的用料少说都有十几种,青红丝、核桃仁、葡萄干、桂圆红枣、红糖酥、层层叠叠着四五层那么厚,用蒸屉撑着腾着股热气,五颜六色别提多喜庆。我为什么一个劲儿只盯着这饼呢?因为实在太尴尬了。那种我很看好你传宗接代的压力直接拉满,害得我说话直打磕巴,全场嗯嗯啊啊说不全一整句话。等用过了膳,月亮爬到顶了,还有个简单的祭拜仪式。把吃饭的圆桌腾干净摆在院子中央,上面放些水果、月饼和些鲜花,满满当当一桌子。正前方码一尊小香炉,点上几根红烛。一家人肃穆的站在跟前一一行礼。我远远站在一侧倒也没人说什么。等仪式结束,月光正盛。图图桌底下戳了戳我:嘿嘿,齐活了!剩下就是些娱乐节目了,给老太太找了位唱京韵大鼓的师傅。我啥?唱京韵的?
7、啊哦!你没猜错。人生何处不相逢!锵锵岂镪忒!我大伯一个亮相登场。——我赶紧把头缩图图背后,非常担心我这位长辈一个人来疯拉我也上台打一段快板。图图不明所以,你害羞个毛!我悄摸声解释了下原因他大惊失色。不知道从哪翻出一把长梯把我从后墙轰了出去。于是在这个阖家团圆的美好节日里,我挤在他那辆粉红色的mini里,分了一半团圆饼给他男朋友。今年,无论如何,我都要好好过这个中秋。至少,你看到这好歹要跟我说句中秋快乐!恭祝各位大漂亮、小朋友老朋友千好万好事事好,月圆情圆人团圆。中秋快乐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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