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房东系列－－传销风波(2)
	正在鹿家主持传销运动的房客老张其实是一位很成功的人士，只是由于过多的成功而不由自主地养成了特别适合闹传销的吹牛的习惯。老张可不是凭空吹牛而是确实有一系列可圈可点的成功之处垫底：七九年考上大学、八三年考上研究生，然后就是一路高歌的出国、博士、博士后、回国讲学、绿卡、公民等等。
	尤其是老张的当年考上大学。他是那个家属院里的第一个，而且是唯一的大学生，所以一下就远近闻名了。在考上大学后的几年里，老张还被自己的初中母校和小学母校请回去几次做报告和讲心得，分享成功经验和激励后人。
	但来美国后，老张只有第一次回国时被邀请了一次，然后这种给晚辈们讲报告的机会就绝迹了。老张猜可能是出来的人太多了，或者代沟太宽了？其实是老张那顺带着犀利地褒贬中国时弊，热情讴歌美国的事物，搞得母校领导们对老张敬而远之了。
	不幸的是，习惯成自然，如果隔上一段时间还没有邀请，老张就觉得有什么不对。更不幸的是，老张已经养成了平时就积累报告素材的习惯。每次一看到抽屉里的那些被闲置已久的底稿，老张就抱怨国内现今的急功近利和崇拜铜臭。他认为单凭自己能单枪匹马地走到地球这一边，任何时候都应该是那个家属院的后人们的榜样。
	老张认为自己没了讲报告的邀约的部分原因，应该是自己现在不再是独占鳌头地出彩了。虽然寂寞了这么多年，但老张从来没有放弃过，而是在潜意识地积极寻找能更加出人头地的契机。结果是他总是率先尝试各种新鲜事物。这不，老张又是鹿家房客里闹传销的第一人。
	这个周五，老张进早饭间来和房东鹿群说有件事情想问房东们一下。原来，老张的一个教堂的朋友按亲属移民从国内接来一个女孩子，现在住在这位朋友家，难免有矛盾。而且这个孩子好象暂时有交流问题，或者是 still in the shell，就是放不开。
	老张想帮这位朋友一个忙，提议让那个女孩先来鹿家的那个空房间住下，反正下一位房客要下下个月才能来。
	老张的算盘是希望那位女孩能从传销中学得放开些、大胆些。这也有益于她的早日独立，同时还给自己的传销会凑一个固定的人头。这个私心很小，老张估计上帝是不会介意的。
	鹿群夫妇觉得那个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按老张的这个建议做还可以多一些入账。何乐而不为？办妥这件事的老张刚要转头出去。他太太就过来了，问他：“找你半天，干什么去了？”
	老张问有什么事。老婆问他：“还什么事呢！？你到底什么时候去办公民呀？这又给拖了三个月啦！”
	“啊哟，”老张假装刚刚想起的样子，说：“是啊。不过我得先把这生意干起来再说呀。现在需要的是趁热打铁，否则可能就做不起来了。”
	老张老婆说那她自己可以去办。
	“不用！不用！”老张赶紧许诺：“等我 weekday 上班的时候再仔细查一下具体步骤。”
	虽然在全家办公民这事上，因为一个不好和老婆说明原因，老张是在故意拖延，但最近这传销确实是闹得人没个空闲。
	老张老婆只好叮嘱：“好吧。别再拖了啊。”
	“放心吧，不会拖的，”老张又问：“唉，你叫的那几个人今天能来吗？”
	老张老婆叹了口气，无奈道：“别提了，都在推呢。只好和上次一样，我一会儿去挨家挨户地接一接吧。”
	“好，好，”老张心想：“蛮好当时听老丁的，买个 truck 呢，现在不就不需要发愁找不到人了？”
	这是老丁的经验之谈。老丁认为就是因为有辆卡车，来和自己交朋友的华人是络绎不绝，就建议闹传销的老张换辆卡车。这样就不需要给这传销会拉听众，而是本城的华人争相与会，给老张捧场了。
