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如何拯救普京的烏克蘭戰爭
----中國對俄羅斯軍事支持的邏輯和後果
作者：Liana Fix 和 Michael Kimmage
《Foreign Affairs》2023 年 4 月 26 日
2023 年 4 月，俄羅斯國防部長謝爾蓋紹伊古和中國國防部長李尚福在莫斯科

俄羅斯國防部/路透社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china/how-china-could-save-putins-war-ukraine

在過去的一年裡，中國充分利用了俄羅斯對烏克蘭的戰爭，成為衝突中為數不多的受益者之一。它把自己標榜為一個慎重的和平締造者，同時對俄羅斯獲得了巨大的影響力。北京一直是莫斯科在戰爭中最引人注目和最重要的支持者，在 2022 年 2 月入侵前不久承諾與俄羅斯建立“無限制”的伙伴關係，並幫助維持俄羅斯戰時經濟的運轉。莫斯科對中國日益增長的依賴對北京有利可圖且有用——而且這種經濟依賴可能會繼續並加深。中國對地緣政治“多極化”的口頭承諾鼓勵了全球南方的許多國家遠離戰爭，不願團結起來支持烏克蘭的事業。在吹噓伊朗和沙特阿拉伯的和解之後，中國現在正在推動其針對烏克蘭的“和平計劃”，這是一個完全不切實際的提議，幾乎完全迎合了俄羅斯的利益。（值得注意的是，該計劃沒有要求俄羅斯軍隊撤出烏克蘭。）無論該計劃有何缺陷，它仍然允許中國領導人習近平以外交調解人的身份出現，並將中國定位為在烏克蘭的外交事務中發揮作用。最終重建。

然而，儘管它作為假定的旁觀者獲得了所有好處，但中國可能不願意無限期地袖手旁觀。戰敗的俄羅斯不符合中國的利益。克里姆林宮是北京反對美國領導的國際秩序的最重要夥伴。儘管存在許多差異，但中國和俄羅斯聯手推進另一種秩序，其擁有自己的戰爭與和平規則、自己的金融中心和自己的多邊機構。“100 年來從未發生過的變化正在到來，”習近平在 4 月結束對莫斯科的訪問時宣布。“我們正在共同推動這一變革。” 俄羅斯在烏克蘭的羞辱會破壞這種說法，讓美國有更大的空間將其精力和資源集中在與中國的競爭上。

為了防止這種結果，中國可以選擇給俄羅斯一條超越經濟和道義支持的生命線並為其夥伴提供致命的軍事援助。它這樣做可以延長戰爭，避免俄羅斯失敗，或者加速俄羅斯取得某種勝利。中國的援助可以是秘密的——設計好的，即不被美國情報部門發現。事實上，中國向俄羅斯提供的所謂獵槍等民用軍用物資，可以說已經構成了這種支持。或者北京的參與可能是公開的。公開宣布武器交付將標誌著與俄羅斯正式結盟，而中國參戰將翻開國際事務的新篇章，將烏克蘭的衝突轉變為真正的全球性衝突，並開啟中國與美國之間更加敵對的關係。西方。

習慣於密切關注中國的美國將向俄羅斯提供致命援助描述為紅線。華盛頓威脅說，如果北京越過這條線，將受到嚴重影響（可能以重大經濟制裁的形式）。美國官員應該堅定而始終如一地警告中國同行不要採取這種危險的行動。但他們也應該認識到，中國不會輕易被言詞或美國進一步製裁的威脅嚇倒。

除了美國的回應之外，歐洲在阻止中國更加協調一致地介入戰爭方面也可以發揮重要作用。儘管法國總統埃馬紐埃爾·馬克龍 4 月對北京的訪問表現出恭敬態度，但中國希望進入歐洲經濟仍然是歐盟影響力的主要來源狀態。即使中國確信它無法修復與敵對美國的關係，它也知道在歐洲它會損失很多。為了取得成功，歐洲人必須向中國明確表示，對俄羅斯的任何軍事支持都會招致歐洲的嚴厲和一致的回應。美國和歐洲應該提醒中國，中國參戰不會減少西方對烏克蘭的支持。遠非如此，中國的加入只會刺激西方的進一步援助，增加所有人的成本和風險。

