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秀与慧能,《坛经》如是说
神秀与慧能,《坛经》如是说
误以为神秀和尚指使门人抢慧能衣钵,犯了非常严肃且严重的错误。面壁思过去了。《坛经》相关原文摘抄于下。
【行由品第一】
“慧能严父,本贯范阳,左降流于岭南,作新州百姓。此身不幸,父又早亡,老母孤遗,移来南海,艰辛贫乏,于市卖柴。
“时,有一客买柴,使令送至客店。客收去,慧能得钱,却出门外,见一客诵经。慧能一闻经语,心即开悟,遂问:‘客诵何经?’客曰:‘《金刚经》。’复问:‘从何所来,持此经典?’客云:‘我从蕲州黄梅县东禅寺来。其寺是五祖忍大师在彼主化,门人一千有余。我到彼中礼拜,听受此经。大师常劝僧俗,但持《金刚经》,即自见性,直了成佛。’慧能闻说,宿昔有缘,乃蒙一客,取银十两与慧能,令充老母衣粮,教便往黄梅参礼五祖。
“慧能安置母毕,即便辞违。不经三十余日,便至黄梅,礼拜五祖。祖问曰:‘汝何方人?欲求何物?’慧能对曰:‘弟子是岭南新州百姓,远来礼师,惟求作佛,不求余物。’祖言:‘汝是岭南人,又是獦獠,若为堪作佛?’慧能曰:‘人虽有南北,佛性本无南北。獦獠身与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别?’
“五祖更欲与语,且见徒众总在左右,乃令随众作务。慧能曰:‘慧能启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离自性,即是福田。未审和尚教作何务?’祖云:‘这獦獠根性大利!汝更勿言,著槽厂去。’慧能退至后院,有一行者,差慧能破柴踏碓,经八月余。
“祖一日忽见慧能曰:‘吾思汝之见可用,恐有恶人害汝,遂不与汝言。汝知之否?’慧能曰:‘弟子亦知师意,不敢行至堂前,令人不觉。’
“祖一日唤诸门人总来:‘吾向汝说,世人生死事大,汝等终日只求福田,不求出离生死苦海。自性若迷,福何可救?汝等各去,自看智慧,取自本心般若之性,各作一偈,来呈吾看。若悟大意,付汝衣法,为第六代祖。火急速去,不得迟滞!思量即不中用!见性之人,言下须见。若如此者,轮刀上阵,亦得见之。’
.......
“慧能辞违祖已,发足南行,两月中间,至大庾岭。逐后数百人来,欲夺衣钵。一僧俗姓陈,名慧明,先是四品将军,性行粗慥,极意参寻,为众人先,趁及慧能。
“慧能掷下衣钵于石上,云:‘此衣表信,可力争耶?’能隐草莽中。慧明至,提掇不动,乃唤云:‘行者!行者!我为法来,不为衣来。’慧能遂出,坐盘石上。慧明作礼云:‘望行者为我说法。’慧能云:‘汝既为法而来,可屏息诸缘,勿生一念,吾为汝说。’明良久。慧能云:‘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慧明言下大悟,复问云:‘上来密语密意外,还更有密意否?’慧能云:‘与汝说者,即非密也。汝若返照,密在汝边。’明曰:‘慧明虽在黄梅,实未省自己面目。今蒙指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今行者即慧明师也。’慧能曰:‘汝若如是,吾与汝同师黄梅,善自护持。’明又问:‘慧明今后向甚处去?’慧能曰:‘逢袁则止,遇蒙则居。’明礼辞。
“慧能后至曹溪,又被恶人寻逐;乃于四会,避难猎人队中。凡经一十五载,时与猎人随宜说法。猎人常令守网,每见生命,尽放之。每至饭时,以菜寄煮肉锅。或问,则对曰:‘但吃肉边菜。’
【机缘品第七】
师自黄梅得法,回至韶州曹侯村,人无知者。有儒士刘志略,礼遇甚厚。志略有姑为尼,名无尽藏,常诵《大涅槃经》。师暂听即知妙义,遂为解说。尼乃执卷问字,师曰:“字即不识,义即请问。”
尼曰:“字尚不识,焉能会义?”
师曰:“诸佛妙理,非关文字。”
尼惊异之,遍告里中耆德云:“此是有道之士,宜请供养。”
有魏武侯玄孙曹叔良及居民,竞来瞻礼。
时,宝林古寺,自隋末兵火已废。遂于故基重建梵宇,延师居之,俄成宝坊。师住九月余日,又为恶党寻逐,师乃遁于前山。被其纵火焚草木,师隐身挨入石中得免。石今有师趺坐膝痕及衣布之纹,因名“避难石”。师忆五祖怀会止藏之嘱,遂行隐于二邑焉。
【顿渐品第八】
时,祖师居曹溪宝林,神秀大师在荆南玉泉寺。于时两宗盛化,人皆称南能北秀,故有南北二宗顿渐之分,而学者莫知宗趣。
师谓众曰:“法本一宗,人有南北。法即一种,见有迟疾。何名顿渐?法无顿渐,人有利钝,故名顿渐。”
然秀之徒众,往往讥南宗祖师:“不识一字,有何所长?”秀曰:“他得无师之智,深悟上乘。吾不如也。且吾师五祖亲传衣法,岂徒然哉?吾恨不能远去亲近,虚受国恩。汝等诸人,毋滞于此,可往曹溪参决。”
一日,命门人志诚曰:“汝聪明多智,可为吾到曹溪听法。若有所闻,尽心记取,还为吾说。”
志诚禀命至曹溪,随众参请,不言来处。
时祖师告众曰:“今有盗法之人,潜在此会。”志诚即出礼拜,具陈其事。
师曰:“汝从玉泉来,应是细作。”
对曰:“不是。”
师曰:“何得不是?”
