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日我觉得山是乌色的瓮。然后耳边的风是瓮。山顶的云也是瓮。
尽管我的脚没套着沉重的锁链，可我心底丛生的唏嘘却在瓮声瓮气里丰茂茁壮着。
没人逼我。
我是自己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以往我是绝不肯让自己身陷两难境地的。可，……我还是一步一步攀到了瓮顶。
还是瓮瓮作响，震耳发馈。
……我早打算好了，若肉身已灭，魂魄踉跄走到奈何桥时，我死活也要喝下三碗孟婆汤。
万一她不肯，我就苦苦哀求着：婆婆，婆婆，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我喝三碗汤，让我忘掉那三个女人吧。
我不知道婆婆是处在哪个朝代，她会不会与日俱进呢。如果会的话，她会不会质疑我犯了重婚罪。
三妻四妾的，你以为是旧社会？
我还知道所谓六道轮回。其他道特别是“人”道，我觉得不适合我。哟，我曾经跟她发过誓，那誓言说得坚绝如铁的，可我违背了；不如土猪不如土狗，嚯，那就让我变成一只鹦鹉吧。
二
药师是姓黄，还是姓孙，姓华，姓张，姓李……
我猜着。他披着僧衣，脚穿布鞋，一手持杖一手持钵。他在山顶，看着云色天色。温情目光里，山慈祥，水慈祥，万物都慈眉善目起来。
……这距海子死了已有三十多年了，他会不会在注目远眺时一缕幽魂或幽思透进了他的心窍之内呢。
风瓮声起。云瓮声也起。青草震动着，树木也震动了起来。
将晚昏暗的夜色也瓮鸣而响。
三
吱啾，吱啾～～～
我叫着，这声音是我自创的；万变以始为基本：我的“吱吱”是想起了老鼠、我的“啾啾”是想起琢木鸟嗑木头声。
她是走累了，站在树荫下，一只手揩着额头上的细汗，一只手伸出来，让我落。
我才不呢。假如她是如来或观世音化身，那我可悔了，一是逃不掉了。二是被上紧箍咒了。
这两者合一，任谁都要受尽苦头。
我仍吱啾着，那是在讨厌她。
……唉。我又是那么喜欢着她。
吱啾，吱啾～～～
她笑着自言自语般也仿佛对我说般：……我喜欢种地、种庄稼收粮食。饭一顿不吃饿得慌。
……我想找一个会开沟渠的人，最好还有猎户的本事。
我要给他“插花”般生十二个娃。
吱啾，她是想让孩子占满十二个月。我这样猜。
四
湖边。晓月。青柳。
药师给草庐顶又铺了一层干草。
又给牛舍的牛加了草料。
又给马廐的马添了盐水。
他从不觉得饿似的。掸了灰尘，净了手，又开始抚筝了。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筝声如同一把寒光精暴的利斧，猛地，就劈开了风，破了云……瓮器俱碎。
……可为什么，以前我未听过。
五
很久很久以前，我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我叫赵积善，字顺和。我家住在湖南。是个富庶殷实之家。我想是衣食无忧惹得祸，又因要光耀门楣，又因当朝天子信奉“文道治国”，所以我的兄长去了汴梁。
提及我哥，他叫赵行德。字顺意。
我爹上辈子定是大奸大恶之人，否则他的俩个儿子，怎就取了“行德积善”呢。
我哥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之人，我原以为他已出头为赵家争了功名，我便可以作享其成，整日里东游西逛，游手好闲。
可后来哥写家书回来，殿考那天，暖日暖风的，他站在树下听到细若蚊声的吱啾，吱啾，……犯困合了眼皮，睡着了。
……我也来考来了。
何为明君？何为贤臣？何为忠勇？何为“民之初”？何为富国强民？……
……心系黎民疾苦，整风肃纪，以身作则，让百姓安居乐业者为明君。
贤臣，忠言直谏，护纲护纪，不以权谋私，为国鞠躬尽瘁者为贤。
民之初，活命矣。衣可遮体，食可裹腹，居可避雨，行可安步……
安步当车，车水马龙，龙腾虎跃，跃跃欲试，试，试……视若无睹，睹物思人，人海茫茫，茫然无知，知耻而后勇，勇冠三军，军，军……君临天下，下三烂，烂手烂脚，脚步生风，风生水起……
哟哟哟，唉，今年又碰上一个傻子。
一个身着太监服的，拂尘一甩，走了。
六
药师呲起一口白牙。
他让我看。再看马的牙口和牛的牙口。
知道不？这是相牲口的学问。
你会啥？
我，我……
药师随手抓了把草，在自己嘴里先嚼了嚼，吐到手上，然后往马伤口上一拍，道：好了。
我学他，也嚼了一把，往牛的伤口上一拍，高兴地道：也好了。
行，会学。是可造之才。
药师说着高兴起来，口若悬河：……这才一囗草药治百病。用它，我还治好过好多好多人。
七
……可我的心生病了。
特别眼睁睁看着“简单”的事情却突如其来复杂起来。
一切如火瓮，我如羔羊时。
八
……我醒来。一身冷汗。天窗上漆黑如倒了一瓶墨汁。
星相上今年摩羯土星又受水逆影响，事业大变动。更是“厄财破财”。真他娘应验了；给孩子买的名牌鞋被海关扣了。炒数字货币之“瑞波”赔了。……原本工作的地方鬼使神差泄漏了两次煤气。
海南航空熔断中。
……单骑夜走的你，谁了解？
只有如盐的月光飞掠着。
九
赶上罢工了。
又赶上修火车道。
……早早的坐上公共汽车。车像疯牛一样。下了车，人就想吐，头疼得要命。
更要命的是坐错车了。
我沿着火车道走着。
走进了旷野中。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空皆空，度一切苦厄……”
老板：林，你死到哪里去了？
……我，我死到舍利子里去了。
尘埃。药师。鹦鹉。……
［明天去建份新工作，希望一切顺利。阿门，主保佑。］（哈哈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