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文聊】知青房东系列——暴风雪 (2-1)
今年的 Holiday season 结束了。大家回去上班。先是怎么都提不起精神的第一个星期，必不可少的当然是互相问候那些节过得怎么样。从第二周开始，大家就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房东鹿群是更忙。他以前在国内的那个学校的一位领导高升了。这位领导一周前带了个小型代表团去华盛顿访问。访问结束后，领导说想来鹿群这儿看看，让鹿群给安排一下。
至于如何接待，鹿群和另外三位同在静水城的校友先商议了一番。结果是很难达成共识。其中一位校友说没必要那么费周折，大家凑份子请领导吃一顿就行了。
鹿太太知道后就提醒丈夫，说：“不管别人怎么样，你自己可得认真啊。因为是你鹿群负责接待的，好与不好可都是你的。”
“好象是，”鹿群同意道：“老板今天特意问我这中国的副院长有几个。肯定是有人在给下绊子。”
最后，鹿群也觉得应该尽量正式点儿、规格高一点儿，因为人家领导毕竟已经是国家的部级干部了。可惜的是，静水城的华人里没什么厉害的角色，所以鹿群就通过自己的老板找了这所大学的外事部门，给安排了一系列的学术活动，以及参观、周游旁边的景点，与华人、留学生的聚餐活动。
由于通过了那所大学的外事部门所以还安排了领导和这所大学的校长、副校长们的晚宴。得意洋洋的鹿群把搞好的活动日程给另外那三位校友看。校友们马上紧张了，认真起来了，还要求把别人安排的活动取消一些，好把自己安排的加进去。
经过几次校友会议，他们发现学校安排的不能动，只能尽量利用其它的时间了。可想而知，结果是给领导安排得太紧凑了，每天都是从早上七点的早餐会到晚上九点的晚宴，没有一个超过十分钟的闲暇，成了”轮番轰炸”了。
鹿群是整整忙了三天。那位领导很满意，因为他没想到在这小地方也能受到如此高规格的礼遇。可领导的随行人员不高兴了，因为他们以为来这静水城就是要放松、游玩，没想到又是开了三天会。
昨晚，鹿群觉得过意不去就提出带他们去 Hooters 吃饭。这个美式餐厅比较有特色，是以女服务员穿着短小而出名。那三位随行人员这才高兴了起来。
当天下午，众人到了那家饭店。鹿群一看菜单就有点儿后悔。他悄悄和旁边的校友靳英说：“这儿的东西也太贵了。汉堡包和啤酒都是都十多块钱一个。”
“这是 Hooters，没办法，”靳英不动声色地回道。
两个服务员过来给大家服务。大家高兴地点菜和饮料。然后就开始喝啤酒和吃土豆片。那位领导喝着啤酒，突然想起了什么，就问了声：“蚕豆呢？”
领导的三位随行人员赶紧翻找，然后陆续地说已经吃完了。看到这阵势，鹿群在心里由衷地佩服，还是在国内当领导气派，连自己出国两周的零食都交由助手操办、携带。
鹿群马上把个路过的服务员叫来问有没有什么坚果，说是因为这位领导要吃。那位服务员说，对不起、没有，然后就过来热情洋溢地搂了一下那位领导，又说了声对不起。
领导对那位服务员拥抱的半推半让大家都大笑了起来。领导则是更加脸红脖子粗地也跟着笑。笑着笑着，突然，领导就不笑了，好象给什么东西噎住了。旁边的人也不笑了，关切地问怎么了。
领导不说话，却躺在了座椅上。其他人急了，把领导扶起来、拍打着、叫喊着。店里的人过来一看就说可能是心脏病发作，一边打 911、 一边高呼着在顾客里找医生。美国人真好，一下子就有四、五个医生过来帮忙，直到救护车来把领导送往医院的急诊室。
随后的两天里，鹿群他们几个校友轮流去医院看望、照顾领导。鹿群觉得这真是弄巧成拙了，这可让领导回去怎么解释呀？回家后，掩饰不住沮丧的鹿群问妻子该怎么办。
妻子惊讶地问：“晕倒了？在饭店？哪家饭店？”
鹿群后悔问妻子了，因为万一妻子要是知道那家饭店的女服务员穿着短小那个卖点就麻烦了。于是，鹿群支支吾吾地说：“哦，哦，哪家不重要。现在麻烦的是他回去可怎么解释呀？本来他们应该今天就启程回国的。”
“可能是累得吧？”妻子猜测道：“你们几个也是的，给人家安排得也太紧凑了。连留给人家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是十分钟、十分钟的。”
“积劳成疾！”鹿群乐了，搂着妻子说：“还是我老婆聪明呀。我得给他准备一份这三天的 itinerary 让他拿回去解释解释。”
接着鹿群又气愤了起来，说：“都怪那几个校友。本来我安排的挺好的。他们非要挤进来、抢风头。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可是连那个聚餐都舍不得凑份子的呀。”
妻子猜测：“他们可能是怕那领导只念你的好吧？这一竞争就把领导给折腾进医院了。这是什么事儿呀？”
