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四川情结（九）在重庆创建天伦制皂厂
2021年9月2日
楚夫子
	进入不惑之年的父亲和刚入而立之年的三叔首先取得共识，决定集四兄弟之力，共同创办制皂厂。父亲原在储奇门附近租的羊子坝21号房子很大，共两层，位置不错，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重庆行辕很近，蒋介石每周上码头开军委会，站在门口就看得见他。重庆是山城，此房在山坡上，一楼是一条街，门牌是羊子坝21号；二楼门牌是朝天门林森路350号，离蒋介石的行辕200米。二楼呈方形，中间像个天井，四围是屋宇。父母住一边，王家所有在校读书的女孩子住一边，三叔和男孩住一边，房东住靠街的那边，大门朝街。为防轰炸，其他人暂住郊外。
	肥皂厂初创时，因陋就简，将该房子的一楼做铺面，二楼住人。父亲拿出自己的全部身家九千现洋（时市值一千一百箱祥泰警钟皂）为资本，自当经理，三叔任厂长兼技师，专攻技术，由我母亲管理账务。
	办肥皂厂，最需要的是技术。父亲和三叔都只在乡下读过几年私塾，完全不懂制皂技术。于是恳请逃难到重庆的前上海江南肥皂厂的技师史焕章帮忙。经商定，按肥皂的生产箱数计酬，每箱售价八元，给史百分之八（六角钱）。史技师同意后，父亲和三叔就请了两个工人，在砖块上放两个汽油桶作皂化锅，又添置了一些简单设备，开始试制一种最简单的兰花皂。日产肥皂十箱，居然天天售罄。
	首战告捷。这让大家喜不自胜，父亲乃在住宅二楼，即朝天门林森路350号，正式亮出招牌，开设“天伦制皂厂”。
	这时，日寇妄想压迫重庆政府投降，頻派飞机猛烈轰炸重庆，每次来的战机多达一百多架。史技师躲炸彈，搬到北涪去了。他在天伦厂只帮了二十八天忙，约做了二十次肥皂。
	师傅走了，生产不能就此停顿。父亲和三叔就根据在这二十八天里观察到的情况，照史技师的生产过程和油、碱、水的配比反复进行试验，幸获成功。从此树立信心，根据生产和市场的需要，认真进行各项试验，质量上不断追求改进。
	当时的重庆，物价一日数涨，钱币不断贬值。像天伦这样的小厂，稍有疏忽，就有倾家荡产的危险。父亲经商二十多年，从学徒做到高层管理，很有经验。他平时注视市场情况，本着“存货不存钱”的原则，在物价将涨时，即及时将存款和收进的货款大量买进香烟和木油、牛油等原材料，运到附近的私人防空洞堆存。在物价看跌时，即将存放的香烟全部脱手，将收入的肥皂货款存入银行生息，使纯资金周转的损失降到最低，甚至略有赚头，得以维持天伦肥皂厂的正常运转。
	在依史技师之法试制兰花皂时，父亲和三叔感觉油、碱、水在汽油桶中混合加热时难以掌握标准温度，而兰花皂成败关键就是温度拿捏要准：温度低一点，就不起皂化；温度略高一点，则所加入的细小兰花皂絲就会全部溶解于皂液之中，使整箱肥皂变成死灰色，不好销售。他们经过观察和思考，把油、碱、水分别在两个汽油桶里加热，按规定的温度起入冷皂箱内，混合搅拌，呈糊状时，再把细小的兰花丝加入，很快捞匀，待全部冷凝，即解切成兰花皂。这样，温度易于掌握，操作也较简便，效果良好，只需加两个工人和几个大冷凝皂箱，日产兰花皂还可增加一倍。在这之后，天伦产量大增，销量也随之大增。
	兰花皂洗白衣服较好，一般只在热季有些销市。父亲和三叔从长远打算，考虑到单纯生产兰花皂不能生存和发展，就进一步设法试制含水皂。这一制法，他们再次一无所知。为了求得技术，他们跑遍了全重庆的书店，还是买不到做肥皂的参考书。不得已，他们只有回过头细细推敲史技师的做法。史技师曾经做过纯蓝色皂，用的是少量的油、碱、水做成肥皂，投入大量的兰粉于皂化锅中，和匀后用铁片挑起时，有很长的細絲，抽出来就终止皂化。他们猜想，这可能就是热制含水皂的生产流程，于是仿此试验，制含水皂。经过几次试验，初步成功。但问题是，这种含水皂陈列几天即会缩小变形。
	他们于是继续进行多方试验，由三叔从头到尾详细记录。待试到牛油占三成、木油占七成、总含水量至二百五十斤左右，即，每100斤油加碱和水做成250斤左右的肥皂，就制成了质量很好的皂品。不仅外形美观，而且久置也不变形，既经洗，去垢力也强。像这样的试验，持续了半年之久，方才定型。他们把这种肥皂定名为“天伦三角皂”，一经上市，销售量便直线上升。除就近销售重庆市区外，还远销贵阳和川黔公路沿线。这一产品的问世，为天伦打下了初步的基础。在此过程中，我父亲发现了三叔的长才，从此专委他负责新产品的研发和肥皂厂的生产管理。自己则将精力全部投入到市场调查，及时买进合格的廉价原料，和扩大自家产品的销售网。
	至此，我父亲才完全关停烟行生意，也完全从南洋脱身出来，专制肥皂。重庆厂走上正轨后，二叔便在三叔和三叔的小舅子宋柄炳鈞（維昌）的帮助下，在成都筹办起天伦制造厂成都分厂。当巡官的四叔也办了长期病退手续，来重庆厂钻研化工技术，参与厂务管理。一时间，王氏四兄弟在重庆和成都通力合作，广招员工，囤积原料，精研技术，努力提高质量、产量，积极推广销路，不到五年，便取得巨大成功。天伦的产品，不但填补了陪都重庆的空缺，而且质量为重庆同业之冠，极大地改善了抗战大后方民生化工产品严重匮乏的局面。就連远在贵阳的肥皂厂也慕名到重庆来采买天伦的制皂设备。天伦制造厂由此成为国民政府肯定的“迁渝重要企业之一”，是大后方名副其实的“肥皂大王”。
	人多好拾柴。天伦刚开业时，一切从简，由我母亲记账，没有设财务班子。每天卖肥皂赚来的钞票，送到家里，堆积如小山。好在孩子多，我母亲就发动所有认识钞票面值的孩子来数钱。大家至今都记得，一天数下来，十个手指头都发酸发麻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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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楚夫子于2021_09_03 2:49:43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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