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房東系列---Burger King
华人中能在美国的大学混上终身教授的均属能人中的能人。小小的静水城的华人中这类最牛的能人应该是被当地华人简称为王总的王宗可终身教授。
王总不仅是在美国混得牛,在国内时他更牛。王总是个出身大地主家庭的工农兵学员。他这根不红苗不正的知青能被推荐为工农兵大学生,应该算是个奇迹,可见王总當年有多牛。
更奇迹的是,王总大学一毕业就得到国家出资,公派留美,之后就是留美博士、终身教授的一路坦途。殊不料三年前,牛气冲天的王总竟毅然放弃了终身教授这类美国的铁饭碗,只身去了加州的硅谷开了个公司,当上了名副其实的王总。
创业毕竟不易,王总的那个公司没开下去。对王总本就羡慕嫉妒恨的静水城部分华人正准备看王总的笑话,那就是:放弃了终身教授职位,公司又开不下去,要成无业游民了。让那些华人大跌眼镜的是,人家王总却凯旋,又回来继续当终身教授。
这可成了静水城华埠的爆炸性新闻。王总的这些近乎天马行空、呼风唤雨的业绩在华埠里立刻就家喻户晓、无不佩服。王总应该是这个小城中,和他那个行当里的,华人的首号名人。
王总的成功不是偶然,而是他的优点的必然。尤其突出的是,他胆大心细,在人际关系上特别精明。当然,人无完人。唯一不足的马失前蹄有,自己的实验上被抓出过两次问题,结果是那两个有关的博士后走人了事,王总自己还算安全。
算得上小节的还有两个。王总是个麻将迷,是小城华埠里数一数二的麻将高手。只要是不出差,他每个周末的必修课必须包括至少一桌麻将。王总还嗜烟如命,但他老婆不让他在家抽烟,说是会把孩子们带坏、把房子熏坏,所以王总在自己家也得经常到户外 take Cigarette break,很是不便。
鹿家的房客老丁的棋牌技艺也了得,在本城华埠里小有名气,所以常常被王总拉去凑数。日子一长,老丁就觉得这也太麻烦、太不合理、太不合算,自己陪别人玩麻将还得浪费自己的汽油和磨损自己卡車的轮胎,因为王总家是在郊外的那个富人区里。
可老丁又不想因小失大而得罪王总这位大能人,所以就拉他来了两次鹿家后院阳台上的那个烟民棋牌俱乐部。老丁預估反正王总这终身教授是不会在乎那点儿油钱和轮胎磨损的。
王总家是唯一住在郊区那个富人区里的华人家庭。那个小区的主要住户是这所大学的官员、教授和几个当地名人、商人。王总也是为了和那些当地显贵多一些共同语言、拉拉关系才下决心举贷入住的。
王总家住那个富人区让小城里的华人很是羡慕,但王总却好像有难言之隐。有一次,王总在麻将桌上义愤填膺地和老丁讲,住那儿好个屁!因为那个小区的居民对王总家的歧视还是比较明显的。
老丁不解,認為能住到富人區的不光是有錢,而應該更有氣質和風度,不會來種族歧視之類的下三爛。王总只好開導老丁,讲自己刚入住的时候,只要自己一出门散步、遛弯儿就是那跟影视剧里日本鬼子进村似的阵势:惡狗不停地狂吠,然后就会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两、三个警察过来叫住散步的王总,要求他出示证件以确认王总真是这个小区的居民。
这情形让老丁忍俊不禁,他安慰王总:“不会的,不会的。您是武工队来了。”
“Abslute ridiculous!”王总愤愤地总结道:“可能告我的那些人跟那些狗一样有神经病、或者太闲了,閑得蛋疼!反正他们觉得只有他们才适合住那儿,其他人等只配去那儿干坏事、打零工!啥玩意兒嘛!”
其实,还有个原因可能是王总出去遛弯儿的时候的衣着,是我们国人的那类和睡衣相似的休闲装。这在老美的眼里可能不是监狱里犯人的服饰,就是医院病患的着装,反正是太扎眼了。
这害得王总现在是尽量去学校的那个运动中心锻炼身体,只是开车进出自己的小区,再也不敢出门转悠去享受那富人区的湖光山色了。
这也害得王总都觉得自己家住那富人区是等同于被软禁了。再加上老婆不让在室内抽烟,使得王总又有了自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的感觉。
先說老丁。他一回来就和房东房客们就王总住富人区的憋屈兴高采烈地交流了一番,让大家有了一些快感,少了一丝羡慕嫉妒恨。房客小武子总结道:“在这儿穿着要 blend in,不要 standout 嘛,还要多参加人家的活动,否則就會是異類。”
“谁有时间呀?”房东鹿群说:“人家可能觉得我们的 presence 就有碍人家的观瞻,还是去 rec center 省心。”
“不公平呀,”老丁感叹:“警察对富人区的反应也太快了吧?难怪平时找不到他们呢,原来人家是着重服务富人区啊!这也太歧视了吧?”