鹿群心想，这国内也太保守了。那些服务员穿得不能算太过分，也有可能领导当时真是太累了。
小武子过来问鹿群出什么事儿了，因为这小城的华埠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说有个从国内来的领导跟女服务员鬼混得出问题住院了。这可把鹿群吓了个一哆嗦，不得不服人言可畏。
鹿群赶紧叮嘱小武子要保密，然后就给他简单地讲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以正试听。小武子听完，停顿了一下，说：“这还是太丢人现眼了吧？”
“积劳成疾，积劳成疾，”鹿群含糊其辞道。
“不过，这已经算是不错啦，”小武子说：“听说去年在 Minnesota 的一个 Mall 里，一位国家领导晕在 Victoria Secret 里了，都被那个单位内部通告了。其实，也可能得怪那店里的售货员们穿得太 slutty 了。当然，有可能也是积劳成疾。”
鹿群惊讶道：“那也没必要自作多情呀。人家只是在卖东西、不是卖肉呀。”
“这些领导啊，”小武子感慨道：“多见见世面就没事儿了。按说出国教育也应该包括这些呀。”
“应该有，”鹿群推测：“但可能只是提醒他们要尽量避免去那些场所。肯定不会让他们预先体验好吧？”
小武子说：“预先体验一下可能更有效。”
“等你当了领导吧，”鹿群转念一想，笑着说：“那更不行了。他们出来以后，不就又要去找更刺激的地方了。所以还是主动回避是最重要的，还是要有 integrity 的。”
就这样，鹿家的房东、房客们忙得也没注意最近的天气预报。这天，大家早晨上班的时候还是短小打扮，下午下班的时候就给冻得耳朵、鼻子都生疼了起来。只有房客小穆心细，提前给妻子小李和儿子虎子准备好了厚衣物才没被冻着。
鹿群回家一看新闻才知道从北极来的那个寒流已经提前到达了。因为寒流在这个季节里算是个常见的现象，所以众人除了加上几件衣服也就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防寒措施的必要了。
房东鹿群出去检查了一下喷水系统、把水放掉、把外面露在外面的水管用旧被子包了一下以防冻裂，其实每年都是这样做的。
当晚，虽然半夜来了一场暴风雪，但屋里还是华氏七十度，所以也没人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相反，大家睡得比平时都香甜。
天亮了，外面是白莽莽的一片，让人看着就兴奋。电视新闻里讲所有的学校都停课一天。所以，大家急急忙忙、随随便便地吃了点儿东西就戴着墨镜，兴高采烈地结伴出去拍雪景照去了。大家还是难得有这样的”带薪休假，”都乐疯了。
拍照回来，丽丽和虎子两个小家伙争夺起了那个电视遥控器，其中一个把遥控器藏了起来。玩了没一会儿就谁都找不到了。两个人都急哭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鹿太太闻讯过来问是怎么回事。虎子哭着说：“妹妹把 remote 藏得没有了。”
鹿太太说：“那不挺好？好好读书，不要再看电视了！”
两个人哭着说 Peep and the big wide world (一个儿童节目) 就要来了，误了就没了。鹿太太问他们：“你们不会用手去开电视啊？”
两个人看着鹿太太，不明白地问：“啊？”又要接着哭。
“不许哭了！”鹿太太无奈，走过去准备开电视、调频道，还说：“以后人类灭亡的原因肯定是笨死的。你们看好了啊，学不会就没中饭吃啊。”
“什么？怎么了？”丈夫正巧进门，就问。
“不是说你，说孩子呢，”鹿太太说。
“什么事儿？”鹿群说：“别把孩子饿着。”
妻子说：“没事儿。让他们学好呢。嗯？这电视怎么开呀？老鹿，你来给他们开一下。”
在厨房里的老张掐算了一下，说今天应该正好是三九。于是，大家决定一起包饺子。鹿太太去后院的菜园子里拨开积雪、收了最后一杈儿的香菜。回来把羊肉馅儿调好，她就去看电视。过了一会儿，她又想起面粉可能不够了，一边说自己的记性不好了、一边开车出去买。
众人玩雪归来，进出厨房喝水洗手的时候，都要习惯性地用筷子调调馅儿，按照自己的感觉加点儿调料。不一会儿，鹿太太就回来了，说外面太冷了、车在路上打滑不敢开。她还说面粉不够，就让大家少吃点、意思一下就得了。
鹿太太把面搞好，叫了两位女士开始包饺子。房客小李过来做菜，她是南方人不太喜欢饺子，所以她每次都给饺子宴加上一、两个菜。众人七手八脚地没一个小时就把中饭搞好了。
大家就座、准备开吃。老张过来带领大家祷告，然后就开始动筷子。可吃了饺子的都直咧嘴，小李问鹿太太：“这，这是什么味儿啊？谁调的馅儿啊？”