	当天下午，老张带进来一个女孩。其实她已经二十岁了，只是个头和身材过于娇小。她见人就微微鞠躬、一说话就脸红，好象还不自觉地稍稍往后躲。
	鹿太太很稀罕地看着她、笑着问：“该不会是日本人吧？这也太 shy 了。叫个什么名字呀？”
	老张替她答道：“刘蜜，蜜蜂的蜜。”
	房客谢丽儿笑着说：“我们这儿已经有两个小刘了，这叫小蜜也不合适，容易和小秘混。就叫 Shyme 吧。英国有 ShyDi (害羞的戴安娜，媒体给英国的 Diana 王妃起的一个外号) ，咱是 Shyme、羞蜜呀。” 
	老张连连说好，这女孩在鹿家的外号就是：Shyme、羞蜜。

	又是一个周六早上，老张他们在客厅准备会场。鹿太太在厨房收拾早饭。鹿群在早饭间里处理账单。他把妻子叫过去，高兴地说：“刚听到个新闻说，我们用的那个 mortgage company 要倒闭了。”
	“我们应该高兴吗？”妻子问。
	“应该是好事吧？”鹿群说：“放贷的倒闭了，不就不用还钱了？”
	“有这好事？”妻子怀疑道：“如果真是那样，当然好了。可从来没听说过呀。这儿和国内可是不一样的呀，比如说，这儿就没有父债子还的规矩。”
	“也是，等等看吧，”鹿群看着这个月的信用卡账单，问：“还有这个，你来看看。怎么会比平时多出两倍多呢？”
	妻子拿过去仔细看了一会儿，说：“没关系，没错儿。这都是我们的 grocery (食物杂货)。”
	鹿群问：“我们吃得了这么多？”
	“啊唷，”妻子一拍脑门，说：“都让老张的传销会给搞糊涂了。那个胡序说，我只管按他开的单子去买 grocery，他 负责做饭和发展我的 team。”
	“啊！？”鹿群瞪大双眼，质问妻子：“合着每次是我们请那十几号人吃饭呀？我说老张这传销会最近怎么没有 sandwich 了，原来都改满汉全席了。”
	“他妈的！”鹿太太咬牙切齿地说：“敢耍老娘。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羞蜜、胡序和老张正在客厅里张罗着布置会场。刚看完自己的信用卡帐单的鹿太太大踏步地走了过来。胡序看到鹿太太就爽快地安排：“小秦啊，来得正好。今天的人会很多。还有椅子吗？对了，这是今天的 shopping list。你先去照单办好，我和老张先把这儿布置好……”
	鹿太太瞪着胡序，一把抓过那个单子，奋力撕碎、扔在地上，狠狠地踩在脚下，高声喝道：“你们想得美！还想耍老娘呀！？”
	胡序一愣、赶紧过来关切地问：“这是怎么了？小秦，慢慢说，慢慢说。”
	鹿太太指着胡序和老张大声呵斥：“合着你们这是蒙我们的吃喝呀！”
	老张一时被震撼得张大了嘴、愣住了，因为不知道鹿太太在说什么。胡序马上开始爽朗地大笑起来，轻快地解释：“误会啦，误会啦。我们这 billion dollar 的生意会贪图你那几顿饭吗？这都怪我太忙、一时疏忽大意。我们大家会分摊所有的费用的。其实每次都是我付了。反正是可以减税的，又可以交那么多朋友。何乐而不为呀？”
	胡序一边说、一边掏出个钱包，拿出一叠子钞票大声地拍放在桌子上，让鹿太太：“随便拿。你给个 receipt 就可以。”
	这一下倒把鹿太太给镇住了。她只是盯着那一大叠钞票发愣。在美国用现钞的人和场合还真是不多，也很少一下看见这么多的现钞。
	鹿群闻声而来，也盯着那叠钞票愣了一下，随后就指着乒乓台上的那叠钞票问：“这是怎么回事？”
	“鹿大哥！”胡序爽朗道：“我就是想跟您交个朋友。我想我还是配得吧？”
