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

艺术史上有两位拉图尔，名字都不够响亮。

生于 19 世纪的那位叫方丹-拉图尔（ Fantin-Latour ），喜欢画静物，偶尔也画人物，是印象派之前的小星星；另一位叫乔治·德·拉图尔（ Georges de La Tour ），生活在 17 世纪，是被达利和马格利特等超现实主义者们捞起来的宝藏，也是我们今天文章的重点。


梅花 A 的作弊者 拉图尔

他生活的年代，宗教神权正被瓦解，君主获得至上地位。鉴于这个原因，凡是有点脑子的画家，都会画上几幅宫廷画作，以示衷心，顺便赚点通告费。但这位青年不走寻常路，他从不画君主，一生只为自己的趣味而画。
没人知道拉图尔是何样貌，他没有自画像，也没有像拉斐尔那样把自己偷偷画在某幅画的角落里等待后人去发现。从仅存的 40 多件作品看，我们猜测拉图尔应该是神秘的，也极有可能是有趣的。

比如《梅花 A 的作弊者》，不难理解，标题已经漏题——左侧的三个骗子正合谋欺骗最右边的年轻贵族。结合画中物品和当时的谚语及语境，可知它的深层含义是在提醒年轻人：酒精、美色和赌博是三大陷阱，不可轻易尝试。

这是一幅深受卡拉瓦乔（ Michelangelo Caravaggio ）影响的画作，拉图尔完成它时，疯狂的米兰人已经离世 15 年之久。他借用了前辈的绘画题材，学习了他的明暗画法，也画出了自己独有的戏精表情包：





有趣的眼神

戏精作品还有一幅，叫《占卜者》。

画中除了贵族小伙儿，其余 4 人都是一个作案团伙，年轻男子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面容枯槁的老吉卜赛算命人身上，对其余三位同谋未有察觉。站在他右边的女孩正在割他的金质饰物，左边的女孩在偷他的钱包，二人得手后将会转给最后方的第三人。


占卜者 拉图尔

当然，这幅画的趣味还是在眼神上：吉普赛老者最为写实，皮肤松垮，眼睛有些涣散；酷似鸭蛋的头巾女郎最为诙谐，斜眼看向了年轻人；而那位年轻人对受骗一事全然不知，有些纯真。




有趣的眼神

写到这里，如果你认为以上两幅画是拉图尔被超现实主义者们翻牌的原因，那就错了，他的大招才刚刚到来。

先看一幅《木匠圣约瑟》：


木匠圣约瑟 拉图尔

画中二人是幼年耶稣和他俗世中的养父圣约瑟， 拉图尔没有遵循以往宗教题材的画法，而是主动去除掉了他们的神性，细致看去，圣约瑟只是一个吃苦耐劳的木匠，耶稣也只是一个农家子弟。

画面背景漆黑一片，唯一的光源是耶稣手中的蜡烛。这一束光，使整幅画变得无比宁静，而那挡着烛光，被其穿透的手，是如此的真实动人。


惊人的手部描绘

拉图尔的绝大多数作品都有烛光出现，他以此为光源，强化了卡拉瓦乔式的对比画法，也为画面增添了无尽的神秘感。这种神秘，如同他的生平经历，被记录的潦草又不明确：

通过简短的史料，我们知道他出生于 1593 年的吕内维尔附近，隶属于洛林公国。他与妻子生育了 10 个孩子，只有长子活到了成年。1652 年，因为一场瘟疫，他们全部离开了人世。


玩骰子的人 拉图尔

期间，拉图尔做过什么？没有太多记载。可以肯定的是，他体会过战争。

当时，法国的执政者是路易十三（ Louis XIII ），没什么才华，也没有国王天分，唯一的爱好是打猎。生活中的他软弱慵懒，内敛阴郁，不太讨人喜欢。在他死后，安妮王后甚至对登基的儿子路易十四（ Louis XIV ）说：要学你的祖父，他去世时法国人都痛哭，不要学你的父亲，他死时法国人都大笑...

但安妮忽略了一点，正是因为路易十三在位时绝对包容的重用了铁腕宰相黎塞留（ Richelieu ），才为儿子的强大铺平了道路。那场长达 30 年的战争就是最好的例子：1618 年，欧洲爆发了法国波旁王朝对抗德意志哈布斯堡王朝的终极较量，黎塞留通过一系列外交努力和军事行动，为法国获得了最大利益，最终取得胜利。


桌面上的反光

只不过，夹在两个大国之间的洛林公国吃尽了苦头，处在打酱油的位置上，拉图尔的家乡历经了被法兰西占领、被割让、又被转让的悲惨命运。

那些烛光作品是否与历史史实有直接关系，没人说得清。拉图尔一生的作品，几乎都在描绘神秘的明暗，画面中或直接或被遮挡的出现烛光、油灯和不可知的发光光源，受光部位明亮，背景深褐，对比强烈，一种难以捉摸的气氛蔓延开来。

再看一下他画过至少 3 次的抹大拉的玛利亚，不仅神秘平静，还多了几分阴郁恐怖。提醒一下，胆小的朋友就别往下看了：


油灯前的抹大拉的玛丽亚 拉图尔

抹大拉是地名，大致位于今天的以色列境内。抹大拉的玛丽亚一直以来被看作是耶稣拯救的妓女，在其感召下痛改前非，她抛弃了过去放荡淫逸的生活，成为了忠实门徒。

漆黑的夜里，玛丽亚坐在桌前，默默地看着烛光，正深深的忏悔着自己的罪孽。膝上放着的骷髅头，意味着着要正视死亡。

放大图片去看细节，不得不说，那一盏油灯，真的是被拉图尔画绝了：


油灯

另一幅关于抹大拉的玛丽亚的画，布局有很大不同。玛丽亚虽是依然坐在椅子上，但油灯却隐在了骷髅后面，她手扶着一只骷髅，面前还有另一只骷髅，整个房间陷入黑暗之中。


忏悔的抹大拉的玛丽亚 拉图尔

再往后的一幅，不常被人提起。

画中的房间虽是亮了许多，但烛光前的镜子和看向侧边的玛丽亚却为整幅画蒙上了一层“后背发凉”的色彩。怎么说呢，也有很多人感受到了平静...


镜前的抹大拉的玛丽亚 拉图尔

同时期的欧洲画家里，鲁本斯执着于肉欲，伦勃朗善于处理宏大，维米尔在日常中寻找着亮光，拉图尔籍籍无名，神秘异常，也最为独特。

他痴迷于黑夜和烛光，独自喂食着自己的趣味。在世时，他获得过一些名利，随着那场瘟疫的到来，他和他的作品都躲进了暗处，直到 200 多年后，人们惊奇的发现那个时代竟有如此不同的画家。如今想要了解画家的更多信息，已没有可能，除了看他的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