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咖啡已经冷掉，烟灰缸上担着足有半寸长烟灰的烟头。
烟灰缸的旁边，摆着一部便携式电脑。一双满是红指甲的手，在键盘上不停地敲击着，速度很快，却没有半点慌乱的样子。不仅如此，一只手还可以时不时地腾出工夫，把垂在键盘上的头发拨回耳后。
咖啡室内只有几盏昏暗的壁灯，但也能轻松地看到女孩发根到发梢逐渐变化的颜色。
根部应该是棕红色，之后越来越浅，止于淡粉色。
女孩，差不多十六七岁，五官很美，面容清纯，脸上偶尔不自觉地泛出些许幼稚的表情，一双大大的眼睛，在屏幕的亮光下，看上去晶莹剔透。她的脸上显然是画过妆的，如果看得再仔细些，会发现画妆的手法有点拙劣，应该是是没经过长时间的练习。
咖啡屋里的人并没有许多。不过，每位进来光临的客人，都会把目光投向那位坐在电脑前的小姑娘。
的确，她周身散发出一种突兀的美，这种美，在不见光的室内，对任何一位男士，都具有相当强烈的吸引力。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屏幕，从不看向屏幕以外的地方，哪怕只一瞬。
如此一来，投在她身上的那些目光，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小玉！」一个女孩的声音刺破咖啡屋的宁静，也惊扰到看客们的兴致，以至于立刻有几双的眼睛，带着愤恨的目光，同时投向咖啡屋的门口。
门口的女孩也是差不多的年纪，长相看起来稍显平庸，但妆画得恰到好处，如果不是看过座位上的女孩的话，她会很自然地成为目光的焦点。
坐着的女孩朝门口挥了挥手后，再一次埋头在电脑前。
「怎么样啦？有凯子么？」女孩端着咖啡坐过来，兴奋地问。
「一群屌丝，我发了两张照片，就都兴奋地乱叫！」小玉把手伸向烟灰缸，发现之前的香烟早已燃尽。
「妳发了照片？我看看！」女孩坐在小玉的对面，发下咖啡杯，随手把电脑拽到面前。
「哇，妳发这么性感照片给他们，不兴奋才怪！」女孩用手指敲击键盘，在已经打开的对话框里一一回覆。
「纪薇不是说，越性感越好么？」小玉从背包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然后把烟盒丢在桌上。
「别听她的，妳能和她一样么！」女孩腾出手来，快速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然后又开始不停地敲击键盘。
「不一样么？就是经验照她是差点。哈哈。」小玉笑出声音。
「是就差点么？纪薇都半职业啦！」女孩突然停下手，「你叫屠拉拉？太缺德了吧，怎么用我的名字？」
「纪薇不是也用过我的么！」小玉嘴角两边现出酒窝，「帮妳先赚个人气！」
「滚吧妳！好事不想着我！」屠拉拉又开始敲击键盘。
「这不算好事么？这叫。。。」
「舒舒服服地躺着就把钱赚了！」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地说。
「跟着纪薇就不会学好！」屠拉拉含着笑抱怨。
「还没有学到精随，」小玉眯着眼，「她怎么找到的这么多傻子？」
「我怎么知道？」
「听说，纪薇上次找了个妓女替她，对方竟然都没发现！我怎么就遇不到这种傻子？」小玉噘着嘴，一副生气的样子。
「妳一个未出茅庐的小妮子，人家纪薇可是身经百战！」屠拉拉呷一口咖啡，「她遇到过很多变态的。记得有一次听她说，一个男的喜欢打她屁股，打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回团里时候，屁股疼得都不敢坐着。」
「啊？」小玉龇牙，「我可不想遇到这种变态！」
「除非妳混到一张长期饭票！」
「算了吧，长期也是有期限，过期就作废。」小玉拿起咖啡杯，发现咖啡已冷，便又放下。
「既然不愿意找稳定的，那承担风险也就成了必然！」
「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就不能发明一个面部识别，用来识别变态？」
「恐怕妳等不到那天啦！变态来了！」屠拉拉把屏幕转向小玉，「看，这男的愿意出一万。」
「喔？」小玉欣喜地看着屏幕，「让他发张照片看看。」
「沉住气，看妳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屠拉拉又把屏幕转回去，「我先把他拉进群，还没和其他有意者竞价呢，着什么急？」
小玉没再讲话。她仰起头，一边抽烟，一边盯着天花板。是那种半开放式的设计，天花板只有一半，另一半是错综复杂的管线，毫无规则地搭配在一起。
人生就是那样吧。小玉想到了自己。

