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当于1000颗原子弹爆炸威力的汤加火山爆发，带给世界的震骇，正在被日本富士山取代。据媒体报道，富士山火山喷火口近期增加到300个，增长了6倍，是进入活跃期的前兆。作为日本的神山，富士山处于人口稠密区，所在的东京都市圈人口接近4000万。
火山爆发曾造成过古罗马庞贝城毁灭的惨剧，而现实中，却有许多大城市就建在火山山麓，或者是附近。火山如此危险，为何人类还是敢于玩火，把城市建在火山旁边？

被严重低估的自然灾害

近几十年，随着日本旅游业的兴起，富士山作为日本人的精神图腾而享誉全球，少有人想起它同时还是一座活火山，美丽的外表下潜藏着巨大的凶险。
富士山是在几万年的不断喷发中形成的复式火山，见于史料的喷发记录共有17次。距今最近的一次大规模喷发，在江户时代的宝永四年（公元1707年）。那一年，先是一场8.6级的大地震造成超2万人死亡，40天后余震导致富士山的喷发，火山口不断喷出火山石和火山灰，江户（如今的东京）上空持续飘了两周的“灰雨”，这场骚乱引发了持续十年的饥荒。


图 | 富士山内部构造

从2021年10月初开始，日本冲绳沿海地区出现大量火山浮石。日本专家曾预警，沉睡了300年的日本富士山，随时有可能会喷发。如果富士山喷发，岩浆流可能到达至少27个市级行政区，其中包含东京，以及900多万人口的神奈川县、600多万人口的千叶县等特大行政区。
放眼全球，像富士山这样蕴藏危机的活火山有500多座，常见于大陆板块交接或断裂处，呈规律性分布，主要有环太平洋火山带、地中海火山带、大西洋海岭火山带、东非火山带。历史上曾有不少火山喷发给人类生存带来过致命的威胁。
距今最近的一次大规模火山喷发，是1991年的菲律宾皮纳图博火山爆发。在热带东风的作用下，火山灰从菲律宾一直飘到印度。火山爆发形成的烟柱传播十分迅速，仅三周就形成了一个环绕地球的宽广的烟柱带。火山爆发还产生了大量有害气体，其中二氧化硫就超过1500万吨。


列车背后的富士山。/Unsplash

所幸，科学家在灾难发生前做出了准确的预测，先后约有25万人从火山旁边及低地撤走，由于预防措施得当，皮纳图博火山喷发仅造成了800余人死亡，但它的灾难性后果仍属罕见，近10万人无家可归，100万人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造成约5亿美元的财产损失。作为20世纪最大的火山喷发之一，它甚至影响了全球气候，大量的二氧化硫进入大气层，导致全球平均气温下降了0.5°C，直接影响了大豆、大米和谷物等全球主要粮食的生长。
近代最强的一次火山喷发，是1815年印度尼西亚的坦博拉（Tambora）火山喷发，它直接造成了1816年的“无夏之年”，以及随后的各地大饥荒。蝴蝶效应在这场7级喷发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低温袭击了亚欧美三大洲，1816年北半球平均气温下降了0.4-0.7°C，许多地方到了夏天仍然寒冷冻人，史称“无夏之年”。
这一年，美国到了5月还在飘雪，夏天河水仍然结冰，农作物歉收，农民生活饥寒交迫。新罕布什尔州的一位老医生爱德华，一直有记录天气的习惯，他在6月7日的记录中写到：“天气极其寒冷，土地冻得坚硬，风雪呼啸了一天，冰柱有12英寸那么长”。中国的许多地方志中也记载了当时的极端天气，四季如春的昆明连续3年春夏持续低温，秋冬出现霜冻，导致云南的粮食产量锐减，并引发了一场持续数年的饥荒，民间出现了吃观音土度日的现象。
火山喷发的致命威胁令不少科学家预测，人类有可能会毁于一场超强度的火山喷发，目前还没有任何办法能阻止这种灾难。事实上，7.4万年前，苏门答腊火山的超强度喷发就曾导致1800年的冰河期，地球上60%的生物灭亡，人类也险些面临灭顶之灾。

为什么火山周围始终有城市

既然火山如此危险，为什么千百年来还是不停有人在其周边定居、生活，最终形成城市？
从地质学的角度来看，火山喷发证明了地球的活力，否则地球便如火星一般死寂，科学上甚至有火山是生命起源的假说。中国科学院院士、火山专家刘嘉麒曾说：“应该说没有火山作用就没有地球的形成。所以在科学、地质角度来看，火山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自然现象和地质作用。到目前为止，在太阳系的星球里面只有地球存在人类，那么人类的生存与火山也有着密切的联系。”
许多新陆地岛屿的出现都与火山有关，如夏威夷群岛、冰岛，都由火山喷发形成，火山灰的丰富养分是肥沃土壤的来源，火山锥体上的巨大漏斗往往是河流的发源地，火山创造的金、铜等矿产资源也被人类视若珍宝。


