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县“面壁”:找寻失落的壁画之美
就业后,因为从事古建筑和壁画方面的研究,对自来有“古建筑博物馆”美誉的蔚县就更加了解。2008年,因考察故城寺壁画终于有机会走进蔚县,当时的第一印象就是——古建筑太多了,那些建筑里的壁画也太多了!
第一次知道蔚县这个名字,还是小时候,父亲送给我几张薄薄的剪纸,造型古朴、色彩鲜艳,他告诉我,这是蔚县的剪纸,非常有名。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我激动万分,第二天一早便去村中的前后两寺找寻壁画。前寺壁画基本完整,遗憾的是表面涂了一层淡淡的赭色。后寺壁画大都被盗揭,只剩下一些不大清晰的画面,那土坯上深深的切割痕非常刺目,如同割在了我的心上——在那里的一年时间里,我在附近走访,发现几乎每个村子都有壁画,这让我惊喜不已。
2016年正月,我因为参加精准扶贫工作再次来到蔚县,进驻北水泉镇南柏山村。晚上,一见到村书记我便迫不及待地问:“咱们村有没有古建筑?有没有壁画?”
今年9月,因参加省文旅厅部署的文化帮扶工作,在河北博物院领导安排下,我又一次来到蔚县。这次的主要任务之一,是扫描蔚州古城的玉皇阁壁画。玉皇阁建于明洪武十年,大殿中环绕有道教主题壁画《封神图》,十分精美。
这种墙面不是用抹子抹平的,而是用擀面杖压出来的——蔚县县博物馆原办公室主任王彪说,这叫锤砂法,用沙子、白灰、土混在一起,先敲再压。在这种墙壁上绘制的壁画,有着独特的艺术效果。我仔细观察,发现玉皇阁壁面可能也是用这种方法制作的。
我们的扫描工作紧张有序,壁画细节在灯光下一览无余。墙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凹凸”非常清晰,有一种特殊的肌理效果。
在玉皇阁的工作结束后,我们开始此行的另一项任务——调查蔚县壁画。第一站,便选择了小王说的那座关帝庙。一早赶去,看到庙和壁画都还在,大家兴奋地冲了进去。五六个人把小庙塞得满满当当,高兴之余,大家赶忙采集数据。现场工作刚刚结束,小王从远处跑来,激动地告诉我,院内还有一座“水晶宫”,壁画比这一处还好。我们随即进入院内,荒凉的环境中却隐藏着宝藏——正殿东西壁及北壁都有壁画,绘画水平和艺术风格都比此前的关帝庙好很多。在蔚县做壁画调查,时常为我带来这样惊喜。
在扫描过程中,王艳萍告诉我,去年她曾在一个村里的关帝庙见过很好的壁画,只可惜一面墙已经坍塌,不知现在是否还在。我先是一阵高兴,接着一阵难过,后来,开始担心起来。
有一天,我们在一个村庄发现了一座龙王庙,它面积不大,壁画之美却令人惊叹。可惜的是,北壁壁画上部有大块脱落,东、西两壁上部土坯损坏脱落。有的部位因雨水的冲刷而褪色,画面模糊不清。
将壁画上的附着物做了简单清理,发现东壁上绘的是《出宫降雨图》,构图饱满,形象生动。
上部众神,面部大都朝南,而一神面部朝北,其身骑青龙,一手端碗,一手持柳枝。下部绘人间民众,尺寸很小,和众神形成强烈反差,一位老者的形象比较清晰,他刚从城门出来,天上下起了雨,他打起了雨伞。
上部绘雷公电母、四时功曹和众神,众神骑龙,手持法器。龙的形象十分特殊——身上鳞片用近似平行的弧线表现,不同寻常,应为民间画工的艺术创造。
西壁绘《回宫图》,画面上部表现众神完成任务后回宫,场面宏大,十分生动。下部绘人间百姓的丰收场景,壁画中表现的农具,在今天的蔚县乡村还能看到。
我相信,越来越多的人会因壁画认识蔚县、来到蔚县,亲自感受这里的壁画之美。
从事文博工作多年,我一直关注古代壁画,也走过很多地方,做了一些研究。但这次来蔚县的一个月里,见到那让人目不暇接的精美壁画、精致砖雕,让我更加强烈地感受到这座古城的魅力——这处有名的“剪纸之乡”,更是名副其实的“古代壁画之乡”。
故城寺壁画无论是在人物表情的刻画还是色彩的运用方面,都有民间绘画的特征,属于典型的民间绘画艺术。民间画诀中,有“金人物,玉花卉,模糊不尽是山水”和“富道士,穷判官,辉煌耀眼是神仙”的说法。“金人物”讲究的意思是,画人物就要画得如平地起金山,在画面上要显耀夺目,要突出。“辉煌耀眼是神仙”讲究诸佛菩萨等水陆壁画,要将袍带天衣、金甲亮铠画得越华丽越好,故城寺壁画追求的正是这种效果。
蔚县宋家庄镇大固城村东故城寺的壁画,人物形象生动,色彩鲜艳,洋溢着浓厚的乡土气息,是民间绘画艺术中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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