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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感恩的猫

送交者: LiaoKang[★★声望品衔10★★] 于 2020-12-03 9:59 已读 5401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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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感恩的猫

 

廖康

 

 

我们的三只猫形状不同,性情各异。老猫伴伴黑身白肚皮,毛长、显得大,但实际上最轻,不到九磅。她至少12岁,但身体软极了,抱起她来就像捧着一卷缎子。她要是不想让我抱,一扭身,就能从我手中滑出去。而且她不显老,眼睛明亮,神态警觉。外人,包括兽医,都说她最多八岁。但我们11年前刚搬来时,就在房子附近见过她。那时她已经是成年猫了,常在栅栏的横梁上高视阔步。我们的邻居也证实,伴伴当年常去他们家吃剩饭,有时还在他们的船上过夜。她的牙口很好,但掌上的黑皮显示她上了年纪。而且跟我们住这几年,眼看着她越来越不那么好动了。以前她看见屋外的猫就呲牙咧嘴,得着机会就冲上去撕咬。米奇刚来时,她也多次扑咬过。现在,她动作迟缓些了,没有那么强烈的领土意识了。别看她是这一带猫中王后,她特别怕人。每次有人来敲门,她都立即躲到沙发后面。每次带她去兽医院,她都可怜兮兮地“喵喵”不停,甚至带她回来时,也那样不安地叫,好像求我们别抛弃她。直到拐进我们的小街,她可能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才安静下来。



查理一身金毛,没有杂色。他是野猫,因受伤而被我们用笼子抓住。送去医院治伤后,顺便作了去势手术,省得他每年发情期都要打架伤残。他是我们见过的最笨的猫。不知是因为毛长而显得腿短,还就是腿短,用四川话说,他简直就是个矮挫挫。尤其是在我们家住了半年后,长胖了,肚子几乎垂到地上。他跑动起来,如同在地上出溜,活像一头小猪。我家的后窗较高,但伴伴轻而易举就能窜上窗台。而查理经常会掉下来,再跳时也要挣扎一番才能上去,把墙皮蹬得一道一道的。我们用墙纸贴上,过不了多久,又是伤痕累累。我们原想他伤好后就放他出去,但他却连一点出去的意愿都没有。开着门时,他不肯靠近。只是在关上时,才偶尔趴在边上朝外张望,并不稀罕其他野猫享受的自由,却好像在守卫自己的特权。别以为他喜欢住在室内,有吃有喝,就感激我们。不,他一直敌视我们,似乎不知道是我们给他治了伤,只知道是我们让他去了势。一直躲着,我们一靠近,他就呲牙咧嘴发出“夫夫”的怒吼。我们在网上看到有人喂野猫,喂了七年,才让他摸了摸头。哎,等着吧。

 

米奇一身灰色短毛,也有白肚皮。他显得不大,但全是肌肉。抱他才知道很沉重。称一称,足有18磅。他不会用猫砂,开始伴伴也不容他,所以就没让他进屋,独自住在车库。妻子觉得这样的区别对待亏欠了米奇,就把车库的一角布置得极其舒适。有小床,但米奇不用,就把一个双人沙发摆在那里,还铺上一个毛茸茸的Tigger形状的毯子。他很喜欢,总在上面躺着。沙发旁还有个供猫攀爬的架子,他很少用。其实米奇才没受歧视呢,他有特权,车库装了两个猫门后,屋里屋外,他自由来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是猫门买了大号的,浣熊也能钻进来。前不久,我们发现猫粮口袋被咬破,猫粮撒了一地,一碗水也弄脏了。浣熊爱干净,饭前便后要洗手。所以叫“浣熊”。所以我们认定是浣熊干的。还有一天早上,我看见浣熊在米奇床边。它见到我,急急忙忙地钻出门去。我们已经把猫粮拿到屋里了,可浣熊还来,也不知来干什么?它比米奇个大,妻子怕伤到米奇,就把单田芳的评书匣子打开,成夜播放。老这么听下去,没准儿哪天米奇一开口,会叫出单田芳的味儿来:“嘚!来将通名。”浣熊不敢来了。妻子还不放心,买了电子小蜡烛,放两个在猫门后面,从外面看,红森森的,血染的一般,真像评书里描述的战场。


其实,米奇很会保护自己,而且善于审时度势,沉着应对。有一次他跟我散步,看见对面两条大狗过来,噌的一下就窜上我身边的一棵树。大狗经过时,斜楞着眼打量他。他若无其事地坐在树杈上,平静地看着我。对那两条狗,连正眼都没瞅一下。我家斜对门有条顽皮的板凳狗,就是那条曾经吓飞我们母鸡的小狗,总跑来淘气。有一次,它对着米奇叫个不停。我出去想保护我的猫,就听小狗一声惨叫,夹着尾巴,仓惶逃跑了。米奇从树丛后绕出来,没事人一样。他不像伴伴那样,从来不主动攻击其它猫,跟谁都挺好,也不介意谁吃他的食物。有只斑斓黄猫,长得像个小老虎,也不知是谁家的,我叫它Tigger。它对我们邻居的猫阿尔封斯可狠了,撕掉过人家一块皮,自己一个爪子留在人家头上。这小老虎经常来找米奇玩,每次一见面,它们都要碰碰鼻子,仿佛接吻一般。有一次它进了车库,在米奇床前玩耍。我对米奇说:“你竟然有了基友!”其实不然,米奇早已去势了。家猫的幸福生活是有代价的。米奇跟人好,我们的邻居都认识,都知道他的名字。但他不再跟别人散步了,有时还跟我们走走,也不走太远了,可总是等着我们回来,真令人心暖。他喜欢捕猎,我们给他戴上了有铃铛的项圈,车库里才不再出现血腥的尸体。

 

感恩节那天早上,我们睡懒觉,起晚了。就听见伴伴在卧室门口嗲嗲地“喵”个不停。我以为她饿了,赶紧出去。但她的食盆里还有不少猫粮。她一下逃到我怀里,顶了顶我。伴伴经常跟妻子耍赖,很少跟我撒娇,这次竟然主动要我抚摸。我摸着她缎子般光滑的皮毛和身段,她满意地呜呜起来。


进入车库,只见米奇还在闷头大睡。妻子怕他冷,给他盖了毯子,这会儿已经蹬开一半。她在网上订购了手炉(hand warmer),充电后能暖和8小时,给米奇用。有必要吗?我关上单田芳,回过头来,只见地上一只死老鼠,好在没有血。前两天,米奇的项圈蹭掉了。我们还有好几个,但没功夫给他戴上。这小子恶习不改,没有铃铛响,又猎杀了一只。但他没吃,摆在那里,似乎是献给我们的礼物。我心领了,用塑料布把它包起来,仍进垃圾箱。

 

查理近来有进步,让妻子摸他的脚爪了。感恩节上午,他突然完全信任妻子了,一头扑到她怀里撒起娇来,又是顶,又是打滚,还往她腋窝里拱,激动得口水都流出来了,简直不知该怎么才好了。他呜呜着,有时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有点粗鲁,不像伴伴那娇滴滴的“喵”叫。但明白无误地是表达愉悦。而且他没够,不像伴伴那样亲密一会儿就转身滑走了,每次都是妻子先要走开。过一会儿,他又主动来讨好。“不是说得七年吗?”妻子纳闷。“大概是因为你在家上班,你们整天在一个房间里,就熟悉了。”我说:“托新冠病毒的福啊。”

 

2020121

贴主:LiaoKang于2020_12_03 10:05:37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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