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总统【知青房东历练记】第三章*第六节
知青房东历练记
董源.金沁 著
第三章*第六节*选总统
6

	又逢一个秋高气爽的周末。房客们照例各忙各的事。鹿太太在厨房里忙活着准备中饭。房客小穆过来和鹿太太说有事商量。他是想请她教自己的老婆小李学开车。
	鹿太太不解，问小穆：“你不开得挺好吗？自己教不就行了？”因为华人夫妻之间一般是互相教开车。
	“不行，不行，”小穆赶紧摆手，解释道：“这夫妻间教开车太伤感情了。我们已经试过两次了。她到现在还不高兴着呢。”
	鹿太太对此很理解，因为已经听说了很多类似的华埠传闻，而且自己也有一定程度的感同身受。她学车的时候就被丈夫那严苛的施教方式气得给他那碗汤里狠狠地多加了两勺盐。要不是怕伤了丈夫的身体，她肯定是不会去及时制止鹿群喝那碗汤。这也正常，应了那句：爱之深责之切。
	于是，鹿太太爽快地答应：“那好，那你就帮忙看一下丽丽和虎子，我这就带小李去练。”她也喜欢出去逛。
	鹿太太和小李去商城 (Mall) 的停车场练车了。她们随后又进那个商城去快走锻炼，给各自的钱包“减肥。”就这样，她们二人坚持了几个周末，每次几乎都是用六、七个小时。
	很快，小穆和鹿群就发现自己家信用卡的账单上比平常多出很多食物和衣服的开销。他们二人悄悄开了个碰头会，发现这让鹿太太教小李开车还是挺破费的，根本不比请人教省钱，两家现在都在“出血。”
	为别人学车而让自己家破费让鹿群很不满，但也不好明说，因为会显得自己太小气，自己的老婆多吃点、多穿点事天经地义。小穆也心疼了一下，但想到不会因为学开车和妻子闹矛盾也就觉得还是值。
	不过，为了让这不必要的“出血”早日结束，小穆开始鼓励妻子尽快去考路试，因为拿到驾照就不会有这样不必要的额外开销了。小李和鹿太太这练得时间也不短了。
	一日，小穆带着小李去试了一次，但没有通过。在回来的路上，甚为不解的小穆仔细问了妻子才发现，她们两个人是花了几乎百分之九十五的时间去那商城里遛弯儿、吃饭、聊天儿和买东西了，小李只是在那条来去的路上象征性地练了练。
	小穆不敢数落妻子，更不敢再亲历身为地教妻子开车，就只好另觅良策。这天，他在校园里那个以华人信息为主的布告栏上发现了个条子，上头说可以提供教开车的服务，还不需要学员有车。
	出于好奇，在工作间隙，小穆打电话去询问具体的教车事宜。那人的声音听着很熟，他又问了两句就知道原来是老丁的广告。老丁爽快地说：“哦，是你呀，没问题！交给我了。你出个 half price (半价) 就行了。够意思吧！？”
	“哦，”小穆应道，心说：“还没听说过有熟人之间教开车要收钱的呢。”教开车一般是熟人间的举手之劳。
	在回来的路上，小穆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让老丁教也安全，因为他就想赚钱，好像也没其它的坏心思。于是，他决定请老丁教小李开车，条件是通过路试、拿到驾照才给钱。
	这是老丁第一笔这样的生意，所以他格外用心。老丁是要把小李的学车做成一个自己教人开车的样板、活广告。老丁忙活了起来。他不光是频繁地陪小李上路练习，甚至还自编自演了两个类似小品的角色演练 (role play)，给小李演示考驾照的过程和教她怎么去应付那路试。他这番操作让房客们觉得老丁对人是真好。
	准备就绪后，老丁亲自陪小李去路试，还让小李假装不太懂英文，选择用中文，这样，小穆给翻译的时候就赢得了更多的反应时间。结果是小李这次顺利通过了。
	小穆付钱，老丁笑纳，皆大欢喜。小李不知道这里有钱的交易，所以在打那儿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她觉得老丁真是个好人、热心人。小穆也不敢点破，老丁的声誉在鹿家就着实地好了一阵子。
	因为很少有华人请人教开车，外国人学开车也不可能请老中，所以，这是老丁这个赚钱途经唯一见钱的一次。
	事与愿违的是鹿太太和小李已经养成结伴逛商场的习惯了，所以小穆和鹿群期盼的那个节约开支一时没见效。这天晚上，她俩从商城一回来就看见几个房客在客厅打牌。他们说好了输了的要脱衣服，已经脱得不雅观了。
	小李在厨房低声跟鹿太太说，这几位也太有碍观瞻了，因为这儿还有妇女、儿童呢。鹿太太过去让他们穿好衣服。
	“好办呀，”房客小易说：“那就请房东把空调打低呀。那我们就要赛着穿衣服了。”原来，他们是在间接地抗议屋里太热。