	“当然，”鹿群说：“当然。你先把这些收起来。有什么事情好好商量。”
	胡序笑着说：“鹿大哥真是快人快语！你们那账单我今天是付定了！”
	胡序话里的”你们那账单”让鹿群的书生气又上来了。他大声坚持：“来我这儿都是我的客人。哪有让 guest 付钱的道理？赶快收起来！”
	胡序坚决不收回，坚持这只是为了和鹿群交朋友、认异姓兄弟。鹿群坚持绝不能让别人付自己的帐单，也高兴交胡序这个朋友。
	最后，鹿群硬是把钱塞回了胡序的口袋，还说否则就不让胡序他们在这儿开会了。胡序无奈，只好说了声恭敬不如从命，从此改称鹿群夫妇为大哥、大嫂。
	鹿太太回到厨房就低声抱怨丈夫：“你怎么还改不了那发扬风格的陋习呀？明明可以让他付的又让你发扬没了！”
	鹿群楞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当然也怪当时的节奏过快，把自己带偏了，就打马虎眼：“他那都是五块、一块的票子，不可能够的，”看老婆还是不满，就赶紧加码：“再说啦，人家是客人，又帮你发展了那么多人。不好意思嘛。”
	“你别忘了啊，”妻子不依不饶道：“当年在临汾，你可是差一点儿就把我发扬给那村长的儿子了啊。”
	“胡说什么呀？”鹿群说：“子虚乌有的事儿！不过真要是把你发扬过去了，你现在也应该过得挺好的。瞧他们现在过得，比临汾的城里人气派多了……”
	“别没正经啊，”妻子警告道。
	“好好，”鹿群劝妻子：“人家胡序这么热心地帮你，每次还给大家做饭。我们也不能太小气嘛。”
	妻子问那今天怎么办？还去买菜？
	“简单，”鹿群建议道：“你去收拾会场，让老张去采办 grocery 不就行了。”
	妻子恍然大悟，过来夸张地亲了丈夫一口，说：“你真是 too 有才了！”
	几周后，老张开始不高兴了。不光这买菜的任务落在了自己家的头上，而且还觉得胡序和鹿太太在挖他的墙角。因为胡序本来和老张说好的，在这里发展的人都是老张的直接下线，可现在都变成鹿太太的直接下线了，这一下子在将来分成的比例上就把老张给架空了。
	摄于胡序的气场和气派，一时间老张还只是敢怒不敢言，但讲课热情明显地跟着跌落了下来。这天，鹿太太问老张：“免费大餐没吃饱啊？怎么今天讲得有气无力的？”
	“啊哟，”老张灵机一动赶紧顺坡下驴，说：“最近讲得是有点儿累了。要不今天你替我一下，让我 rest、rest？”
	鹿太太觉得这有什么啦，每次都是千篇一律的照本宣科，谁不会呀？所以也就顺势接过来：“行，那我替你一次。”
	过了半小时，与会者到齐了。穿戴整齐的鹿太太上来宣讲。她一开讲，就后悔自己没准备好。自己这结结巴巴的现找词句和人家老张那悠扬顿措、引古论今的排场差得太远了。
	幸亏鹿群正巧进来给大家送水，鹿太太才得以打岔儿，赶紧说：“先让我们公司的副 VP、胡 VP 先生继续给大家讲。我还得去买菜给大家做中饭呢。”
	鹿太太不管胡序是否接茬就赶紧下台、逃了出来。在开车去超市的路上，鹿太太还不时地安慰自己，这破点儿财总比受那在台上现丑的罪好。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鹿太太的下线已经有三十多人，都相当于当上排长了，但还是没挣到钱，只是她的头衔上升了三个级别。这是因为大家只是来开会、听讲、长见识，就是不买被推销的东西。象是去商场只买大减价的东西，其它的一律不碰，那商场怎么赚钱呢？
	那些个大减价的东西只是诱饵，就和这开会的免费中餐一样啊。鹿太太气得和丈夫抱怨：“这些人来美国了怎么也不入乡随俗呢？人家美国人不是常常说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吗？”