对曰:“未说即是,说了不是。”
师曰:“汝师若为示众?”
对曰:“常指诲大众,住心观静,长坐不卧。”
师曰:“住心观静,是病非禅;长坐拘身,于理何益?听吾偈曰:
“生来坐不卧,死去卧不坐,一具臭骨头,何为立功课?”
志诚再拜曰:“弟子在秀大师处学道九年,不得契悟。今闻和尚一说,便契本心。弟子生死事大,和尚大慈,更为教示。”
师云:“吾闻汝师教示学人戒定慧法,未审汝师说戒定慧行相如何?与吾说看。”
诚曰:“秀大师说:‘诸恶莫作名为戒,诸善奉行名为慧,自净其意名为定。’彼说如此,未审和尚以何法诲人?”
师曰:“吾若言有法与人,即为诳汝。但且随方解缚,假名三昧。如汝师所说戒定慧,实不可思议。吾所见戒定慧又别。”
志诚曰:“戒定慧只合一种,如何更别?”
师曰:“汝师戒定慧接大乘人,吾戒定慧接最上乘人。悟解不同,见有迟疾。汝听吾说,与彼同否?吾所说法,不离自性。离体说法,名为相说,自性常迷。须知一切万法,皆从自性起用,是真戒定慧法。听吾偈曰:
“心地无非自性戒,心地无痴自性慧,心地无乱自性定,
不增不减自金刚,身去身来本三昧。”
诚闻偈悔谢,乃呈一偈曰:
“五蕴幻身,幻何究竟?回趣真如,法还不净。”
师然之,复语诚曰:“汝师戒定慧,劝小根智人;吾戒定慧,劝大根智人。若悟自性,亦不立菩提涅槃,亦不立解脱知见,无一法可得,方能建立万法。若解此意,亦名佛身,亦名菩提涅槃,亦名解脱知见。见性之人,立亦得、不立亦得,去来自由,无滞无碍,应用随作,应语随答,普见化身,不离自性,即得自在神通游戏三昧,是名见性。”
志诚再启师曰:“如何是不立义?”
师曰:“自性无非、无痴、无乱,念念般若观照,常离法相,自由自在,纵横尽得,有何可立?自性自悟,顿悟顿修,亦无渐次,所以不立一切法。诸法寂灭,有何次第?”
志诚礼拜,愿为执侍,朝夕不懈。
僧志彻,江西人,本姓张,名行昌,少任侠。自南北分化,二宗主虽亡彼我,而徒侣竞起爱憎。时北宗门人,自立秀师为第六祖,而忌祖师传衣为天下闻,乃嘱行昌来刺师。师心通,预知其事,即置金十两于座间。时夜暮,行昌入祖室,将欲加害。师舒颈就之,行昌挥刃者三,悉无所损。
师曰:“正剑不邪,邪剑不正。只负汝金,不负汝命。”
行昌惊仆,久而方苏,求哀悔过,即愿出家。师遂与金,言:“汝且去,恐徒众翻害于汝。汝可他日易形而来,吾当摄受。”
行昌禀旨宵遁。后投僧出家,具戒精进。
【宣诏品第九】
神龙元年上元日,则天、中宗诏云:“朕请安、秀二师宫中供养。万机之暇,每究一乘。二师推让云:‘南方有能禅师,密授忍大师衣法,传佛心印,可请彼问。’今遣内侍薛简,驰诏迎请,愿师慈念,速赴上京。”
师上表辞疾,愿终林麓。薛简曰:“京城禅德皆云:‘欲得会道,必须坐禅习定。若不因禅定而得解脱者,未之有也。’未审师所说法如何?”
师曰:“道由心悟,岂在坐也?经云:‘若言如来若坐若卧,是行邪道。何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无生无灭,是如来清净禅;诸法空寂,是如来清净坐。究竟无证,岂况坐耶?”
简曰:“弟子回京,主上必问。愿师慈悲,指示心要,传奏两宫及京城学道者;譬如一灯,燃百千灯,冥者皆明,明明无尽。”
师云:“道无明暗,明暗是代谢之义。明明无尽,亦是有尽,相待立名故。《净名经》云:‘法无有比,无相待故。’”
简曰:“明喻智慧,暗喻烦恼。修道之人,倘不以智慧照破烦恼,无始生死凭何出离?”
师曰:“烦恼即是菩提,无二无别。若以智慧照破烦恼者,此是二乘见解、羊鹿等机,上智大根悉不如是。”
简曰:“如何是大乘见解?”
师曰:“明与无明,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实性。实性者,处凡愚而不减,在贤圣而不增,住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不断不常,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生不灭,性相如如,常住不迁,名之曰道。”
简曰:“师说不生不灭,何异外道?”
师曰:“外道所说不生不灭者,将灭止生,以生显灭,灭犹不灭,生说不生。我说不生不灭者,本自无生,今亦不灭,所以不同外道。汝若欲知心要,但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净心体,湛然常寂,妙用恒沙。”
简蒙指教,豁然大悟,礼辞归阙,表奏师语。
其年九月三日,有诏奖谕师曰:“师辞老疾,为朕修道,国之福田。师若净名,托疾毗耶,阐扬大乘,传诸佛心,谈不二法。薛简传师指授如来知见,朕积善余庆,宿种善根,值师出世,顿悟上乘。感荷师恩,顶戴无已!”并奉磨衲袈裟及水晶钵,敕韶州剌史修饰寺宇,赐师旧居为国恩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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