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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之花:间谍界的千年狐狸精(1)

送交者: 阿乡小饪[☆★★声望品衔11★★☆] 于 2021-04-19 20:33 已读 1176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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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孤岛枪声


1942 年春夜,已经是晚上 9 点多,上海法租界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梦乡,但法租界的标志霞飞路上却依然是一片灯红酒绿。


一片嘈杂声中,一辆挂着汪伪政府标识的小汽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咖啡馆门前。3 个穿着日本传统服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从车上下来,扭着日本女子特有的小碎步,互相用日语低声谈笑着向咖啡馆内走去。


一直在人群中静静坐着的两个人力车夫突然坐直了身子,互相对了一下眼神,一个领头车夫掏出几毛钱拿在手上,向咖啡馆走去,似乎是要去给咖啡馆交「坐地钱」,而另一个车夫则继续漫不经心地收拾着人力车。


电光火石间,只见领头车夫几步走到那 3 名女子背后,用中文低喊了句:南造云子!


最右侧的女子下意识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后是谁,远处那位车夫已从人力车座下抽出手枪,对着回头的女子连开五枪,那名女子胸前跟头部泛起点点血花,一声没吭就倒在了地上。


领头车夫一把甩掉手上的钱,擎刀在手,虎扑向女子,对着其脖颈又刺了一刀,然后对开枪车夫点了点头,两人一左一右跳上小汽车,迅速驶离了现场。


直到这时,被惊呆了的其他两个日本女人才开始语无伦次地用日语呼救,而咖啡馆的服务员则见怪不怪地拿起电话向巡捕房报警……


3 天后,距离霞飞路不远的一栋独立小楼里,隐藏了 3 天的两位车夫端坐在客厅的长椅上。这两个敢在最繁华的闹市区杀人的顶级杀手此时却有点惶恐不安了,而让他们不安的原因,一方面源自对面沙发上倚坐着的军统策反委员会负责人文强手里的报告;另一方面则因为除了他们 3 个,在客厅远端的窗帘阴影下,还坐着一位看不清面容的神秘人。


对着那份只有一百来字的报告看了良久,文强有点困惑地挠了挠头,放下了报告说道:「从 1939 年到 1941 年,这个叫南造云子的女人光在上海就起码欠了我们军统几十笔血债,更别提她来上海前还曾经谋划,并试图刺杀蒋委员长!


「为了这次对她的刺杀,我们准备了近两个月的时间,花了近 70 万公款,买通了连她司机在内的 11 个人,还出动了我们在上海最精锐的一组杀手。这可以说是继陈恭澍刺汪[1]之后我们最下血本的一次刺杀。可是,你们知道我看到了什么?根据『梅机关』内部的消息,南造云子已于昨日离沪,预计一日后将抵达日本札幌。」


说到这,文强伸手用力地拍了拍那份报告:「现在你们告诉我!南造云子到底死了没有!」


两个车夫中较年轻的那个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起码有 3 枪命中要害!怎么会不死!」


年长的那个组长还算沉得住气,挥挥手让手下坐下:「阿九别急,你打中了 4 枪,我又在她脖子动脉处刺了一刀才撤退的,这种伤势不可能救得回来。」


文强的眼睛眯了起来:「肯定杀死了……那有没有可能是杀错了?不是 3 个女人在一起吗?动手前确认目标会不会出错?」


「应该也不会……」组长沉吟了一下,「行动之前我们仔细研究过她的资料,南造云子是日本人,但她父亲长期都在上海从事间谍工作,所以她一直在上海长到 13 岁才回日本接受了玄洋社完整的间谍训练,这样的经历在上海日伪特务中是独一份。所以我特意在背后用上海话喊了她的日本名字……一个人听到别人叫自己后下意识回头,这是自然的生理反应,是做不了伪的。」


组长说话声音不大,但却说得斩钉截铁:「所以,除非之前所有的情报都出现了错误,否则只要南造云子是那 3 个人中的一个,那我们肯定已经杀死她了!」


所有刺杀过程中的疑点都已经被排除,房间里重新陷入沉默。


突然,一声轻笑从窗帘后面传过来,阴影里的那个人声音的亲和力极强,明明是在如此肃杀的环境下,听起来却好像是邻居大爷在跟你聊天:「诸位,你们听说过日本玉藻前的神话吗?」


他突然抛出这么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使得众人都为之一愣。文强挠头想了想:「是不是那个日本狐狸精?」


「文处长[2]果然博学,根据日本神话,这个玉藻前其实就是武王伐纣时的那位狐狸精——苏妲己,商朝灭亡后她其实逃脱了追杀,跑去了印度,后来又隐姓埋名跑去了日本,化名玉藻前,迷惑了日本鸟羽天皇。而这个南造云子虽然在上海号称『帝国之花』,但我知道她在玄洋社内的代号,就是『玉藻前』!」


「所以,」阴影里的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个妖怪嘛,姜子牙要杀她都能被她跑了,咱们凡人杀不死她或者杀死了又死而复生什么的都不足为怪」。