	从三个周末前，胡序烹制的“满汉全席”停摆了，因为胡序说了声：“别的会场更需要我的 help，你们这儿已经成熟，只要电话指导就可以了，”就没再来过。那些免费果酱三明治也从那时候就断顿儿了，因为老张早已安排自己退居外线，继续专注于他的从政探索。
	最近，鹿群看出胡序的这个买卖好象不太靠谱儿，因为他不鼓励别人百分之百地去干。毕竟，靠这个吃饭的是极少数，如果都辞职了，不光是他的顾客没了，那么多人干不好也坏他这个生意的名声呀。
	而且，每个周末都忙活这传销会，丽丽的那些周末兴趣爱好培养活动也被耽误了好几次。小家伙自己管自己，趁势迷上了电脑上的游戏，常常是几个小时地在卧室里玩电脑不出来。
	鹿群夫妇就想让闹传销的停止这个传销会，但又怕惹不起他们。毕竟闹传销的人多势众。这个小城里百分之七十的华人都正在干，或者已经干过这个。
	可怎么开口呢？房东夫妇议过此事后就决定先断粮草：不再提供免费的水。可是，一个新来的小伙子赛腾飞讲得比老张讲得都出色，每次还能纠集一帮子老少娘儿自己带水来聚会和听讲。
	鹿太太又舍不得胡序给她许诺的那根鸡肋，因为她盘算着万一大家开始通过这个公司买东西呢，那个分成可是相当得壮观呀，所以这个驱逐行动一时没有达到预期的结果。
	过了几天，鹿群又想出一招。他让妻子和天天妈说让天天妈把他们每周的查经会安排到周六上午，这就正好和传销会冲突。传销的总不敢和传教的争吧？其它时间房东两口子统一口径都说不行，因为人家房客们也需要干自己的事情和过日子。
	没想到，这一说就妥，星期六的传销会改成查经会了。鹿太太再次觉得丈夫真是太有才了。
	紧接着的那个周六，天天妈一大早就起来在客厅里张罗查经会。鹿太太起来在厨房准备早饭的时候又听见了赛腾飞的声音。她心说这帮人怎么还来，怎么这么不识相儿呢？就一下闯进了客厅。
	鹿太太一进去就冲着他们大喊：“你们是怎么回事吗？不要扰乱人家查经嘛。”
	大家愣住了，都回头看着她。小赛不解，澄清道：“我们是在查经啊。”
	鹿太太是一时进退维谷，不好意思道：“哦，真的？Sorry 啊，你们查，你们查。”
	鹿群和女儿丽丽进来吃早饭，准备去练高尔夫。他也问怎么还是小赛的传销会。鹿太太不置可否地应道：“我问过了。人家好象是查经。”
	事后，鹿太太问天天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开会查经的人和样子和那传销会都一样的啦？天天妈解释：“明摆着的嘛，我们这小 town 就这么点儿华人，当然会出现这个情况了。”
	鹿太太明白了。她本以为传销的惹不起传教的，可没想到人家是一伙儿的，只是来了个内部调整。
	“那，”鹿太太又好奇地问：“那个小赛就那么连轴儿转地讲？不累、也不跑题？”
	鹿太太是一上台就懵，讲得是说了前句忘后句，尴尬紧张得都直冒冷汗。
	“那当然啦，”天天妈由衷地佩服道：“你是不知道，这个小赛可不得了。人家在国内上大学的时候就是他们系里的学生会主席，每天忙得就是到处和人讲话、说话。这来美国后，也没个地方讲话，可把他给憋坏了。他太太经常跟我哭诉这事儿呢。”
	“哭诉？”鹿太太不解，问：“这有什么好哭诉的？受不了美国的寂寞还出什么国呀？”
	天天妈答道：“你想啊，像小赛那样精力旺盛的小伙子，出国后又开始顿顿吃肉，那给憋得呀，连玩命运动都解决不了问题。那还不都撒到自己太太的身上呀。”
	“这还了得！”鹿太太惊讶道：“这是在美国呀。他还敢打老婆！？那可是 domestic violence 呀！这要是上了 record，到时候他们连身份都换不了。”
