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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这个词，是19世纪从日本引进的。日本又是从西方引进的。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没有哲学这个词。但是有和西方哲学类似的学问，就是“道德”。这个道德是老子说的道德。不是现在可以翻译成moral的道德。老子说的道就是规律，德就是规则。规律是来自自然，或客观世界，人只能观察发现，不能制定。所以老子说“道法自然”。但是德，也就是规则，是人制定的。德法道，就是规则必须符合规律，这规则才能有好处。
比如车靠右边走，这是人定的规则。按照这个规则，来往车辆不会撞上。所以这是好规则。就是德。德、得同音，德能让人得益。如果规则是随便走。那会发生很多事故，这就是坏规则，坏规则不是德，而是恶习陋规，可以称为“衰”（shui-）。
上述规则是社会规则，还有一些是各人给自己制定的规则。有人规定自己不能吸毒。有人规定自己不能赌博。川普规定自己不能喝酒。没人强制他不喝酒。不许喝酒不是社会规则。是他自己定的个人规则。这些规则，根据客观规律，对此人的生存繁殖有利，就是德。川普身体健康，生了好几个孩子，也都身体健康。说明他的个人规则对他有好处，所以是德——他个人的德。私德。
有人给自己定规则，“日行一善”。这就是德。有人给自己定规则“日行一恶”。也是规则，但是客观规律会让这种人会活得越来越艰难。这就不是德，而是。这种人叫做衰人。（shui r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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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的哲学，据哲学家罗素在他的【西方哲学史】中说，哲学是神学和科学挤压出来的一门学问。我们先说神学和哲学的挤压关系。古代所有的事情都归因于神。比如圣经说，神七天中创造出世界，然后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然后又用泥巴捏了亚当，再用他的肋骨和泥巴，弄出了夏娃。然后再把他俩赶出了伊甸园。神就是人类所有事情的原因。参与人类事务全过程。
再比如希腊史诗伊利亚特，特洛伊战争的起因是三个女神比谁最美，战争发起之后，各位男女神又深度参与。包括海上的风向，投枪的力度和准确度，每个人的死活，都由神说了算。
如果按神学的说法，就只有一种道（规律）。那就是你如果违背神，神不高兴 你就一定完蛋。神如果喜欢你，你就强大胜利。所以古代社会花最大的钱去敬神。甚至把自己的孩子杀了敬神。宗教到现在也是最有钱的买卖。宗教的建筑最为宏大，像希腊卫城雅典娜神庙，至今是希腊文明的象征。梵蒂冈的宝贝无数，还有自己的银行。很有钱。美国的各种教会也富可敌国，以前西藏活佛最有钱。西藏人省吃俭用，把钱给佛爷。因为人们相信，你对神好，神对你好，这是最重要的规律，也就是他们的“道”。
但是古希腊出了几个人，企图降低神的作用，尽量不借助神，也说清楚事情过程和因果。希罗多德写的历史，虽然有30多处提到神，但是主要的事情和因果，都和神无关。同时代的苏格拉底更有挑战性。
我们只考察苏格拉底的两篇辩论，都是柏拉图记录的。第一篇苏格拉底和人辩论“正义”是什么。对方说，正义就是强者的意愿。这符合当时的情况:雅典是强者，战胜了一些城邦，奴役俘虏。当时认为这符合“正义”。显然这种事儿并不符合现代的正义观。现代人认为奴役别人是不正义，奴隶反抗奴隶主是正义。
但是苏格拉底并不从现代的观点，反驳对方的观点。他压根儿也不可能知道，或同意，现代的正义观。他说，强者也有犯错误的时候，至少有打盹的时候，这时候他就不强。他也就不正义了。
这也很符合历史情况。因为历史上，国家或城邦从弱变强，又从强变弱，甚至被消灭。司空见惯。比如【伊利亚特】说的就是特洛伊这个强大富庶的城邦的灭亡。苏格拉底时代，雅典被斯巴达打败，也正在衰落的过程中。
所以苏格拉底是从历史中，发现了强弱的时段性和规律性。但是没有否定，甚至没有争论“正义是强者的意愿”这个命题。本来他们要讨论的是”正义是什么“。就是给正义下一个定义。但是苏格拉底把题目转变了，变成探讨强弱的变化规律。放弃定义而探寻规律，他多少有点像老子了。
大家必须注意，做定义是西方哲学家最热衷的事情。从上古到如今都是如此。而且定义和“归类”结合在一起。亚里士多德做的就是这事儿。虽说他是苏格拉底学生的学生。但是学术方向，和苏格拉底相反。以后西方哲学更喜欢按亚里士多德的路子走。他们并没有继承苏格拉底的传统。苏格拉底避免定义，而是把问题引导到探索”兴衰规律”。规律就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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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拉底的第二篇讲话，也是柏拉图记录的，是苏格拉底在审判会上的申辩。几个雅典人检举他反对神，和毒害青年。雅典人是很尊敬神的。雅典只之所以叫做雅典，就是因为他们认宙斯的女儿雅典娜为城邦的保护神。按照规矩，雅典召集500公民，对苏格拉底进行民主审判。审判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定罪，第二部分是定刑。
苏格拉底辩护说，他就是一只牛虻，叮咬雅典自以为是的肥牛公民。城邦需要这样一种人。不然民众会越来越傻。
