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房东历练记董源.金沁 著
第三章*第四节*余波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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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丽丽还在睡觉，鹿群夫妇和张依已经在早饭桌旁边，吃着早饭和安排今天要帮张依办事的顺序了。老一套，得先带张依去办社会安全卡。但那里一般排队的时间比较长，鹿群说自己今天尽量早点结束工作好带她去。
	张依问他们社会安全卡是什么。鹿太太大略略地解释了一下：“就是和工作、退休有关的一个福利卡。只是叫了个社会安全卡，其实和安全没什么关系。”
	她理解的国家安全就是军事保卫。然后，鹿太太就自告奋勇，跟丈夫说：“你去忙你的。我带小张去吧。”
	潜意识里，鹿太太已经开始尽量避免让丈夫和他这位老同学过多地接触了。
	张依则是有点儿疑惑地问：“退休？半年后我就回去了。”
	她还在想社会安全卡的问题。
	“刚来的时候都这么说，”鹿太太笑着说：“现在看看，这不都留在 America (美洲) 了吗？”
	“谢谢嫂子，”张依关切地问鹿群：“那丽丽怎么办呢？”
	“没关系，”鹿太太痛快地替丈夫回道：“让她和小李家的虎子在家里玩就可以了。”
	鹿群笑着说：“那就得辛苦我的好太太喽，开车小心啊。”接着又叮嘱张依：“带好需要的文件。”
	“放心吧，”张依笑道：“大哥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还这么细心呀？”
	鹿太太总觉得张依是话里有话，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就上楼去麻烦小李帮忙照看一下丽丽，然后下楼，带着张依出门了。
	早晨的路上，在进学校正门的那个路口照常有个非常短暂的交通拥挤。鹿太太开着车，抱怨怎么又堵车了。坐在旁边的张依问哪里堵车。鹿太太说就是刚才。张依在心里不禁感叹道：“这就是美国的堵车啊，根本感觉不到嘛。”
	美国小城市里的堵车大多如此。那个社会安全卡办事处在城东郊，所以她们和上班的车流是反方向的，很好开，而且一路上的景致还很幽美。那一望无际的草原和稀疏地点缀在这草原里的几棵园顶的橡树，被天际边的群山衬托着。有一大群粉红色的鸟在那儿觅食。它们象是一片在风里缓缓摇曳着的花朵。只有偶而从对面过来的车子闪车灯，提醒着她们这是在路上，不要只顾看风景。
	张依和鹿太太感叹美国的早晨真美，问能不能开点儿窗子。鹿太太说：“可以，你开吧。”
	张依不由得感叹：“这里的空气真清新呀。”
	鹿太太一边开车，一边不经心地应着这类刚出国的国人的经典感慨。张依又说：“昨晚鹿大哥做的粥真好吃。”
	她是想找话夸赞鹿群夫妇。鹿太太不禁诧异一下，觉得张依不应该知道鹿群昨夜的熬粥，心想：“难道成给她送粥了？”
	这也不好直接问。她就问张依，自己一直在琢磨的那个问题：“小张啊，孩子多大了？”
	这也有提醒小张的成分：有家有口的人行事要有分寸。
	张依不好意思地应答：“嫂子，我还没结婚呢。”
	鹿太太的心不禁紧缩了一下。她看着前面的路，问道：“为啥还不结婚呢？”
	张依看着外面的景致，平淡地答道：“没碰到合适的。反正工作忙也没用心去找。好像一直也没什么标准，漫无目的地找，肯定不会有合适的。”
	“那是，那是，”鹿太太同意。
	张依说：“不过现在好了。”
	鹿太太问怎么了。张依侧过身来和鹿太太认真地说：“昨天在机场看到大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一直想要找的是什么样的人了。”
	鹿太太警惕地问：“什么样的？”
	“像大哥这样的呀，”张依说。
	鹿太太不由得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说：“啊……”
	张依看着前面，接着说：“见到大哥的那一刹那就好像回到了当年的校园。所有的感觉都回来了。嫂子，您真是有福气，一下就找到大哥。不光人好、聪明、细心、能干、会做饭、还挺顾家的......”