	“想哪儿去了，”天天妈接着讲：“人家小两口儿好着呢，成天如胶似漆的。小赛太太只是受不了那个，too much  那个。明白啦？”
	鹿太太恍然大悟，尴尬了一下又问：“哦。咱中国人啊，有可能吗？”
	她从来没听说过中国人在性方面能那么出格，只是听说有的老外男性在那方面是成天没个正经。
	“怎么不可能？”天天妈用更低的声音告诉鹿太太：“小赛太太跟我哭诉了好几次了，说是给整宿、整宿地，变着法儿地折腾啊。搞得这小赛太太经常是晚上睡不好觉，白天还得去忙上课、打工。就别说补个觉了，她连 walk 都不方便了。”
	鹿太太是吃惊、羡慕、加恶心地不由自主道：“Wow，哦，噫……”
	“没办法，”天天妈接着说：“她受不了又没地方说，就只好找我来哭诉、哭诉嘛。你可不要给人家说出去啊。”
	“哦，”鹿太太心不在焉地应着：“不会的，不会的，”同时还在惊讶小赛夫妇之间那事。
	“好象是最近才没事儿了的，”天天妈接着说：“自从有了这些讲座，小赛太太就再也没有和我哭诉过了。你别说，还不知道这些讲座也有这用处呢。”
	鹿太太也是头一次知道讲座的这种功用。她好奇地问：“Too much 那个也应该是 domestic violence 吧？前几天新闻里说加州有个女的受不了 too much 那个，趁那男的睡觉，一剪刀就把他 neuter 了，还把那玩意儿扔进马桶冲走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天天妈不明白该如何回答，就说：“谁知道呀？你说的那是美国佬的事儿，去问老美去。” 
	过了两周，羞蜜回来了。她从里到外都是焕然一新，让大家惊讶不已。原来，她回来是要找鹿太太，推销中老年保健食品，她也干上传销了。
	让大家高兴的是这个三个多月前还是连喝酒都壮不起胆儿的小姑娘，一转眼变成个小油条了。这推销员可是个在美国名声很不好的职业，在一个黑名单上仅次于名声最不好的国会议员。
	晚上和妻子在被窝里聊天儿，鹿群问：“你说，像 Shyme 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不好呀？”
	妻子答：“当然是好了。她可以出去闯荡了，也不会让家里人为她担心了。”
	“那倒是，”鹿群说：“可我还是更怀念那个一见人、说话就脸红的女孩子。”
	“什么！？”妻子语调高升、扭头瞪着丈夫。鹿群马上意识到太大意了，急忙补救道：“我不是指这个女孩子，只是广义的，是说我们那个年代的。不是指某个人，是指某个人，就是 you 嘛。”
	看着鹿群手忙脚乱的样子，妻子笑道：“行了，行了。饶了你了。”
	鹿群接着说：“不过，现在这一说话就脸红的女孩子可真是 rarity，尤其是在美国。但愿咱儿子跟我一样运气好，能碰上一个。”
	“你注意到没有？”妻子说：“最近很少听到他谈女孩子了。”
	鹿群说：“是得关心一下了。他总那么泡酒吧哪能碰到好女孩子吗？Drinking 也伤身体呀。”
	“行，”妻子说：“我明天给他打电话说说。”
	又过了一周，羞蜜的那个亲戚来到鹿家。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想感谢老张的帮助，正巧拱猪三缺一就给拉上了牌桌儿。
	说起羞蜜，老张感叹道：“这传销总算是有个好结果了。我他妈的现在连请人吃饭都困难。非得三番五次地诅咒发誓不是传销、不谈传销，才有可能请到客人。什么狗屁老同学、老朋友！他们明明自己用不着的关系也不给我用用！”