中國微積分
中國對烏克蘭戰爭有三大利益。首先是防止俄羅斯總統普京下台。普京掌舵的俄羅斯對中國來說是一筆寶貴的財富。它體現在中國與美國的冷戰式競爭中。它為中國提供了廉價的能源和龐大的市場。北京不希望普京被一個不太友好的領導人取代，也不希望看到烏克蘭戰爭失敗導致俄羅斯國內不穩定。最壞的情況是俄羅斯國家分裂，這可能會給中國邊境帶來混亂，阻礙中國與中亞、南高加索和歐洲的貿易能力。儘管普京和習近平可能不同意烏克蘭戰爭應該如何結束，但他們都同意俄羅斯的明顯失敗是無法容忍的。

中國也理解烏克蘭戰爭對國際秩序的影響。如果戰爭以烏克蘭的明顯勝利以西方的方式結束，美國將把這場戰爭定義為其國際秩序的勝利、它的規則、它的力量和它的外交智慧。這將打擊中國建立具有中國（或中俄）特色的全球新秩序的願望。但相比之下，如果戰爭繼續拖延並繼續導致全球通貨膨脹和糧食不安全，中國可能會將這場衝突視為美國主導的現有國際秩序失敗的證據。三十年的美國霸權使我們陷入了這種僵局，中國可以辯稱，同時將自己塑造成自己的替代國際秩序中負責任的利益相關者。更平淡地說，中國很高興戰爭繼續下去，因為它讓美國的注意力和資源都集中在歐洲，遠離印太地區。

中國的第三個利益可能與其第二個利益不完全兼容，那就是在烏克蘭戰爭的餘波中擁有有意義的利害關係。北京在很大程度上滿足於讓俄羅斯、烏克蘭和西方在戰鬥中精疲力盡，但它希望在烏克蘭最終的和平進程和戰後經濟格局中擁有發言權。戰前中國與烏克蘭的經濟關係不斷發展，無疑將在烏克蘭的戰後重建中發揮廣泛的作用。儘管基輔堅稱其在戰爭中的支持者應該是該國復興帶來的機會的主要受益者，但烏克蘭最終可能求助於北京，以幫助其承擔重建的艱鉅任務。習近平最近向普京提出的和平計劃在莫斯科，無論多麼不平衡，都表明中國希望在烏克蘭既是調解人又是經濟參與者；它希望坐在談判桌前，以便在戰爭結束時，它可以根據自己的經濟利益採取行動。中國將盡其所能贏得和平。

支持普京
戰爭中這些利益的重要性確保了中國不會被動地允許烏克蘭事態發展。消極地說，中國將竭盡全力阻止美國在烏克蘭得逞。如果戰爭繼續對俄羅斯不利，中國將支持普京。積極地說，中國將努力將這場戰爭納入其對地區和國際秩序的構想。一方面，它將尋求擴大與烏克蘭和烏克蘭鄰國的商業聯繫，另一方面，擴大俄羅斯等違反華盛頓規定的大國的行動範圍。

中國可以做出向俄羅斯提供致命軍事援助的冒險決定，從而在戰爭中站穩腳跟。這種支持可以秘密提供。如果這種援助沒有被發現，或者如果沒有最終被發現，中國仍然可以在烏克蘭披上和平締造者的外衣。如果華盛頓譴責北京為俄羅斯的戰爭努力提供裝備並採取懲罰措施，但歐洲拒絕效仿，那麼它可能會在歐洲和美國之間挑撥離間。擔心中國經濟報復的歐洲國家最終可能會讓華盛頓陷入困境，並在此過程中破壞跨大西洋聯盟。

無論中國向俄羅斯提供何種秘密支持——包括無人機、砲彈和彈藥——都不會為俄羅斯帶來勝利，原因很簡單，因為俄羅斯在烏克蘭沒有一條通向勝利的道路。中國的援助無法解決俄羅斯軍事領導層的失誤、俄羅斯軍隊士氣低落以及克里姆林宮戰略思維貧乏的問題。然而，來自中國的物質幫助可以大大延長戰爭，讓俄羅斯在地面上獲得戰術優勢，並讓緊張的俄羅斯精英相信俄羅斯可以繼續戰鬥。中國的援助將增加俄羅斯發動長期戰爭的意願，保護普京免受其災難性入侵所造成的政治漏洞。