从六岁起，她就被送去学芭蕾舞，直到今天。
十多年来，她就像一个栓着线的木偶，被爸妈则拉着操控线。没人问过她的人生理想，没人关心她的喜乐哀愁，生活就只有练舞，吃饭，睡觉。她一直是家里人的眼中的乖乖女，就像铺着天花板的一侧，平平实实，方方正正；可她内心的世界，可是要比另一侧缠绵在一起的管线还要千丝万缕。
三年前，她被选进歌舞团的预备班，之后就吃住在团里，过着集体生活，每个月只能回家一次，跟家人交流的机会就更少。
预备班的宿舍是两人一间屋子，和小玉同屋的女孩，就是纪薇。
纪薇的家在乡下。小玉清楚地记得来团里报到那天，纪薇的妈妈扛着被子，抱着脸盆，穿着土黄色的外套，札一条红丝巾，晒得黝黑的脸上已经爬满皱纹。一旁的纪薇倒是穿得干干净净，朴朴素素，一副中学生的样子。
可一切只是表象，刚入学的第一个周末，纪薇就带了个男人来宿舍过夜，吓得小玉只能躲进对门的屋子里避难。
小玉就是在那里认识了屠拉拉。当天夜里，两个女孩挤在一张床上，听着对面屋子里时不时传来的尖叫声。
那年小玉只有十四岁，在班里年纪最小，而且比其他人至少要小一两岁。
而纪薇，已经十八岁了。听她自己说，为了晚上学，上户口时多写了两年，所以身分证上写的是十六岁。她还笑称，若是还留在她们镇上，就该嫁人了。
纪薇是断然不会嫁人的。她有更伟大的理想，这个伟大的理想就是，做情妇，一定要做情妇，不仅如此，还一定要做官员的情妇。
「至少得是个市局级的干部！」纪薇一边涂口红，一边把上衣的领口使劲往下拉了拉。
这想法并不是天方夜谭，用她自己话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之前一个学姐，就是做了县委书记的情妇，家里立刻盖起二层小楼，青砖铺地，黛瓦遮天。
如何勾搭男人，在来艺术团之前，纪薇就深谙此道，现在她要做的，就是通过不停地接触陌生男士，用来巩固和完善这门技巧。
当然，男人若想对纪薇一亲香泽，也是有条件的。起初，这些男人都会买些口红，香水之类的礼物来讨好她，可之后，随着胃口逐渐增大，纪薇便开始向他们收费。

「亲爱的，又有人愿意出一万！」屠拉拉开心地说。
「真的有人这么看重处女？」小玉吸了一口烟，继续望着天花板。
「男人么，都傻得冒泡，有点怪癖并不奇怪。」屠拉拉一边说，一边把屏幕又转向小玉，「这有个人问说，妳怎么证明妳是处女？」
「我说是就是，有什么可证明的？」
「可他不相信，非要妳证明。」
「让他滚！」
「我觉得也是。」屠拉拉笑了笑，见小玉并没再看屏幕，又把屏幕转向自己，快速地把对话框里的男人拉进了竞价群。

贴主:woshidayedi于2022_04_25 3:10:41编辑楼主设置：谢绝布衣用户参与回复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