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心武说红楼才女》⑥ | 嫁给贾宝玉,是薛宝钗悲剧的开始
上回我们说到,选秀落榜让薛宝钗十分失落。但元春的安慰与指婚很快到来,按理来说她应该非常欣慰。但她的自尊心依然收到了挫伤。 虽然她此时还没有爱上宝玉,但她却看出了宝玉和黛玉之间相互的爱恋。 在面对这样一种情况下,她到底该怎么办? 首先,薛宝钗深切的意识到,家族内部事务说到底还是贾母说了算。 她很早就懂得讨贾母喜欢。 刚来荣国府,大家一起听戏,宝钗知道贾母牙口不行,就说自己爱吃甜烂之物,知道贾母爱听热闹戏文,就按着贾母的喜好点了一遍。贾母很开心,夸奖宝钗太懂事了。 但是,清虚观一事,让宝钗明白,贾母心中自有主意,姜还是老的辣,一般的讨好,入不了贾母的心。 史湘云有一次想做东,请太太小姐们赏菊花作诗。可史湘云的经济状况怎么样呢?书里没明写,有侧写。 史家两兄弟都是侯爷,可他们都不是史湘云的父亲。她父母双亡,轮流借住在这两个叔叔家中。 婶子们对湘云如何呢?不能说虐待,但绝对也没有用心照顾。就连最基本的月钱,估计也是克扣阻挠着。 于是薛宝钗主动提供了帮助,薛家庄子里有螃蟹,让伙计直接拉来,其他零零散散的,也都直接备齐。一点儿银子不用史湘云出。 表面上,这是湘云请客,但她手头拮据,不是秘密,连袭人都知道她在家过得不好。 所以贾府上上下下都会知道,是薛宝钗组织了这场盛会,贾母在心里一定会对她加分。 薛宝钗明白,宝玉的婚事决定权并不在自己手里,而是在长辈手里。所以她克服了失态,展现出了固有的那种温柔、谦和的性格。 薛宝钗是一个通过智慧,通过自我修养,通过调节人际关系,去争取个人幸福的女子,但她对宝玉究竟有没有出自人性深处的、纯粹属于情感、超越理性层面的爱呢? 通过文本细读,我认为,前八十回里至少有两次,展现出了她对宝玉的爱。 图片 现在宝钗逐渐接受了薛姨妈、王夫人为她安排的道路,去争取宝玉的爱情,也保障家族的利益。 但她和宝玉之间,首先存在着思想意识、价值取向方面的分歧,这也是赢得宝玉爱情的最大障碍。 第八十回,贾雨村这个虚伪的野心家来到荣国府做客,为了和未来贾府的主子提前搞好关系,他总是要求见宝玉,把宝玉搞得要烦死了。 那个年代,见客人是要穿戴很整齐的,天气这么热,宝玉一边穿衣服一边不高兴。 这时薛宝钗不在场,而湘云在。湘云是一个口无遮拦,单纯豁朗的女性,通读全书你就知道,她本人没有政治观点,没有意识形态,她的生命是自然本能的。 但是,她学舌,因为跟宝钗走得近,耳濡目染了那一套说辞,什么要读八股文,考举人上进啊,什么要和正经人交往,在社会上培养根基啊,不要总跟着女人混啊。 这些话惹怒了宝玉,他说:“请姑娘别的姐妹屋里坐坐去,我这里仔细脏了你的经济学问!” 这话很难听,但湘云没走,因为她的性格决定了她的反应,这些话不是她真实想法,有口无心的一说而已。 袭人就上来打圆场,说“宝姑娘也说过这些话,二爷转身就走了。幸好是宝姑娘,要是林姑娘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了。” 你看,袭人的水平是很肤浅的,她只觉得宝钗有涵养,却闹不清这三个人真正的分歧点是价值观不同。 所以宝玉站出来为黛玉说话了:“林妹妹说过这些混账话不曾?她要是也说,我早和她生分了。” 而宝玉后来对宝钗劝诫的评价则是这样的:“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的女儿,也学的沽名钓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真真有负天地毓秀钟灵之德!” 你看,这两个人在人生的价值取向上,严重冲突,是没有调和的余地的。 薛宝钗当然希望宝玉为官做宰,富贵发达,这样自己日后生活才会更好。但她对宝玉好,也是有着真实的情爱的。 第一次,宝玉挨打,她托着一丸药去看望,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心疼,然后竟然红了脸低了头,只管低头弄裙带。 第二次,宝玉在卧榻上午睡,宝钗走了进来,却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坐在床边,随手拿起了袭人给宝玉绣着的一个肚兜,开始绣了起来。 你看,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大中午的,跑到人家屋子里给人家干针线活,这是真的动心到忘了规矩了。 这一段情节,实际上是以非常细腻的笔触,来正面描写宝钗作为一个青春少女,是如何爱恋一位青年公子的。 安静无言的时候,宝钗没有仕途经济的说教,只是用一针一线表达出自己的爱意。这种纯粹的情感表达,是宝钗人生里极少会出现的。 图片 但很快,来自贾母的不满,让薛宝钗感到了危机。 贾母第一次进入宝钗的住所蘅芜苑,只见“四白落地,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 薛宝钗的屋子为何会这样?我们知道她一直在吃冷香丸,拼命压抑着内心原本的青春热情,甚至连房间的布置上,都在一冷再冷,心如古井,压制欲望。 这不就是封建道德的典范吗?贾母看了一定会表扬她的俭朴。万万没想到,贾母非常不高兴。 第一,这位老夫人的审美水平是很高的,这种装饰已经失去了名门望族的品味,不成体统。 第二,就算讲究节俭,这也太过头了,简直是在打这些长辈的脸。 贾母的原话是怎么说的?“年轻的姑娘屋里这样素净,也忌讳。我们这些老婆子,越发该住到马圈里去了。” 她说这句话时候肯定没有微笑,你可以自己对着镜子模仿贾母这时候的表情。 贾母的忌讳就在这里。你年纪轻轻,就立这么一个标准,让我怎么办?我还想长寿呢,你弄得一屋子白,是什么意思? 看了蘅芜苑的装扮,贾母更不可能让宝钗成为自己的孙媳妇。 贾母是很热爱生活,重视享受的一个人,她的院子里甚至还加盖了一个花厅,专门用来摆宴唱戏,可见贾母是喜爱繁花似锦的生活方式的。 这是审美趣味的差距,也是人生态度的根本性的冲突。 那么,薛宝钗嫁给宝玉的道路上,还会遇到那些阻碍呢?薛宝钗最终的结局是什么? 明天我们继续揭秘,薛宝钗结局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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