中國不會被動地聽任烏克蘭事態發展。
假設中國更進一步，公然站在俄羅斯一邊參戰，並沒有試圖隱瞞向俄羅斯運送武器。如此激烈的舉動將代表中國向美國和歐洲發起挑戰，將西方的任何經濟懲罰威脅視為微不足道。中國參戰將無可估量地增加美國和歐洲的賭注。在眾所周知的中國支持下，俄羅斯的勝利或部分勝利將使中國成為更廣泛的歐洲安全領域的參與者。中國與俄羅斯的聯合將要求美國和歐洲國家對烏克蘭作出更大的軍事承諾，這些國家已經在為維持烏克蘭的戰爭努力而苦苦掙扎。

面對普京發起入侵以來中國領導人發表的公開聲明，公開支持俄羅斯將是行不通的，但這樣大膽的舉動可能有戰略邏輯。在數月或數年後計劃入侵台灣之前，中國參戰將是最有意義的初步分散注意力。西方列強被迫在烏克蘭消耗的資源，是他們不能立即用於台灣防禦的資源. 中國參與俄羅斯戰爭將把注意力從台灣和印太地區轉移開。在這種情況下，烏克蘭的戰場格局對北京來說可能並不重要。中國祇是希望它的參與讓西方付出代價。它不必為此派遣一名士兵前往烏克蘭。（西方已經證明，即使不讓身著軍裝的士兵參與也可以影響戰爭的進程。）北京宣布對俄羅斯提供直接和長期的軍事支持本身就具有變革性。

但這對中國來說也可能是災難性的。俄羅斯仍有可能輸掉這場戰爭。到目前為止，它的軍事行動從失敗到失敗，而且在每一個轉折點上，烏克蘭的表現都超出預期。在整個戰爭中都有中國的指印，俄羅斯的失敗將反彈到它的支持者身上。事實上，這種擔憂似乎促使中國保持觀望，官員們得出的結論是，普京的愚蠢和無能可能只值得像徵性和情境性的支持。中國駐歐盟大使傅聰最近解釋說，中國與俄羅斯的“無限”友誼“不過是說說而已”。

中國也可能會失去它從戰爭中獲得的東西，即全球特權地位。通過向俄羅斯提供軍事支持，中國將加入伊朗和朝鮮等賤民國家的行列. 它會惡化它與西方本已敵對的關係，為此它將付出巨大的經濟代價。在一個失控的世界中，中國也不太可能將自己描繪成一個良性的國際存在。中國的援助不僅意味著默許俄羅斯對平民的多次襲擊，而且還會助長此類戰爭罪行。通過幫助對一個沒有採取任何行動來激怒中國並且曾經與中國保持良好關係的國家發動戰爭，習近平將樹立一個醜陋的先例，並在距離烏克蘭更遠的國家灌輸恐懼。在尋求削弱西方的過程中，他將使中國主導的國際秩序更難構建。

歐洲的王牌
無論中國參戰的風險有多大，習近平都不會相信任何他對俄羅斯和烏克蘭不相信的事情。西方的言辭不會使中國偏離其在戰爭中的三個核心利益，習近平很清楚，如果他越過西方的紅線向俄羅斯提供致命武器援助，他將面臨制裁。美國和歐洲官員仍需要協同推動這一信息，強調美國和歐洲將對中國參戰做出全面的西方回應。他們將與印太地區志同道合的伙伴一道，形成統一戰線。

歐洲人尤其必須向中國表明，他們拒絕中國向俄羅斯運送任何致命武器是歐洲的根本立場，而不僅僅是各國政府聽從美國的言辭。應該反复聲明，烏克蘭戰爭關係到歐洲人的生死存亡，阻止中國干預符合歐洲的根本利益。如果捲入衝突，中國將失去歐洲。就美國官員而言，他們必須給北京留下美國支持烏克蘭戰爭努力的耐心和堅定決心的印象。展示這種堅韌和對烏克蘭事業的承諾應該有助於北京更清楚地看到擴大戰爭的風險。

LIANA FIX 是外交關係委員會歐洲研究員，著有 《德國在歐洲俄羅斯政策中的作用：一個新的德國強國？
MICHAEL KIMMAGE 是美國天主教大學的歷史學教授和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的高級助理。2014 年至 2016 年，他在美國國務院政策規劃辦公室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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