	鹿太太看看那几个打牌的房客，笑着说：“你们几个当心啊，再这样我可要 sue (控告) 你们 indecent exposure (妨害风化罪) 了啊。”
	牌友们只好穿衣服，还说男的是挺可怜的，脱了都没人要看。
	“老大不小的啦，怎么还这么糊涂呀！”鹿太太笑道：“你们懂什么呀？女人的遮挡是美。你没看人家 Cherry (樱桃) 最近几天都很少开门吗？”
	这时，刚搬进来一个多月的扬樱正关着门，吃一个老乡给她从国内带来的臭豆腐。她实在是太想念这个美味了。
	这位扬樱时年二十四岁，来自南京，有一篷黑黝黝的披肩长发，和挺鼻、大眼，而且还白皙、高挑、匀称，总之，是个甜美而典型的江南美女。她正在攻读营养学硕士。在国内扬樱就给自己起了个英文名字：Cherry (樱桃)。
	在房客们看来，扬樱本来是挺外向的，可最近总是把门关起来不知道在里面忙些什么。她这一反常态的举动让大家或多或少地怀疑了起来。
	第二天的傍晚，最关注扬樱的小武子就找岔儿问鹿太太樱桃怎么了。鹿太太说还想问他呢。这两个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就趁樱桃出门之际进去检查。
	他们还没看到什么呢，樱桃就又回来了。他们的行动被发现了，因为樱桃很细心，她发现自己东西被动过了。从此，他们开始互相躲避着对方，因为心里都有鬼。樱桃以为有人偷看了她那些来源有点儿过于多样化情书和礼物。鹿太太和小武子则以为樱桃知道了是他们俩做的案，怕被对方责难，所以是见了就躲。
	这天傍晚，小武子急着躲避刚进门的樱桃，跑上楼的时候碰倒了正要下楼的西装革履的老张。
	老张不高兴了。他站起来整理着自己的西服，让小武子得注意点儿，因为自己现在的衣着很笔挺。
	小武子没回应，直接跑进自己的屋子，关上了门。老张看看那紧闭着的门，心说：“莫明其妙，”因为小武子从来不这样。
	老张隔着门跟自己的太太说自己先下楼了，让她快点儿。原来，老张今晚要去投票，选总统了。老张家是此时鹿家房客里唯一有资格去选总统的，被美国归化 (Naturalized) 了的华人。
	老张在客厅和众人议论着那两个总统候选人。多数人认为总体上小布什表现得稍微好一些，高尔 (Gore) 在那几次辩论会上的表现有些差劲，尤其是他那些下意识发出的噪声和肢体语言，有点儿不上那国家领导人的台面。
	当然，克林顿那些看似没完没了的性丑闻对高尔的选情影响也不小。其实，这总统选举是共和党和民主党的对决，并不完全是候选人之间的比肩。
	鹿群犹豫了一下就问老张准备选谁。老张干脆地回答：无可奉告。他郑重地告诫鹿群他们：“你们可得学着点儿啊。在美国，这选谁是个 privacy (个人隐私)，是属于 don't ask，don't tell (不许问，不许讲) 那一类的。”
	众人只好闭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鹿群在心里纳闷，这选总统怎么能和同性恋属于同一类的敏感话题呢，因为克林顿对后者的措施也是：別问，也別讲。
	这时，穿红挂绿的老张太太乐呵呵地脚踏着平时不穿的高跟鞋，小心翼翼地扶着楼梯，下楼来了。她也要去选总统了。
	鹿太太看她那下楼的样子就笑着问道：“瞧您这喜庆的！要过 Christmas (圣诞节) 呀？别热着啊。”她这近乎调侃的话里也不乏对老张一家的羡慕。
	在楼梯上站稳后的老张太太乐呵呵地应着：“没关系的！到处都是空调！”
	鹿太太又笑着问：“您这可是第一夫人去选第一夫人呀。今儿这是要投谁呀？”大家都知道老张的理想是当中国的总统，所以老张太太就夫唱妇随地准备当第一夫人。
	“啥叫投呀？”老张太太觉得这个投字有投降，投靠之嫌，就纠正鹿太太，指出：“那叫 vote (投票)。投谁我还不知道，反正我家老张投谁，我就跟着投呗，”说罢就接着小心翼翼地下楼。
	老张看自己的太太准备好了就大喊一声，让她再看一下自己的美国护照是否带上了。投票时不需要带护照，老张只是潜意识地宣示一下只有自己家拥有美国护照。
	老张和众人一挥手，点头高声道：“我们去了啊！see ya’ll later (再见)！” 这两口子就齐步走到正门那儿，暂停一下，一起转身和大家挥手告别。
	老张他们出去了。鹿群去关上门，回头就由衷地感慨道：“老张这派头，真有点儿像当年 Nixon (尼克松总统) 给 impeach (弹劾) 了，上直升机的那张照片啊。”大家纷纷表示同意，都觉得老张不从政是有点儿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