眼看着众人的眼光愈发奇怪,阴影里的人却毫不在意,把目光转向了两位杀手:「你们两位一定心里也很纳闷:要刺杀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为什么连一张照片或画像都不给你们,逼得你们要另辟蹊径去确认她的身份。」


「这是因为,」阴影里的人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她好像真的像妖怪一样能变形。据说从开始接受间谍训练时,她就再没照过相。所有见过她的人对她相貌的描述都各不相同,中统那边推测她的易容术已臻化境……」



「那也只能证明,这是一个非常谨慎、非常狡诈而且技艺高超的间谍,跟杀不杀得死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是人,怎么会杀不死?」眼看着阴影里的人越说越玄乎,年轻的杀手阿九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


「因为她早就应该死了。」


阿九有些不明白,还要准备再问,却突然听见窗帘那边传来了一声咬牙切齿的低语:「早在 5 年前,我应该就已经杀死她了!」


阿九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即便隔了这么远,他也能感受到窗帘那边突然传过来的凌冽杀气。


二、妖姬临世


「我第一次听到南造云子这个名字是在 1928 年,那时候我的公开身份是东北军的一个少尉小军官。」阴影里的人笑了笑,自顾自地点了一根烟,完全陷入到了回忆当中。


「当时川岛芳子刚刚配合东北日军在皇姑屯炸死了张作霖,东北正人心惶惶,刚从『俄华语学校』毕业的南造云子便从日本札幌被调到了东北,协助川岛芳子处理善后事宜。


「这个『俄华语学校』你们都听说过吧?名义上是一所语言学校,其实是日本玄洋社专门用来培养女色情间谍的培训机构。1896 年刚成立的时候叫『俄语学会』,主要培养的是对付『老毛子』的女间谍。后来日本想要彻底吞并中国的野心越来越大,这个学校就改名叫『俄华语学校』了。


「能够从这个间谍学校毕业的,个顶个都是『狐狸精』转世。当时退入东北的白俄军领袖谢苗诺夫,算是高尔察克之后白俄军的最高统帅了。日军眼馋这支武装力量,就派了俄华语学校毕业的一个叫山本菊子的女间谍过去。这个山本菊子所接受的间谍训练就是为了对付『老毛子』的,据说能饮烈酒、骑烈马、双手开枪,谈吐性格都是照着『老毛子』的喜好来的,把一个好好的白俄中将弄得神魂颠倒,没几个月竟然率领全军向日本投降了。


「像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河村菊子、小野菊子、坂西惠子,等等。『老毛子』那边没有『狐狸精』的说法,发现这些从俄华语学校毕业的女间谍名字里大多都有个『菊』字,就把这类日本色情间谍统称为『日本阿菊』。


「南造云子当时应该只有 19 岁,刚来东北时就是一个川岛芳子跟班小妹的角色,我们都没放在眼里。但这个错误很快让我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南造云子跟那些『日本阿菊』完全不一样,她并不是专为满足某一种男人喜好,而是似乎可以任意变幻成任何一个男人心中女神的模样,你要是喜欢杨玉环,她就是杨玉环;你要是喜欢李师师,她就是李师师;你要是就喜欢你老婆,那她就能变成你老婆的样子,却比你老婆更端庄贤淑……


「我原本已经联络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兄弟,找到了几个『皇姑屯事件』的知情人,想要把这件事的背后内幕调查清楚,给老帅[3]报仇。结果南造云子来了之后,三下五除二,我的那些兄弟就被捕的被捕、叛变的叛变。我见势不妙,连夜一个人逃出东北,去了西安『剿总』。而我那几个兄弟,不管是被捕的还是叛变的,等到『皇姑屯』善后事了,全都免不了一个人头落地的下场,这算是我跟这位『玉藻前』结下的第一起梁子吧。


「到了西安『剿总』没多久,我就因为东北这件事做得还算认真,被『剿总』的情报系统看中,正式开始干谍报工作。1931 年复兴社[4]成立后,我又被吸纳进了复兴社在西安的联络站。到了 1935 年的时候,当时的南京警备司令,同时也是复兴社南京联络站的负责人谷正伦把我调去了南京,说党内元老戴季陶家里住进了一个从东北来的日本女间谍,戴老护得很紧,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在东北跟日本女间谍打过交道,就想让我去看看情况。


「其实在见到戴季陶之前,我自己是不太相信戴季陶会为了一己私欲公然窝藏日本间谍的。


「戴季陶是谁啊?那可是我们国民党内的理论权威,『文胆』啊!都说『三民主义,吾党所宗』,三民主义不就是这位戴老整理归纳成理论的吗?就连中华民国的国旗歌都是他填的词!


「在当时我的眼中,戴季陶就是类似孔圣人一样的存在,圣人还会被女色所迷惑吗?