房客老张分析道:“不应该算歧视?人家富人交的税多。据说美国是百分之二十五的人交百分之八十的税呀。不让人家富人多用些服务不就不公平了吗?”
小武子开玩笑道:“那他们还买那么大的房子干什么?去住监狱得了,那可都是用他们的 tax (税) 造的呀。”
几个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王总来了两次鹿家的麻将桌儿,觉得真好,因為这里跟在国内一样,吃、喝、抽、侃都自由、随意。房东房客们也想和王总拉关系。这一来是为以后找工作方便,二来呢,是想知道这王总为什么能这么成功。所以,大家彼此混得很融洽。麻将友们也就尽量让王总赢。
可不管怎么赢,王总总是维持着一种老成持重的神秘感。即使喝高了,也仅仅是这种神秘感略微消减一点儿而已,不仅丝毫不透漏自己成功的秘诀,反倒逐渐地对自己输不了厌倦了。
大家为稳住王总,几个人联起来作弊,赢了王总几次。这个麻将桌儿对王总来讲一下成了一个挑战。王总从此乐此不疲。周末一有时间就约麻将。这个人好像是越输越起劲。这不,王总今天精神抖擞地又来了。
这次大家没作弊,技高一籌的王总又开始赢了。他这才放松、高兴了起来,感叹道:“这逆境可真是锻炼人呐!”
大家不解,问这順風順水的王总怎麼还有逆境。可能已经喝高了,王总就开始说起了自己的逆境。
原来,由於王总的出身不好,在郑州上中学时连红卫兵都不让入,最后是他第一个寫血書,坚决要求去新疆插队,才破格入了红卫兵。到了新疆的生产建设兵团,明明是什么都優秀可就是不他让入团,最后他是和几个知青合伙抓了个苏修特务才得以破格入团。然后他是被推荐上大学、在北农大争入党、争出国名额。一句话,王总的每一步都是破格。
最后,王总总结:“我这每个 stage 都有 crises。一辈子到现在,每天都感觉象是在打仗。幸虧这打麻将既能锻炼又可以放松,否則早 burn out 了。”
老丁连忙恭维:“您干脆叫王破格得了。破格王更好听、更霸气!”接著就不失时机地问:“那您在美国成功的诀窍是什么?”
“也简单,”破格王爽快道:“诀窍就是狐假虎威。你看这名义上我是 independent 的,实际上一直得靠着个 dean。”
小武子明知故问道:“您说的是中文里的’腚’还是英文里的 dean。”
“啊?”破格王没听明白。
小武子暗損道:“那肯定是 both。”
其他人哈哈哈地笑。
大家紛紛羡慕破格王干得好。破格王笑笑,直白道:“不管怎么说吧,就是要站在别人的肩膀上。要尽量把自己搞得 strong 一点。 比如说,我根本不喜欢这牛仔靴,不光重而且还又闷又热。但它能让我看上去高上两 inch 呀,也让他们感觉我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在美国,这 look 是很重要的。国人的误区是能出活儿就行,到最后不就只能给人家打工吗?”
恍然大悟出的老丁佩服道:“难怪总看你穿那靴子,还以为你是摆阔呢。”
“没有,”破格王说:“是这牛仔裤和牛仔靴可以让腿显得长一些。摆阔?这靴子才 30 块。言归正传啊,不管干什么,其实都一样啦。往上看都是 butt,往下看都是笑脸。”
看大家不明白,破格王就解释:“你想象在一个猴山上,满山都是擠著要往上爬的猴子。从上往下看都是脸,从下往上看都是 butt。”
大家哈哈大笑,说真形象。
“就别羡慕啦,”破格王说:“爬得高的,摔下来更惨,所以得拼命保证不能摔下来。”
大家问破格王:在美国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稳定的工作呀?这年年申请签证和 funding 的 renew。多烦人呀?
破格王不屑道:“国内多稳定呀!是你们不安分,非要出来;这儿不稳定,你们又抱怨。其实大家都一样,我不也得天天申请 funding 吗?这连总统也只能坐个四年、八年的。”
“可人家退休后不仅无忧无虑,还那么气派,”老丁异议完就猜:“可能这就是他们争当总统的部分原因吧?”