	鹿群说，其实老张真应该坚持一下，因为再往后做不就不是自己的亲友了？
	“哦，”老张说：“也不行啊。那不就是人家下线的亲友了？反正挺缺德的。”
	“别生气啦，”鹿群说：“现在，人都掉钱眼儿里了，连正常的聊天儿都不容易找到人了。唉，我听说国内现在开始禁止搞传销了。”
	“不奇怪，”小武子说：“什么东西一到咱国人手上一准儿变味儿。”
	过来给茶壶里加水的鹿太太插话道：“我们可觉得这闹传销也是有好处的呀。”
	“可不是，”小武子同意道：“凡事都要一分为二。”
	老张也顺着说：“这闹传销唯一的好处是让人喜欢和人说话了。现在是见人就上去搭讪，难怪做 business 的都喜欢人多的地方呢！”
	“还有，”鹿太太接话：“还有就是人家小赛家那，哦…嗯……”
	小武子看着手里的牌，不耐烦地问：“您哦嗯个什么？说完呀。”
	鹿太太当然不敢提小赛的性活跃，就急中生智，赶紧说：“我是想说来问询租房的人也多了。这闹传销无意中还给我们做广告了。”
	鹿群说：“以后不管有什么事儿，先问胡序。那家伙认识的人多。”
	“还有就是，”老张说：“现在回国探亲的礼物好准备了。我那壁橱里满满的都是和他们互相买的，直接装箱就行。”
	“哦，终于明白了，”鹿群说：“原来是你们那些传销团队之间的互相买卖养活了胡序一家啊。”
	“可不是！”老张不满了一下就说：“还别说，我觉得这传销的热情要是能被利用起来，倒是可以改良一下华人不团结的风气。这传销可是唯一的两岸三地的华人不分你我他的场合。”
	可至于怎么利用传销促进华人的团结，牌友们均无良策，就让在政治上野心不死的老张接着想。
	羞蜜的亲戚轻叹一口气，说：“还是我们老毛说的对，凡事都要一分为二。现在我们家Shyme 是每天夜不归宿、 白天睡大觉。她那电话多得呀，都得雇个秘书了。我这次来呢，是想请你们帮个忙。”
	鹿群看着手里的牌、爽快地说：“什么忙？你说。”
	那个亲戚试探着问：“能不能把 Shyme 变回到以前的样子？”
	大家愣住了。鹿群说这事儿得问老张。老张赶紧摆脱干系，说：“她那是自学成才，跟我没什么关系啊。再说啦，哪那么 easy 变来变去的？又不是孙猴子。”
	大家哈哈哈地笑。
	“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羞蜜的亲戚无奈道：“她也是最近才开始的。每天晚上都是一帮子少男少女挤在个小 room 里开会。这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我们可没法子跟她父母交待呀。”
	大家都看着天花板，心说：“这就不是我们的事喽……”
	鹿群关切地跟羞蜜的亲戚说把空调打低就行。大家又是会心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有羞蜜的亲戚看着大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老张解释：“还不明白啊？人一 hot 了，不就要脱衣服吗？说不定真有用，只是得费点儿电。”
	现在这小城里的华人太多了，所以一般都互相视而不见、不稀罕了。传销大老板胡序的到来常常激起一股股的华人对同胞的超常的热情礼待。刚开始大家还有点儿不适应。习惯了以后，多数人只是笑笑说：“又开始了。不知道这次又是要 sell 什么……”

贴主:湖瞰原創于2021_10_28 10:51:44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