「等到真的见了面,戴老虽然依然中气十足,一会怒斥我们为什么不去上海查查孙科金屋藏娇川岛芳子的事,一会教训我们要好好盯紧汪精卫身旁的沈碧慧,就是绝口不提自己家里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无可奈何之下,南京联络站的同志[5]直接向他出示了在日本特务机关交通站截获的国民政府秘密文件照片,戴季陶看着照片上自己清晰的手书签名,终于沉默了下来。


「过了良久,戴季陶低低地说了一句:『不可能,我不相信云子会对不起我……』


「声音虽然低,但『云子』两个字在我耳中却无异于是两声炸雷,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如果真的是南造云子,那估计就真的是孔圣人遇到南子了……[6]


「 当天晚上,为了确定那个日本女人的身份,我跟南京联络站的几位同志彻夜潜伏在戴季陶书房外的花园里,想要亲自会会那个女人。



「经过白天的询问,尤其是看到了那张文件泄密的照片,戴季陶心中明显也知道了这个女人可能有问题,吃过晚饭后就把她单独叫到了书房,刚好在我们潜伏的窗户旁边交谈。


「他们两人说的都是日语,语速飞快。我的日语却只是个『二把刀』的水平,模模糊糊只听了个大概。


「两个人回忆了从见面以来的种种,那个日本女人的声音并不清脆,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温软,一直在感谢戴季陶在仇人追杀她时仗义相救,说什么一辈子侍奉枕席都不能报答。而戴季陶则说当时她被追杀时回头向自己求救的眼神,特别像一个故人,所以自己才会下决心不惜让随身保镖跟对方枪战也要救下她。


「两人感慨唏嘘了一阵后,戴季陶似乎是拿出了一些钞票、首饰之类的东西,告诉那名女子她现在已经被很多人注意了,再待在自己身边可能会对她不利,不如早早远走高飞,再做打算。


 「戴季陶这句话一出口,屋内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是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戴季陶的脚步起身向门口走去。这时,屋内那个女人突然说了一句标准的有些生硬的中文:『就此一别,今后还会再见吗?』


「正向门口走去的脚步声突然停住了,然后房间里就传来了戴季陶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我们在窗外的人都吓了一跳,我心想不会是那名女间谍狗急跳墙对戴老下了杀手吧?于是麻起胆子在窗口露了个头,只见书房里戴季陶已经从门口奔回了房间正中,正抱着一个身穿和服的女子痛哭流涕。那个女人的背影很瘦,有一头直垂到腰的长发,这是我唯一一次见到南造云子的相貌,却只是背影……


「那晚过后,戴季陶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明知道这名女子身上疑点重重,却是豁出命一般要将这名女子留在身边,护她周全。


「谷正伦无奈之下,只能将情况直接汇报给了蒋委员长。最后鉴于戴季陶在党内的特殊地位,而且并无真凭实据一定是戴季陶或她身边的南造云子泄露了情报,所以只能决定今后所有高层重要会议暂不通知戴季陶,对其所阅的中央文件也做出一定的限制。


「即便如此,南造云子还是想方设法地影响戴季陶做了很多有利于日方的举动,比如 1936 年底西安事变爆发后,一向与蒋介石亲如兄弟的戴季陶就竟然主张不顾蒋介石的安危,拒绝和西安方面进行和谈,而主张用武力解决事变。这一反常的举动大概就是受了南造云子的蛊惑,因为中国长期陷入内战而无暇全面抗日肯定是日本方面所乐于见到的……」


一段往事讲完,阴影里的人悠悠地将香烟掐灭,环视屋内众人。两位杀手都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党内大人物的隐事,即便是文强也没想到这个阴影里的人居然跟南造云子早在十几年前就有过交手,一时间都听得目瞪口呆。


过了半晌,年轻的阿九才疑惑地问道:「既然刚开始戴季陶已经决心要把南造云子送走了,怎么听了人家一句话就彻底着了道呢?难道这帮人真的学了啥蛊惑术,对中国人说中文,对俄国人说俄文,一说就管用?」


阴影里的人冷冷地笑了一声:「法术什么的当然没有。事后我也很疑惑,就默默记住了戴季陶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回去找日语专家问了问,你们猜那声呼喊是什么意思?那是一个日本人名,叫津渊美智子!」


眼看着文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阴影里的人又点起了一根烟:「文处长想必已经明白了。」


「1905 年,戴季陶赴日留学,并在日本结识了蒋介石蒋委员长。那时候蒋委员长跟戴季陶好的同穿一条裤子,就连喜欢的女孩子都是同一个,就是这个津渊美智子。


「后来,津渊美智子有了身孕,跟戴季陶说是他的孩子,但因为戴季陶在国内还有家室,迫于压力就没敢认这个孩子,匆匆回国躲了起来。戴季陶回国后,不知道日本那边又经历什么曲折,最后这个孩子还是生了下来,并由蒋委员长带回了国,就是现在的蒋二公子蒋纬国。所以说这孩子到底姓戴还是姓蒋,估计只有这两位大人物自己说得清楚。


「但实际上,这位津渊美智子本身就是俄华语学校所培养出来的间谍,算是南造云子的师姐。现在南造云子要算计戴季陶,行动前自然会被告知这段隐情的全部细节。所以南造云子从假装被追杀时穿的衣服、表情、神态,到在戴季陶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其实全是照着当年津渊美智子的模样来『表演』的。那一句用生硬的中文说的『就此一别,今后还会再见吗』,就是戴季陶回国前津渊美智子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个南造云子,真的把一个旧情人还给了戴季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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