结果多数判苏格拉底被有罪。
第二次判决，苏格拉底说，雅典应该奖赏而非惩罚他。如果惩罚，他的学生愿意交30块钱。
更多的多数判处他死刑。
 
我们来分析苏格拉底的申辩。他说城邦应该有这样的规则，就是让他这种牛虻存在，在广场上责难雅典人的各种信条。而且由官方付他工钱。
他认为这是好的规则。而雅典当时实行的规则——惩罚甚至杀死他这号人，是坏规则。
他说的好规则就是“德”。当时雅典实行的是坏规则。坏规则就是“衰”。实行坏规则一定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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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述两篇讲话中，苏格拉底不但说了规律和规则，还说出了一个哲学家在社会中的角色。他和拥护公共信条的人不一样。他责问这些信条，找出它们在历史规律中的时段和局限性。挑战城邦的规则，要求改良。
但是这种角色从来也不受欢迎。有多么地不受欢迎，苏格拉底可没想到。他被雅典公民处死，他的学生柏拉图逃亡。在中国发生类似的事情：“入则心非，出则巷议”的文士们，被秦始皇坑杀。
（入则心非，进了他们的门，心就坏了，
出则巷议：一出门就议论时政，批评当局。）这两句诗李斯说的，他建议秦始皇杀了这类“士”和他们的老师。全体国民“以吏为师”。也就是让国家雇员当老师。他后来被宦官赵高腰斩。
听从他的建议的秦始皇，被灭族。
所以秦始皇和李斯可不是什么好榜样。想学他俩的人都没好下场。
当然苏格拉底也不是好榜样。老子才是好榜样。他“骑青牛，出函谷，不知所踪”。他世界跑路的第一名。当哲学家必须跑路。没跑的时候也要准好跑路。随时可以跑路，不然就没命。
苏格拉底又老又穷。他当时70岁，大约和现在90岁差不多。让他跑他也跑不动。柏拉图很富，他可以带着书和酒“买舟他去，良有已也”。
现在也和那时候差不多。斯诺登跑了。不跑一定被“牢底锉穿”。阿桑奇跑到使馆躲了几年也没用，还是被抓起来了。他俩还没来得及探讨规律，只挑战了规则。
而老子则早早备好大青牛。一定还有烧饼和酒葫芦，熊皮睡袋，烧烤叉子。和鱼篓鱼竿。估计他一路沿黄河走。那时候黄河鲤鱼很多很肥。
孔子也跑来跑去。他有句名言：“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桴是木筏子。孔子的木筏子好歹有个棚子和帆。说明孔子准备往东跑，和老子的西跑方向相反。
中国海盗拜孔子做祖师爷。就因为这句话。海盗拜的孔子像，上联是这一句，下联是“人之患，冠带立于朝”。这话后一半是孔子说的，意思是戴官帽系板带，在朝堂上站着。他说他培养的出来的学生，都该有这等级的工作。实际上他最喜欢的学生子路，给某诸侯家当臣，结果被杀。所以，海盗们认为“冠带立于朝”是坏事而非好事。所以是“人之患”。倒霉的事情。
孔子没有出海，因为他所在的春秋时代，各国之间没有引渡条约，跑到另外一国，就安全了。他真是不停地跑来跑去。学医的鲁迅先生诊断他坐车颠簸，得了胃下垂。
苏格拉底连只鸡都买不起。临死时欠神庙一只鸡，让别人替他出钱买。所以他肯定买不起青牛，更买不起车和船。他只能乖乖地被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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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哲学家需要钱，哲学本身要也钱。
我们看，哲学的产生和书写同时发生。为什么？我们说过，哲学追寻规律和好规则。而这必须从记录的事实，或书写历史中找到。在口述时代，复杂的事实只能靠口述和记忆留传。比如伊利亚特，一定是一人说一个样。在口述时代，连事实是什么都说不清，很难在其中追寻规律。所以只能把过程和因果都归结于神。凡是神神鬼鬼的因果关系，一定是口述时代的产物。但是后来有了书写，就把这些事情记录下来，比如圣经和成文的伊利亚特。
 
除此之外，追寻规律是个难活儿苦事儿。实际上这种事儿只能在书写的过程中实现。也就是你写这个题目，写啊写啊，一遍两遍，三遍四遍，五六七八，后来，终于有了醒悟。写作好比数学中的计算。数学没有笔算，光靠心算，根本算不了几步。历史和规律，也是这样。你如果不写，光靠想，也想不出什么东西。
但是苏格拉底不会写做或写字。所以他老是找别人辩论。他是利用别人的记忆或读写能力。这也是他被人讨厌的重要原因。如果他不找人辩论，只是自己在小房子里爬格子，虽然会被老婆虐待，但是不会被公民处死——不知道哪个对他更好一点。
所以文章是写出来的。不写没有文章。更没有哲学。
在古代写作是个费钱的事儿。首先你必须上学。孔子的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书就是写作。射御和跑路有关。就是骑马射箭。或者驾车射箭。都是跑路必备的本领
。但是学这个都要钱。还要时间。你学这个，就不能种地做买卖。所以你必须有个金主儿供你上学。
当时写作工具也很昂贵。在西方以前是羊皮，非常昂贵。柏拉图时代可以进口埃及的莎草纸，也不便宜。比如柏拉图的理想国，如果翻译成中文，有600页之钜。要花很多钱。
中国用刀子在竹片上刻字。竹片比较便宜，但是很费力气。
寻找规律需要看和写很多文章。花的钱很是不少。
哲学家研究哲学要钱，跑路要钱。而且不能挣钱，还很可能被当局关押处死。这活儿谁干！
所以真的哲学家在历史上根本就很少。苏格拉底之后，就没几个了。而且宗教势力从来就很强大，钱很多。于是冒充哲学的神学是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