弥漫在空中的火山灰。/图虫创意

公元79年，一夜之间将庞贝古城掩埋的维苏威（Vesuvius）火山，形成于两万五千年前，当时处于冰河时期的欧洲气候干冷、土地贫瘠，只有大片的耐寒草原，直到肥沃的火山灰将火山周边变成植被茂密的富庶之地。公元前6世纪，伊斯特拉坎人被这里的环境吸引，到此定居下来，修建了早期的城墙和神庙。到公元前2世纪，庞贝成为一个经济繁荣的城邦国家，并与罗马结为同盟国。
此次在汤加喷发的洪阿哈阿帕伊（Hunga Haapai）岛，其形成也与海底火山密不可分，在喷发之前，它的锥体探出水面，隐藏在海浪之下的是一座巨大的火山。
三千年前，掌握了先进海航技术的波利尼西亚人，在太平洋广泛寻找适合定居的地方，汤加、斐济、萨摩亚群岛、夏威夷群岛等海洋火山岛先后被选中，这里有火山灰形成的肥沃土壤，还有非常适合打造石器的火山石。
对于身处汪洋大海之中的岛国居民们来说，火山喷发物提供了必不可少的土地资源，南太平洋岛国新西兰便视火山为“风水宝地”。
新西兰最大的城市奥克兰，也建立在火山口上。14万年的时间里，不断发生的火山喷发在奥克兰形成了53个火山锥，每个火山锥都是一个从地底喷涌而上的岩浆气泡形成的山体。
最早定居新西兰的毛利人，都有在火山锥建立“要塞”的习俗。这种要塞既是居高临下的战略要地，同时富含营养的火山土壤还适合耕种，毛利人就在这里修建梯田和地窖，过去一千年里，他们一直习惯于生活在绿草茵茵的休眠火山上。即使在今天，用坚固的火山石建造起来的房屋也能显示身价，建造在火山山腰和山脚的房屋往往价值不菲。


坐落在火山锥上的奥克兰。/图虫创意

火山喷发还能造就生命之水，改变局部地区的环境气候，提供新的生命栖息地。位于中美洲尼加拉瓜的城市格拉纳达，早在西班牙殖民者到来之前，印第安人便在此处安营扎寨。数万年前，这里的尼加拉瓜湖还是太平洋的一个海湾，后因火山喷发与海隔绝而形成了一个淡水湖，生活在湖里的海鱼也渐渐适应了淡水。尼加拉瓜湖是世界上唯一能繁殖海鱼的淡水湖，印第安人叫它“甜海”，“甜海”供养了世世代代在此繁衍生息的子民。
凶险的火山喷发还会带来财富。最新研究表明，1991年皮纳图博火山大爆发为菲律宾带来了数百万吨稀有金属和矿物质，总价值超过数千亿人民币。

不到最后一刻不撤离

出于对家园的留恋，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无法避免的威胁，居住在火山周围的居民总是试图继续留在这片土地，与潜在的“死神”和平相处。
1991年，菲律宾皮纳图博火山大规模喷发前，政府监测到危险，通知附近一百万居民疏散撤离，但民众普遍无动于衷，没人相信火山真的会喷发，平常因为热带雾的存在，他们从来没注意到这座山。
一位怀有八个月身孕的女人说：我们无法接受，因为我们在这里住了好久。军队也不愿意撤离基地，他们与科学家僵持不下，坚持让后者确定火山究竟何时喷发。一些不愿离开家乡的人，竟然选择躲进火山东南侧的洞穴里，还有一些人为了信仰留下，静候命运的审判。直到两位火山学家冒着生命危险近距离拍摄到了岩浆汹涌的活动，民众被火山骇人的威力说服，终于同意尽快撤离。


1991年菲律宾皮纳图博火山爆发。/bilibili视频截图

一些城市在被火山摧毁之后，仍然没有破坏人们重建家园的信心。只是大多数时候会事与愿违，在废墟之上重建一座城市总是充满了困难。
英国的普利茅斯曾是一座宜居的城市，地处蒙特萨拉特岛，风景优美，原有1.1万常住居民。1995年，苏佛里埃尔火山的苏醒打破了岛上的宁静，原本繁荣的城市荡然无存，几千居民流离失所。
原本，心存侥幸的人们又返回当地，计划着重建城市，继续以前的工作和生活，但两年后，一场更加来势汹汹的喷发打断了他们的计划，这座城市被彻底掩埋在5英尺的灰烬之下，喷发后凝固的火山岩浆密度之大堪比混凝土，巨大的清理成本让重建变得不切实际。久而久之，这座城市变成了一片海域之中最荒凉的存在，远远望去如同一座“鬼城”。
在灾难来临之前，越来越多的城市选择提前准备避难计划，以有限的措施，应对突如其来的灾难。
摧毁庞贝古城的维苏威火山还未停止活跃期，古城遗址附近的那不勒斯就已经发展为意大利的第三大城市，这是一座建立在火山喷发物之上的城市，其建筑材料多用火山石构成。那不勒斯靠人工挖出了串联全城的地下空间，达到了近100万平方米，俨然一座地下城，里面有隧道、走廊、水槽、采石场。地下城既可以在战时用作防空洞，也可以用来预防雾霾和酸雨。


那不勒斯地下城。/图虫创意

2021年9月2日，为了应对富士山可能的火山喷发，日本17年来首度修订富士山喷发避难计划。除了时刻保持观测和监控外，日本政府还经常组织一些推演，以更好地采取措施应对富士山的喷发。
一些大型房地产开发商也开始关注火山喷发的潜在影响，三菱地产制定了一个全面计划，对于其在东京丸之内区经营的大约20座高层建筑，加建额外的过滤器以保持空调运行，并将在屋顶排水管上安装盖子以防止堵塞。数以百计的防护面具、护目镜和防护服将被分发到每栋大楼，这项准备工作预计将花费数百万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