	“你搞错了吧？”鹿太太嘴上说：“老鹿哪有那么好呀？”同时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事可绝对不能告诉鹿群。不能让她再住这儿了。得赶紧给她找个公寓。借口就是有利于提高她的口语。”
	鹿太太倒不是不放心自己的丈夫，只是不能完全放心，而且像张依这样子的也触及了他们招房客的忌讳之一：太漂亮、太招人。
	她们到了，就进去排队、办手续。
	当晚，鹿群在下班的路上顺便去沃尔玛 (Walmart) 采购了一些美国的美食。请大家聚餐和给张依接风洗尘。张依展现出了在饭桌上交际的本领，可能是由于多年在国内工作、生活的历练吧。大家好像都喜欢她。这个晚饭非常热闹。
	儿子鹿丹今晚也恰巧回来了。他是顺便让大家想办法、出节目的，因为自己参加组办的那个中秋节晚会的节目还不够。
	大家问鹿丹他自己出什么节目，他自豪地说：“几个 friends (朋友) show (展现) 一下 muscle (肌肉)。”
	他们要表演健美操。
	鹿群满意地看着儿子，似乎在抱怨，说鹿丹：“这以前是钢琴、小提琴、游泳、足球、绘画什么都学、什么都练。现在倒好，只练肌肉了。”
	老张笑着劝道：“不用担心。等女朋友有着落了，就又会去做那些有用的活动了。”
	“话又说回来了，”Austin 补充道：“这儿的饮食这么丰富，不练肌肉不就浪费了？”
	众人纷纷同意。肌肉练好能吸引女性的眼球好象是个共识。经不住大家的怂恿和起哄，鹿丹脱掉上衣，五大三粗地给张依他们显露、抖动着不同部位的肌肉。
	大伙儿不停地拍手、起哄、叫好。鹿群夫妇在旁边看着、笑着，无奈地摇头。
	开饭了。众人就座后，鹿群拿起公勺一边盛菜，一边对着张依说：“来来来，多吃点儿。”
	他突然好像意识到了：可能会惹麻烦，那公勺在空中停留了两、三秒钟，看样子要迂回到自己碗里了。鹿太太忙说：“先让客人呀！”
	于是，那公勺就顺势从鹿群面前转进到了张依碗里。大家哈哈大笑了起来。
	鹿群笑着自嘲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自私惯了。”
	张依笑着问大家：“那该罚多少杯呀？”
	鹿群笑着，挥着双手安抚着大家，说：“多少都行，多少都行。”
	大家纷纷起哄：这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鹿群只好低头大口吞食着碗里的馒头来掩饰此时的尴尬。鹿太太不好不悦，也只好跟着笑。
	大家闹轰轰地开吃了。
	晚饭后，夫妻俩洗漱好准备睡觉。在床上，鹿太太似乎不经意地说：“小张不能住这儿啊。”
	鹿群忙问：“什么？为什么？”
	“没什么，”妻子说：“这老同学，价钱不好谈嘛。”
	鹿群放心了，说：“哦，这事儿啊。没事儿，我明天和她说。”他的计划很简单，公事公办即可，还可以让妻子看看自己和张依也就是同学关系，没特殊待遇。
	妻子只好认真了，坚持道：“那也不行，就是不行！”
	“这又是为什么？”鹿群为难而不解地问：“那同学们、老师们会怎么说我？这老同学来了，人家都是往家里接，我怎么能把她往外赶？我们又不是没地方住。”
	“那我不管，”妻子不讲理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反正你在美国也听不见他们的唠叨。没事，没事啊。”
	鹿群看着妻子，说：“你，你不能不讲理呀！”
	妻子扭头就睡，不再说话了。站在床边的鹿群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只好琢磨着该怎么办。
	第三天傍晚，在客厅里，鹿丹又回来要求大家给凑节目，因为这里的大陆人本来就不多，如果大家再不积极参与，那个中秋晚会可能就会太冷清了。
	鹿丹此行还肩负着动员父母赞助这个晚会的重任，说只需出一百美金就可以在节目单上印上赞助人的生意的名字。
	鹿太太笑着说：“我们这哪算生意呀？连个名字都没有。也不用印名字了，我捐五十块好了。”
	儿子激动地上来搂着就是夸张的一吻。鹿太太笑着往后躲着。旁人哄堂大笑了起来。
	众人觉得张依来一个节目，都说是因为她的声音很好听。他们纷纷劝着：“就是凑个热闹嘛。”
	最后，张依落落大方地说：“好呀，只要有我大哥的帮忙就行啊。”
	大家都看着鹿群。鹿群以为是接送张依去排练，就一口应承了下来，拍着胸脯说：“没问题！我接送！”
	“太好了！”张依高兴了，跟旁人说：“那我和大哥就来那个诗朗诵！就是十多年前在系里合作的那一次。”
	鹿群一听就直眼了，没想到自己被赶上架了。旁人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河北大学物理系的新年晚会是在个学生食堂里举办的。饭桌都被推到了墙边。每个班都出一、两个节目。鹿群和张依的节目是长征组歌里的一个诗朗诵：红军不怕远征难，被公认为当晚最有水平的节目。
	“你这个小依呀，还是那么有心计，”鹿群接着就赶紧推辞：“不行，不行。老了，都忘了，都忘了。况且在美国那节目也不合时宜呀。”他指美国佬那源自冷战时期的反共情结。
	众人开始起哄，说那长征的精神可是永恒的，不分国界的呀；你们真有缘分呀，简直是奇迹；嫂子你快来劝劝呀。
	鹿太太虽然对鹿群管张依叫小依很是不快，但众人在场也无奈，只好半推半就，似劝非劝地让鹿群：“不要犯众怒嘛。”
	于是，这二人稍事修改那台词，开始练习，一会儿就得。大家都由衷地赞叹，太好了，水平太高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鹿太太虽然也觉得他们的排练很好，只是不太喜欢，或者不习惯张依在自己丈夫旁边那近乎依偎的站像。她开始怀疑鹿群对这个表演根本就是刻骨铭心，没齿不忘的。
	近几天来，鹿丹找不到足够的节目，急得回家的次数多了起来。Austin 给他出了个主意：让学才艺的孩子们出节目。急坏了的鹿丹马上就“乱投医了。”
	这下可捅了个马蜜蜂窝。一时间，打电话和亲自上门请缨的家长可以说是络绎不绝，而且都要求出具书面证明，证明自己的孩子被选中演出了。
	鹿丹招架不住了。他请鹿太太出面拒绝那些难缠的家长。胸有成竹的鹿太太和那周末中文学校的校长一联系就把那筛选节目的麻烦转给了那个校长。
	那位中文学校的校长如获至宝。这是个自己那课外补习班生意的免费广告呀。她许诺鹿丹：要多少节目，就给多少。鹿丹终于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