鹿太太咬了一口饺子就连忙说对不起，说不知道什么给放多了。那几个干预过这饺子馅儿的都不说话、也不吃。小武子出主意：“没关系，有辣椒就行。”
他沾着辣椒酱吃了两个也就停了。鹿太太惋惜道：“这么好的东西又给糟蹋了，又得便宜这狗了。”
“阿姨，”天天说：“不行的呀，太咸了，狗吃了，要掉毛的。”
鹿太太笑着说：“不一下子都喂了呀，分批分量不就没事儿？”
鹿太太把那几盘饺子打包，放入冻箱，准备给狗当零食。几位女士去厨房下挂面。幸亏小李做的菜挺好吃的，半小时后，大家改吃面条了。
当天下午，又来了一场持续了快一个多小时的暴风雪和后来的雨夹雪。众人只好在屋里干点儿自己的事儿，然后就隔着窗子欣赏外面的风雪。入夜，众人和度假一样地聚餐、看电视、打牌、赛卡拉 OK，折腾到很晚才陆续入睡。
第二天临晨三点左右，有几个房客率先被冻醒了。他们敲门把鹿群夫妇叫醒，说可能是保险丝断了或者是加热器坏了，想让房东去看一下。鹿群夫妇醒来也是先给冻得打了个冷颤。鹿太太赶紧给丽丽加了床被子。
鹿群穿戴好后，拿着手电筒先去车库里检查保险丝。好象都没断，可怎么就没电了呢？鹿群他从窗子往外看，发现外面一片漆黑，路灯也不亮了。他回来看了一下屋子里的温度计，是华氏四十五度。
鹿群告诉房客们可能是停电了，让大家加点儿衣服和多盖些、回去接着睡，一会儿来电了就没事了。鹿群他们来美国这么多年也就遇到过三、四次停电，最长的一次也就是三十分钟左右。
天亮了，大家陆续起来了。看到外面的积雪足有半米多厚，就都知道今天肯定是不能去上班、上学了，因为桥上肯定结冰了，这么厚的雪如果不除掉肯定是没法子开车的呀。小易的收音机还有电池，他证实了今天所有的机关学校还是关门。
鹿群带了三个人出去把门口路上的雪和冰铲了一下，他们还想铲屋顶上的雪但又怕出事，所以就安慰自己说估计也不会再下雪了，等着化吧。
鹿群他们和也在外面忙活着的邻居们聊上天儿了。平时很难有这样的机会，因为节假日大家都提前安排好了自己的活动，彼此也不容易见到。这突如其来的休假倒让大家能交流一下，加深邻里关系。他们都估计今天会来电的，因为已经感到天气有些回暖了。
这条街上的孩子们都在外面打雪仗、堆雪人、滑雪、滑冰。几个童心未抿的房客也出来玩了一会儿。大家是真希望这样的暴风雪在几周后的春节那天也来一次，那就可以真正地过一次春节了。
到了下午，大家发现没水、没煤气了。听广播才知道昨晚那场雨夹雪把一些树压断了，有些树枝下落的时候把电线给压断了。还好，那些管水、电、煤气地方都有发电机、可以再坚持一会儿，可发电用的柴油也很快就被用完了。
这时，大雪还封着路、小雪又开始下了，所以柴油送不进去了，水和煤气也就送不过来了。
地面上都是冰雪、化了的地方又是一滩滩的泥泞，开车子出去是不安全了。大家开会讨论决定，让几个男的步行去旁边的店里去买点儿东西回来，特别是水。鹿群和三个男房客把自己包裹好就推着自行车出去了。
现在，如何保暖成了个急需解决的问题。这在美国还是头一次。留在家里的人们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厚衣服，最后都穿得象皮球似的。看着彼此的熊样儿，大家都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鹿太太笑罢，说：“有什么好笑的啦？在北京的时候年年不都这样吗？Cheryl！别开冰箱，没电了。”
“您冻糊涂啦？已经这么冷了，这屋子里都跟冻箱似的，没事儿，”谢丽儿接着说：“真有点儿想念国内的军大衣了，那真保暖。唉，鹿太太，这 fireplace 还从来没用过呢吧？”
“对呀，”鹿太太想想，说：“可没有木头呀。”
“用 BBQ 的炭呢？”小李问。
鹿太太说：“应该行，我们试试。”
可是，大家都没有找到打火机或者火柴。只好等抽烟的那位买东西回来再说。
过了快两个多小时，出去买东西的那几位回来了。他们只抢到了几瓶已经有冰碴子的瓶装水和一些电池，因为开着的那个店里与饮食和御寒有关的商品都卖光了。其它店都不开门，可能是因为没人上班、无法收钱、或者是怕被抢了。
大家觉得可能明天就应该来电了，所以纷纷过来感谢和安慰那几位已经给冻得鼻青脸肿的勇士们。鹿群突然两手一拍，大叫了一声，太好了。把旁边的人给惊了一下，纷纷问他有什么好主意。
鹿群含糊其辞地说，是觉得她们的主意太好了。实际上，鹿群是听说机场关闭的消息后觉得那位领导的解释会近乎完美了。这场暴风雪的到来给领导解决了这个大难题。回去后，领导就可以说是劳累过度和暴风雪造成了自己的旧病复发，再加上美国的机场关闭，以至于被迫滞留美国养病，遵医嘱多休息了几天

贴主:湖瞰原創于2021_12_05 12:30:29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