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日本政府决定从2022年开始将逾120万吨的福岛核废水排向海洋[1]。此消息一出，不仅在日本国内引起轩然大波，也令世界及日本周边国家震惊不已。



尽管东京电力公司在官网首页写道：我们绝不会忘记福岛事件，但日本政府将核废水排入海洋，连福岛县居民以及渔业合作联合会都强烈反对，他们曾公开表示“坚决反对不受公众理解的排放方案”。


福岛核污染到底有多严重？


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沿海发生了9.0级强烈地震，随后来袭的海啸使福岛第一核电站遭受重创：供电系统和核反应堆冷却水系统破坏，反应堆炉芯温度急剧上升并发生爆炸，大量放射性物质遭到泄漏，1至6号机组全部永久废弃[2]。

震后，海啸侵袭福岛第一核电站 摄于2011年3月11日，图源tepco.co.jp



该事故被国际核事件分级表（the International Nuclear Event Scale，INES）评为7级特大事故，上一个被评为第7级的，是1986年的切尔诺贝利事件。而根据已检测到的数据显示，此次日本核泄漏已经达到切诺贝利核电站的污染水平[3]。



面对如此严重的核污染事故，日本政府做了哪些应对举措？



2011年12月下旬，福岛第一核电站所属的东京电力公司（TEPCO）针对福岛核电站事故制定了一项三阶段的中长期计划：



第一阶段，计划在两年内取出事故中的燃料碎片。



第二阶段，计划在10年内开始清除燃料碎片（事故中熔化并重新固化的燃料和覆层等）。



第三阶段，完成所有燃料碎片的清除和放射性物质的处理工作，目标是30至40年。
为了防止核废水流入海洋及污染地下水，东京电力采取了凝结剂注入、混凝土灌注地下沟槽和构建防渗墙等系列措施，并对用来冷却熔融反应堆的一百多万吨核废水进行了去除放射性物质的处理，处理后的核废水（包括每天渗入工厂的地下水和雨水）则被储存在了厂区内的储存罐中。



截至今年9月，上千个储存罐中的核废水量已逾123万立方米，而计划的最高储水量为137立方米，因此，福岛核废水的处理问题迫在眉睫[4]。

福岛第一核电站储存核废水的储水罐，西畑志朗摄于2020年4月，图源asahi.com



东京电力核废水储存罐容量示意图，图源tepco.co.jp



多年来，日本一直在争论如何处理这些核废水。直到近日，日本政府正式宣布将从2022年开始向海洋排放污水（排水计划在2022年底或2023年初开始，并将持续到2050年代中期）。悬在福岛人民头上的达摩克斯之剑，终于要落下了。


福岛核废水具体是怎么来的？


福岛核废水，即在福岛第一核电站事故中产生的含有高浓度放射性物质的水。



因事故而熔化并凝固的燃料碎片残留在福岛第一核电站1至3号机组的反应堆中，为使燃料碎片保持冷却，必须对其进行持续洒水。当水与燃料碎片接触时，会生成含有高浓度放射性物质（氚、铯134、铯137、钴60等）的“污染水”，即核废水。



此外，由于含有这种高浓度的放射性物质的“污染水”残留在反应堆建筑物等内部，因此当与流入建筑物的地下水或雨水混合时也会产生新的“污染水”。



一直以来，东京电力都在利用核物质去除设备（ALPS）对福岛核废水进行净化作业，该设备能降低污水中含有的除氚外的62种放射性物质的浓度，而经过处理的水则被储存在巨型储水罐中。



日本政府表示，除氚以外，大部分放射性核物质已经通过这个复杂的过滤过程去除掉了；在向海洋排放之前，会对核废水进行二次处理，尽可能减少氚以外的放射性物质的量，以符合“可以排放至环境中的标准”[4]。


核废水中去不掉的“ 氚”是什么？


氚（音chuān，Tritium）是一种存在于自然界中（如大气中的水蒸气、雨水、自来水等）的放射性元素，能发出β射线，但是其能量很小，用一张纸便可将其遮住。在日常生活中，“氚”也会通过饮用水等被吸入体内，但它不会在体内积累和浓缩，而是通过新陈代谢被排出体外。



氚在自然界中存在极微，一般从核反应中制得。包括日本在内的一些国家通过核分裂等方式来产生氚，并根据各国的规定进行管理，最后将氚排放到大海和大气中[4]。



那么，作为放射性物质，氚对人体有害吗？



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氚也不例外。氚的β衰变释放出的高速移动的电子不会穿透人体，因此只有大量吸入氚才会对人体有害。而按照日本政府的做法，福岛核废水排放入海之后，氚很快会被大量的海水稀释，并不会造成严重的污染后果。



如此看来，日本政府在处理福岛核废水问题上的举措似乎并无什么不妥，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日本及国外对核废水排入大海反应强烈


关于福岛核废水的处理方法，早在今年2月份，由日本经济、贸易和工业部组成的专家委员会听取了各方建议后表示，向海洋或大气中排放废水是一种“实用的选择”，而排入大海则更具有实操性。



然而，关于核废水入海的提议一直以来就遭到日本国内民众尤其是渔业和食品业从业者的强烈反对：一旦核废水排向大海，日本（尤其是福岛县）海产品的安全性将被海内外消费者质疑，相关产业将受到影响。



今年6月，日本全国渔业合作联合会曾公开表示“坚决反对不受公众理解的排放方案”。“福岛核废水入海”的消息一出后，福岛县公民团体甚至于18日走上JR福岛站前进行抗议活动，并要求民众联名上书以阻止此举。针对国内此起彼伏的反对声，日本政府也一直在与福岛县地方政府及当地渔业者进行协商。



10月23日，在有关部门组成的对策小组会议上，日本政府确认将进一步深化对渔业者等“声誉受害者”的相关措施的讨论，并表示核废水的排放方向正在最后调整中，原定于本月底的最终决定将被推迟[1]。除了日本国内，国际上的反对声音也一直存在。



同日，国际绿色和平组织（Greenpeace）在其发布的报告《遏制2020之势：福岛放射性水危机的现实（Stemming the tide 2020: The reality of the Fukushima radioactive water crisis）》中表示，向海洋排放污水将对福岛当地及周围地区的环境产生长期的、严重的后果。报告显示，被污染的水中含有“危险的碳14”，该放射性物质“可能对人体DNA造成损害”。



经过对相关证据的详细审查，绿色和平组织在其报告中得出结论：唯一可行的解决办法是继续长期储存和处理受污染的水，以为找出更有效的核废水处理技术留出时间，这是保障福岛人民、日本其他地区和广大国际社会的人权、健康和环境的唯一途径[5]。



灾难发生后，福岛县的重建工作一直在进行中，根据其灾难恢复计划，福岛县包括生命重建、环境恢复、农林渔业振兴等在内的11个项目大类正在重建，总体预算超万亿日元。截至2019年9月，福岛县受东日本大地震影响的地区已恢复了98％并仍在持续恢复中[6]。



一切都在向好而生，除了悬而未决的核废水处理问题。

重建恢复中的福岛县，图源gooddo.jp



东京电力主页：在福岛第一核电站事故中，由于“安全意识”、“技术能力”和“对话能力”的不足，我们没有做好应对事故的准备。我们将承担起福岛第一核电站事故的责任，切实推进赔偿、重建和废堆处理工作，图源tepco.co.jp



目前，各界对福岛核废水排放问题的关注有增无减，反对的声音盖过了支持的声音。无论如何，日本政府的决定已出，正式排放的宣布只是时间问题，只有东京电力对福岛核泄露事件的《责任书》还孤零零地挂在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