“不是!”老张说:“是历史机遇、青史留名,和利益集团的推举。”
“这方面您是权威,”老丁服了。
鹿太太过来插话:“我们不是还有 social security 吗?”
破格王笑道:“到我们退休的时候,有没有还是问题呢。”
“所以呀,”小武子说:“能交得起税的移民只会增加,不可能减少。”
“你们就别不知足了,”破格王指出:“任何一个行当里的 sales person 都是最累的,生产容易。Faculty 管推销,其他人管生产。不过如果哪天能碰到一个有用的、真的结果,那可就有 Nobel 的希望了。到那时候就算到了那猴山的顶上了,可以悠闲地喝茶看戏了。”
众人羡慕地看着他,因为这里只有人家破格王有资格去妄想诺贝尔奖。破格王看看众人,说:“行了,今天就到这儿。老鹿,把钱给算算。”
“不急、不急,”鹿群还在暗自嘀咕自己的诺贝尔奖梦想。
“怎么不急呀?那可是我的钱呀,”破格王认真了。
鹿群笑笑说:“怎么?连我都不信?”
破格王举着手里的那张票子,说:“不是不信你,是这上头写着不让信。”
“写的什么?”鹿群问。
破格王说:“In God We Trust 呀。钱这事儿只能信上帝。”
“啊?”鹿群笑道:“有这么理解的吗?”
“小心总没错啦。大家又不是动物,”破格王笑着说。
众人问什么意思,破格王笑道:“动物从来不 care money。”
大家哈哈大笑了起来。
破格王走后,鹿群和老张在阳台上黑灯瞎火地继续聊着。鹿群说:“国人现在把博士后也当学位了。”
“是啊,”老张说:“他们还羡慕我都读上博士后啦,可在美国这都是 cheap labor 呀。我们这些卡在博士后的一定都是有苦说不出。上 faculty 和自古华山一条道儿似的,大多数都给挤下去了。”
鹿群说:“上 faculty 需要胆大心细,比如说,这位破格王。最近才明白这学术界是个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地方。当然机会也得合适。破格王的老板当年退休,手上的东西没人接,只好让他暂管一下。不过,这小子还是抓住这个机会了。听说他好象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他那实验室已经是个名符其实的夫妻老婆店了。”
“或者是个 strategy,”老张分析道。
“怎么讲?”鹿群问。
”明摆着的嘛,”老张说:”这样外人就不知道他那实验室的底细了。不过他的英文还是挺好的,这写文章可不容易。”
鹿群说:“英文过得去就可以了。当了老板可以雇个 ABC 帮你写。破格王不就雇了个 ABC 专门写吗?这家伙是聪明,别人是雇实验员干活,他雇个人全职写东西。”
老张说:“那可能也是他的无奈,真有点儿象鲤鱼跳龙门了。”
“Exactly,”鹿群应道。
幾天後,破格王在校园里的一个学术会议里和一个迎面爾來的华人打招呼。那个华人叫了他一声破格 king (王)。破格王还以为那人说的是 Burger King,没明白自己和 Burger King 有啥关系。
搞清楚后,破格王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觉得自己那天在鹿家的麻將卓上可能是言过有失,那麻将桌让人太放松了。破格王反正是再也不敢去了。
不久,破格王申请到了相关的经费,在学校搞了个周末麻将俱乐部,地点就在学校的一个小会议室裏。他号称是为了介绍亚洲的文化,給學校的那個多元化文化運動添彩。
破格王这是一举三得,不仅又多了个学校的麻将俱乐部总管的头衔,还满足了自己的麻将嗜好。更重要的是有几位副校长、院长的夫人成了那个麻将俱乐部的常客,這让破格王有了走“夫人”路线的可能。
两个多月后,破格王才知道小城的华埠又给自己加了个外号:Burger King。他对这个外号是慷慨笑纳,還极力 promote,因为外号 Burger King 顶多是让别人误以为自己喜欢吃 Burger King,可破格王、破格 King 这类外号就会让别人知道自己那锋芒毕露、急功近利的本质。这对自己极为不利
贴主:湖瞰原創于2021_10_21 12:51:56编辑
已标注为湖瞰原創的原创内容,若需转载授权请联系网友本人。若违规侵权,请联系我们
所有跟帖: ( 主贴楼主有权删除不文明回复,拉黑不受欢迎的用户 )
楼主前期社区热帖:
>>>>查看更多楼主社区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